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拿点好酒来。”嬴政命令道。
话落,姜允出了门,眼神变了又变,回味了一下刚才的话,对着守候的阿声问道:“他们这是怎么了?”
阿声靠着门框,看着远处,淡淡道:“今天过后,许多事情都会改变,你等着吧。”
屋内,宣瑾坐在嬴政的对面,眼睛中没有一丝畏惧地看他,就像曾经看他那样,嬴政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样的眼神了,虽然温若锦也是这么看他的,可与她的看法还是不一样的。
“你怎么不说话?”嬴政率先开口。
“因为我在等大王开口。”宣瑾挺直腰板,将手搭在桌子上,“大王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嬴政象征性地点头:“六年之久,寡人……哦不,应当是我,我自然有很多话想对你说。”
“可是,有些话现在又突然说不出来了。”他叹气。
“很多话都会随着时间过去而渐渐被自己消化,再次想起来时,却会觉得恍惚,没想到大王也不能免俗。”宣瑾微笑着说。
“大王?”嬴政冷哼一声,“你现在对这个称呼已经顺口成这样了吗?不能换个别的?”
宣瑾的手指扣了扣桌面,就在这时,酒被宫人端了上来,放在他们的中间,随即,宫人先后为他们倒了酒。
“我不胜酒力……你可不要嫌弃才是啊。”宣瑾说后半句话的时候就像嘴里放了块火球般,是如此的烫嘴。
“怎么会?我何时嫌弃过你?”嬴政先拿起酒杯,主动碰了一下她面前的杯子,一饮而尽,宣瑾紧随其后。
“我的天……好辣!”宣瑾用手扇着,见嬴政好似在笑她,便不满地道:“不要笑啊,这可是我第一次喝酒!”
“今后多喝几次就好了。”嬴政说,虽然他也没怎么喝过酒,但是他还从未表现出和她一样的神情。
才不要,喝酒伤身,就喝这么一次算了!一般不熟的人,她是不会轻易一起喝酒的。
宣瑾像戴了痛苦面具般,惹得嬴政不由得笑了一声,说:“你这个样子,要是以后出去应酬,岂不是会醉得很惨?”
“我……那我就只好拒绝应酬了!”宣瑾把杯子一放,“谁像你啊,你每日见别国使臣都会设宴,还要庄重打扮一番,与他们在动人的笙歌之下把酒言欢,亦或是话里有话彼此牵制,当然喝的酒多了!”
嬴政皱眉:“你怎么晕了六年就像没晕一样?我做什么你也知道?温若锦不会闲得把这些也告诉你吧?”
“不不不,这是来自我对你的了解。”宣瑾满面笑容,食指在他面前晃了晃,心中想着在网上看到的嬴政风评,就有一条是说他隆重打扮邀请别国使臣一事,她只是把这句话搬到正主面前来了而已。
“原来你这么了解我啊……”怪不得有人说你是我的知己,这很难不被人发现!
宣瑾点头之余,又轻轻说道:“我听说,最近颁布了很多政策?”
“是听温若锦说的吧。”这句话显然是陈述句。有时温若锦就是太多嘴了,什么事都要参与,让他的毒舌也因此降低了攻击力,他总是想着,应该让温若锦轻松一点。
她点头。
“是的,我废了三公九卿,建立了六部,可在这之前,遇见的问题非常多。”嬴政第一次在别人面前抱怨,不过宣瑾应该算不得旁人,所以抱怨一下也无伤大雅。
“我想听听。”
“按照温若锦的说法,六部官员的选举,并不能还按以前的方式来,你也知道,秦国以前选官都是以军功和律法来选的,这太片面了,所以他就提议要弄个考试出来,但又不能只考文学,武学也要考,甚至还想考刑侦学、法学、建筑学,等等等等,不是我说,你们那个年代怎么可以要学习的东西那么多?”
