宣瑾缓缓说道:“从前的你,不会管百姓们的看法,只会在意自己的权力能不能威慑他们,使他们卑微的服从,你也不会在意自己的风评,甚至会杀了那些破坏你风评的人。”
嬴政歪了歪头,失声一笑:“不,现在的我还是这样,只是有一点改变了。”他经受他们现代思想熏陶多年,不可能是没有一点变化的,只是还做不到和他们一样拥有共同的观念。
宣瑾:??
“我要的他们心甘情愿的服从,而不是迫于我的压迫,否则他们就会心生恨意,对我也不会真的尊敬,且在我死后,他们会立刻反击,秦国还是无法延续更久。”
可秦国又不是在胡亥统治下灭亡的,是子婴在位时灭亡的,而其中一部分原因是赵高这个奸臣,可是现在赵高的坟头都长草了,所以或许就不会发生这一步了。
但从嬴政嘴里说出“死”字,简直是一个天大的突破,就连嬴政也后知后觉,现在的他一点也不惧怕这个字了。
“看你的表情,是觉得我说“死”很违和?”嬴政一眼看穿。
“也是,可是我还是想问一句,我真的不能长生吗?”嬴政无辜的眼睛闪闪发光,祈求得到一个“能”字。
宣瑾不知所措地挠了一下头:“多做运动少操劳,也许就能活到九十九!”她说话的底气越来越足。
嬴政“啧”了一声,他深知秦国活到这个年纪的人板着手指头都数的过来,所以便当这话是个玩笑话,应对说:“一定是我太勤于政事了,所以才死得那么早的,不然我合该活到一百。”
“你已经知道自己会在何时死了吗?”宣瑾脸上再无笑意,这很残忍,知道自己的死期并不是什么好事。
“没有,你们不肯告诉我,但猜也猜出来了,肯定不长。”嬴政叹气说,但沮丧的神情很快消失,他又道:“不过人固有一死,或轻如鸿毛,或重如泰山,我想做后者。”
宣瑾:?!这句话他又是哪里听来的?①
“是温若锦告诉我的,这句话很有道理,让我一瞬间茅塞顿开,与其追求永远地活着,不如在乎当下,让今日事今日毕,完成心中所想,就很好了。”
宣瑾眼睛亮亮地看他,尽管嬴政神情是这么认真,她还是有些不信的,毕竟像他这般的人,最后求的只有长生,那场景应当是很落寞的吧,或许心中还有几分孤独,总之一定不好受。
“现在的我一点也不想探究自己究竟什么时候死,抑或是因何而死,只想着能多做一点是一点……可你又说让我少操劳,这就很难办了。”
确实,康熙为了处理奏折尚且一天才睡几个小时,而嬴政也许没有康熙忙,但应该和他是差不多的,这可怎么闲下来?他不做的事交给谁能做?
“那就多找几个值得信任的人,来做你的帮手。”宣瑾只能想出这个办法了。
“很难,像你一样不贪恋权势的人太少了,他们大多是因为有利可图才成为大官的,而那些真正一心为民的,反倒是入不了朝野。”嬴政略显无奈。
满朝文武,只有她和温若锦是一心不为自己,只为旁人奋斗的,这样费心费力为他人,他自己都佩服。
“那不如……”宣瑾正要开口自荐,而嬴政却忽然打断了她的话,说:“好了,我们不说那些没用的,给你讲讲我施行新策的缘由吧。”
这是故意的吧?然而这时嬴政的双眼正认真地看着她,让她不能立即拒绝。
宣瑾只好点头了。
嬴政语气平缓道:“曾经我觉得法家思想很不错,所以一直想着在掌权之后推行法家的治国之策,但温若锦说法家有些思想太过苛刻,如果可以加点儒家思想,让人们既感受到朝廷的仁,义,又感受到法度的严厉,则会更好,我觉得此话有理,于是在你晕过去后,我就问温若锦,儒家现在的代表人是谁,之后就派人找到了荀子。”
荀子?这的确是秦朝儒家思想的代表人,他培养了李斯、韩非等弟子,间接的影响了秦朝政治。
“等等,我怎么记得我第一次问你,你说的是法家外加儒家思想?现在怎么成了温若锦提醒你了?”宣瑾回想起与嬴政前几次谈话的内容,这句话她可记得很清楚,当时还震惊了几秒呢。
“那时我没有觉醒剧情啊……”嬴政皱着眉,“你把我没觉醒剧情的话当真了?那是别人写的我,不是真实的我。”
“现在在你面前的,才是真实的我。”嬴政强调道。
宣瑾耸耸肩:“好吧,您继续说。”
嬴政虽不太满意她这个反应,但没就此终止他的话题,继续说道:“这个过程还是很难的,毕竟荀子不在秦国,但是后来我把赵国打下来了,所以他自然归秦国,要找他就不难了。”说着,他扬了扬眉毛。
宣瑾表现出对他的崇拜之情。
“你怎么是这个表情?”嬴政不太适应,他还是更适应她一脸批判的样子。
“因为我忽然想到了后世对你的评价。”
“哦?”他超在意后世人对他看法的!
