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怔了那么两秒,心中暗自确定下来,也许他去巡游真的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所以她的反应才会这么剧烈。
但不好就不去做吗?那该由谁来做呢?
嬴政严肃着脸,心里过了一遍朝野里的人,发现除了那几个他常用的臣子以外勉强靠得住以外,别无他人了。
温若锦曾经说过,如果不是他与宣瑾加入了他的阵营,他身边用的上的人就会更少。
想来也是,李斯爱权,现在已初步表露了出来;王家父子和蒙恬善战,不喜交际;隗状和屠睢是温若锦刚寻来的文臣,还未过试用期,他们就也不能派遣出去了;至于陈兴怀,他走了咸阳城县令到为止给谁?谁能和温若锦红脸?
不行,他们这些人都是不行的。
嬴政的目光渐渐挪到了宣瑾的身上,他盯着她的脸看了几秒,心里蹦出了一个想法,遂轻轻点头,拍了拍她热热的手,说:“好,我不去。”
以退为进,这是第一步,总不能一直让她用这个眼神看他。
宣瑾这才把他放开,谁知她放开嬴政后,根本坐不稳,就像有东西在她身后拉她一样,身子要向后倒去,嬴政连忙抓住她的肩膀,把她牢牢地按在椅子上,心说她可不能摔,摔坏了可就完了。
她原本是低着头,困意满满的,可嬴政忽然的抓住她,让她的困意忽然消失了一分,她抬起头来看他,正对上一双在深渊里发着微光的眼睛。
一经对视,嬴政刚刚冒出来的想法像被什么阻隔了一般,从他嘴里根本说不出来。
“不行……”宣瑾眼神坚定,语气虽虚弱,但仍能听出那其中含着明显的果决。
“我都说了我不去巡游了,怎么还是不行?”嬴政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心里乱糟糟的,尤其是在和她对视的时候,那种纷乱的感觉就在他身体里游荡。
宣瑾却摇头说:“不是……不是巡游的事……”
嬴政:“那是什么事?”
“我想问你,你……你是不是看上我了?”宣瑾拼力抬着头,两个手抓住他的胳膊,想把他的手掰开,因为他的温度正在进入她的身体,那感觉简直不要太微妙。
嬴政的嘴张了张,仿佛是在惊讶,然后他马上笑了一下,说:“怎么可能?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门外的两人听得正上头呢,听见嬴政回答这句话,立马不约而同地摇头,心说大王是你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吧。
而嬴政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心莫名的慌了起来,抓着她的力度也没有感知的重了几分。
宣瑾挣脱不开他,就只好放弃,竖起食指在他眼前摇了摇:“不,你的眼神告诉我,你想说的不是这个,而且……”
“而且什么?”嬴政越发紧张,眼睛不由得眨了眨。
“而且你的心跳在加速,证明你很紧张,说真话,是不会……不会紧张的。”宣瑾咳嗽了两声,“所以,你肯定没说出心里话。”
嬴政被她这几句话说得脑子嗡嗡的,紧张的感觉特别明显,要知道,以前他可是很冷静处事的,从来不会让旁人知道他内心的想法,而现在宣瑾居然看了出来。
不对,她哪里是看出来的,她那是明知故问,她心里一直清楚他对她的态度,现在是来逼问的。
“没错,我是说谎了,”嬴政轻轻说,丝毫不担心这句话被别有用心之人听到,“我确实是喜……”
“停……”宣瑾在他快要说完时才艰难地抬起手,用食指贴在他的唇上,然后摇头说:“我知道,不要再往下说了……我们,就到此为止吧。”
“你什么意思?”嬴政不解,一手抓着她的胳膊,一手把她的手腕抓住,将她的食指挪到了另一边,心说这算是在拒绝他吗?
门外的两人表情有些许狰狞,还有几分疑惑,他们已经将耳朵贴在了门上,就是为了能够听清楚里面在说什么,而现在好像听了还不如不听。
她在说什么令人害怕的话?
他在问什么令人心慌的话?
接着,里面传来非常小的女声,她说:“我们之间……万不可……再进一步。”
嬴政拧着的眉因这话松动了一下,显得十分气愤:“所以,这就是你没直接跟温若锦出宫,而回来见我的原因?”
然而令嬴政没想到的是,宣瑾摇头了,她说:“不是的……我是真的想见你才来的……”
“就只是……单纯的想见你。”宣瑾话落,刚才那浓厚的醉意消失了一半,她现在非常清楚自己在说什么,但一分钟前对嬴政说的话已经想不起来了。
嬴政觉着她的回答很模棱两可,就问:“在你醒过来后已经见过我了,那为何还要来见我?你难道不应该直接出宫吗?”