嬴政真是搞不明白,为什么后世的人要学这么多东西?虽说术业有专攻,可是秦国现在的实力不允许呀!而且天下有这么多那些不识字的人,和他们讲道理可能都讲不通,还教他这些,那不是胡扯吗。
还是得寄希望于青年,那些又老又愚昧的,终会被抛弃。
“那……真的把这些都考了?”宣瑾差点惊掉大牙,问的时候底气全无,她当然是不信的了。
而这些后世才有的学科竟然能从嬴政嘴里说出来,何尝不是一种跨时代交流呢。
“自然是没有的。”他摇头。
“朝中的官员有精通文学的、理学的、法学的,虽然不能与你们后世的教授相比,也不能称作为老师,但他们还算有经验,我让他们把自己多年处理的问题总结成了书籍,还为他们安排了教书的工作,就为了推行这个六部,多选几个人才,再进行考试。”
“民间有教书先生,但教的东西太过片面,寒门的人学不到什么,只能死记硬背,悟性高的才更有优势,可这优势又实在太小,大部分学有所成但也只是会嘴皮子功夫,于秦国没什么帮助,我不需要一个只会说话不会做事的人,这样还变什么法,温若锦也这样觉得,所以就想出了这个办法。”
“他们虽为官员,没有过教书的经验,可除他们之外,我找不到更合适的人做老师,只能让他们先做下去,慢慢摸索嘛,总有一天会行的,再说了,又不是不给他们钱,别人想要还没有呢。”
宣瑾点头,她不可能听不懂这简单的解释,嬴政的意思很明显,就是秦国现在缺少拥有先进思想的人,他要让秦国发展,就必须提升这些人的知识储备。
既然要做官,就不能只学习一门科目,那么他们也就只是比普通人多了一个官位,实质没有改变,甚至可能更迂腐,这对治国没有帮助,所以他才想要用这种方式去改变。
没有合适的老师,那就只能暂且将目光放在已经成为官员的人身上,如果他们无法总结自己过去为官的经验,那么就代表他们是不合格的,他完全可以借此以新换旧,如果总结出来了,还能供人学习,这是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不过就是麻烦了点,起初他需要一个一个的选择,精选出正直的官员,再假手于他们,然后进行不定时查看,避免有人徇私舞弊,这样就能够很大程度上提高效率了。
宣瑾再问:“那考试考什么?机制是怎样的?”
嬴政应道:“考些有用的,所学的东西会进行浓缩,由造书司制作考题,汇集成册,对各种阶级的人不同价码出售,让那些没钱的人也可以拥有考题,温若锦是怎么叫这个考题来着……”
造书司,嬴政解释,秦国由于没有纸张,只能用竹子来做书,再用毛笔写下字来,而从这里出去的书被叫做专业书籍,科目不一,价格也不一。
对于科目,每个人想学习的东西不一样,正如现代的大学专业课,书籍里包含的不止是语文数学,还有官员们总结的经验,吏户礼兵刑工,都可以选择,每本书的内容差异较大。
对于价格,普通人与寒门子弟的买书价格会更低,贵族的价格则会更高,朝廷会进行户籍查看,避免有人以假乱真。
可以说,在温若锦的努力下,他完全更改了秦朝的教育体系,让那些无法触碰到高级知识的人有了机会。
宣瑾对于温若锦的敬佩已经到达了巅峰,如果她没有晕厥这个机制,或许能够成为他得力的助手。
随即她道:“不会是三年模拟五年高考吧……”宣瑾已经尽可能表现得很淡定了。
“啊对,就是这个!”他就说她晕了跟没晕一样,果然能猜到!
她听嬴政继续说:“年纪小的自然用不上这个,那么他们就学点基础知识,只学语文和数学,年纪大一点的,就要学习这本书了,如果成绩过线,则可以进入墨香书院,进行进一步学习。”
“那……温若锦不会把这个墨香书院叫做大学吧……还在里面安排了各种官员,让他们做老师……”
“是的没错。”嬴政微微皱眉,“怎么感觉你和他也可以称为知己?”
也?他这是变相承认她是他的知己了?
宣瑾又问道:“温若锦是怎么说服你的?这些东西实施起来很难吧?”
嬴政嘴角上扬:“难?”他摇头,“没有什么事是君主不能做的,只是看这位君主有没有做的决心和魄力,从前的人他们没这两个,自然做不到,可我有,所以对我来说并不难。”
“三公九卿这个职称,已经是过去了,我看过温若锦对于六部的设想,那很不错,能够解决的问题更多,各级之间制约彼此,没有谁能够独揽大权,只要案子证据充足,就可以给一个官员定罪,不管他是什么身份。”
“秦国的贵族很多,我早就看他们不顺眼了,哦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独霸专行,以为有点权力就能为所欲为,其实不过是如蚂蚁一般,能够随意被我捏死,从前不想动他们,是因为没有合适的契机,而现在有了机会,又何必放过他们?”
嬴政冷冷一笑,“何况又不是所有有地位的人都会膨胀,总有人是收敛的,那么收敛的人就能活命,还会对我感恩戴德,百姓们也会因为我铲除了毒瘤而开心,继而对我更加崇拜,我的名声会因此好很多,这是好事啊。”
“你跟从前不一样了。”宣瑾看着他,眼中好似出现了一点星光。
嬴政:“哪里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