“只要你说的有道理,嬴政就会听,甚至会为了完成这件事而不竭余力。”宣瑾食指在空中戳戳点点,表情很是可爱地回答道。
她这样说也没错,这些年给他提意见的人都少不了和他辩论,只要能争辩过他的,把他说服的,那他自然会愿赌服输,忙着赶紧去做改变。
温若锦是个口才很好的人,他起初说的话比宣瑾说的话起点低一些,是循序渐进给他进行思想灌输的,会花费很长时间给他讲解这样做到底会有什么好处,进而把他说服。
当然,宣瑾除了承认这个评价之外,她还承认,嬴政是个对有价值之人,可以不计较、退一步,甚至高高捧起、宠爱有加的人,且不会过河拆桥。
对待战功赫赫却要回家的王翦父子,他只会乖巧地说:“将军虽病,独忍弃寡人乎?”
那么对她呢?他会说什么?
“这算是夸我吗?”嬴政露齿而笑。
“当然了,这怎么听也不像是贬义句子吧。”宣瑾蹙眉。
嬴政遂大笑,又为她倒酒,说道:“今日开心,不醉不归,你一定要多喝才是!”
宣瑾拿起那满满一杯的酒表情狰狞了会儿,痛苦地喝下,并摆手道:“不喝了,我坚决不喝了!”
嬴政看她有些醉意,内心的目的已经达到,故而没有再给她倒,而是看着她昏昏欲睡的神情问道:“你想知道王翦破赵的细则吗?有人说你会对这个很感兴趣。”
她点下了沉沉的头,然而还不忘说:“秦国在公元前232年趁赵国……连遭灾害国力衰弱,派王翦攻打赵国都城邯郸,那对战王翦的,就是……就是李牧了。”
虽然醉意正在上头,但这并不能阻止宣瑾说话,她的意识还能维持个一时半刻。
嬴政想了两秒,知晓了她口中的年代,原来他早于历史这么久,那可真是太可以了!史书上又能多记一笔!
“是的没错……”
“让我先顺一下历史,”宣瑾带着醉意打断他的话,抬起沉重的头,说:“按照记载,赵国派了将领李牧率军抵御,使秦军出兵一年了还无法取胜,秦国为了早日拔除障碍,重金贿赂赵王迁的宠臣郭开,后者设计杀死李牧,次年,王翦率领大军攻陷邯郸,俘虏了赵王迁,赵国这才灭亡……”
之后就是嬴政亲赴邯郸,坑杀了自己在少年时期在赵国结下的仇家,而这句话宣瑾因为太困了就没说出来。
嬴政撇了撇嘴,心说虽然是提早攻打了赵国,但前线确实用了很长时间才把李牧给拉下台的,不过温若锦的人却在赵国牢狱救下了李牧,想要说服他归顺,可这人不愿意,现在还关在监狱里。
啧,像这样的勇猛之人,他秦国应该再多一点,可惜人家不想归顺啊。
“现如今秦国有了韩赵两国的疆土,面积又扩大了不少,可是这些地方官员加百姓,对我的怨恨至深至切,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掀杆而起,我甚是担忧啊。”嬴政重重地叹了气。
“所以我决定,等打下六国,我就巡游,以我的威势震慑他们,将那些不满我的人全都杀了,这样他们就掀不起大的风浪了……”
“不行!”宣瑾猛地睁开眼,此刻她的眼神异常的坚韧,打断的也非常果决,声音更是传了老远,让站在门外的两人不由得一抖。
这是为何?大王想巡个游视察视察也不行吗?
“你不能去!”宣瑾说着,竟然两手抓住他的胳膊,“真的……你不能去。”
嬴政拧了拧眉:“为何?”
她为何反应这么大?难道他去了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
“没有为什么……你就是不能去……不对,应该说你必须少去巡游……”宣瑾一手抓着他的右肩,一手对着他的脸指指点点。
“听见没有……”她那满是困意的眼睛凝视着他。
①源于西汉司马迁《报任安书》中的“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之句,通过泰山与鸿毛的悬殊对比比喻人生价值差异。其中“重于泰山”指意义重大,“轻于鸿毛”形容死亡缺乏价值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4章 嬴政他超在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