既然她不想和他再进一步,那么她就该先搁置他,让他对她的那种心动因为时间而消失几分,可是她没有,她选择回来见他,本以为这会是他们之间无比值得纪念的一刻,没想到她却主动终止了。
宣瑾轻轻笑着:“有些事情是不能逃避的,你和我经历的事有那么多,我们都清楚,我们不是遇见事就逃避的性格。”
嬴政顶了顶腮,失笑道:“那你还真是了解我啊。”
门外的两人:啧,他这是生气了?不对,他生气不可能是这样,否则早就甩袖而走了。
“……我们认识了十三年,我肯定会了解你啊。”宣瑾的脸红扑扑的,醉意已不那么明显,嬴政默声了片刻,心说已经过了这般久了吗?
“既然如此,那你就该知道我不是死缠烂打的人,今日你拒绝了我,那么日后你绝不会再从我的口中听到同今日一样的话,你确定你不会后悔?”嬴政冷着声音问。
宣瑾摇头:“不会,而且我相信你也不会后悔。”
嬴政:“我后悔什么?”该说的他都已经说了,为她做出格的事也不是第一次了,他还有什么可后悔的?
“得我这一员爱将,自然不会后悔。”宣瑾目光柔和地看着他那快要冻成冰的眼睛,语气极为轻快地说。
嬴政点头赞同道:“也是。”
他早就预料到宣瑾会拒绝他,可是积攒在他心里多年的话他又很想说出,毕竟他不是个腼腆的人,一般有什么话都会直说,唯独这一件,他直说不了一点儿。
而后他几次思考,终于下定决心,不管她什么态度,他要先把自己的态度表明,所以他决定说出来,不然他会憋死的。
而他也不怕被拒绝,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又不会让他觉着颜面尽失,他只会觉得这是理所当然。
嬴政很清楚自己,他后宫里的女人那么多,虽与他都有过一夜之情又或是多夜之情,但他并不会沉迷于此,他只是将这当做是片刻的休息放松,多余的他不会思考,什么为了女人而枉顾朝政,这种有病的事他才不会做。
所以他就进而发现其实喜欢也就只能到达喜欢这里,他明白他不会爱一个女人到泥土里,也明白他不会为了一个女人而放弃所有,所以在对宣瑾的情之上,他愈发知道自己要什么。
说出口是他的选择,也是对自己多年想法的解答,宣瑾接受或拒绝都是她的自由,他绝不会强求,因为他知道宣瑾,就算她同意了,她也绝不可能选择入宫,而且就算她同意了,他也会一口否决。
毕竟以宣瑾的能力,她可以有另一番天地,何必成为一只关在笼子里的鸟雀?
当然,现在宣瑾拒绝了,就更证明了这点。
于宣瑾而言,她对嬴政的情绝不止是喜欢,他们之间有友情,甚至还有亲情,因为她总是在建议嬴政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然后会因为他做了什么而暗自夸赞他,没做什么而暗自懊恼,其实这与妈粉没什么区别。
她只是想让嬴政留下的遗憾少一些,再少一些,进而才屡次向他进言,而他每次都会耐心地听,在与他的相处之中,宣瑾后知后觉的发现,这个人不仅秀色可餐,还有勇有谋,是个绝佳的偶像人选。
所以宣瑾就在不知不觉中成为了他万千粉丝的一员,但她却不是狂热粉,她属于理智粉,懂他想要的,明白他想做的,默默支持,有时打趣一番,所以她又后知后觉的发现,她貌似更像他的助理,除了不给他拍照宣发以外,她什么都做了。
那么员工爱上老板是大忌,她虽然钦佩于他,也对他上了心,可真的就止步于此了,若是再进一步,对他或是对自己,都会发展不好。
嬴政需要她的助力,所以尽管她拒绝了,他也很开心,因为他知道宣瑾不会成为他的黑粉,她依旧会做他的左膀右臂,帮他拿下一些令他伤脑筋的事。
两个人现在的表情很是微妙,男方是看透一切的模样,他深知就算没有温若锦的举动,宣瑾也会这样做,只是她不会这么早就挑明,因为她和他一样,也在犹豫,是温若锦做了催化剂,让她冲开了那层阻隔,与他说明。
女方则是一脸的坦然,她不怕嬴政看透她的心思,她就怕嬴政看不透,还要让她解释。
气氛很安静,门外的人听不见里面一点声音,他们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迈开步子,离开了他们的“驻地”。
再听下去,嬴政指不定什么时候出来,再抓包他们,那他们可就玩完了,虽说他们爱听八卦,但也没爱听到把命搭进去的地步。
屋内再次传来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