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玉廷左手没劲,只能扬扬鞭,谢宣瑜勒着马绳,左一下的右一下,马车歪歪斜斜地在土路上行驶,幸亏这个时间路空,不然准得出事。
张老太坐在马车上晃的头晕,咬牙蓄力照着谢宣瑜后背就是一巴掌,嘴里骂道:“小背时儿子(混蛋),赶不赶得来,赶不来滚克(开)一边,憨头日包,有卵用(没用),还说是开啥子铁壳壳,连个马车都赶不来……”
这一掌拍的谢宣瑜疼得嘶嘶声,脑怒大吼:“你搞么子?”一把勒紧绳子,马车一个骤停,“你来赶嘛,说了我不会,还要催,催魂呐。”
张老太及时抓住了车架避免闪了腰,气势更盛,“你要咋个整,老子给你一脚,讲不得你,讲你你那个脑壳就歪起,像你/妈个哈浓包(傻),小玉肚里娃儿要是像了你,也是个惺惺(哈气)。”
谢宣瑜气得后牙槽都要咬碎了,扔了绳子就想吵,被张玉廷一把拽住,“别理她,越说越来劲,”接过绳子自己赶,“由着她说,你当聋了。”
谢宣瑜咬着牙默念:“不听不听,狗念经。”
张老太才不在乎,神色得意,“我秀秀肚里的娃肯定是个聪明脑壳,他会投胎啊,生下来就可以吃城市粮……”
不论张老太在后面怎么自说自话,前面两人只管背对着她一言不发,甚至赶车的时候故意往那坑坑洼洼的地方碾一边,晃得张老太头晕眼花,到后面不得不闭上了嘴。
赶到机械厂后,将张老太送到宿舍区,郎舅两人迫不及待转身开溜,直到走出一段距离,才长松一口气。
谢宣瑜说:“我的妈,我是怕了她吶。”
张玉廷嘿嘿干笑两声,谁不是,谢宣瑜还敢回嘴,他连嘴都不敢回。
两人去了陆家,
陆雪(陆医生)抬了抬张玉廷的胳膊,他连呼疼,又转了转手腕,同样呼疼。
“你这是筋错位了,你别怕疼,我给你转过来。”陆雪一手握着张玉廷胳膊,一手掐着他手腕,用着暗劲转动他手腕,“你别犟劲,不然更疼。”
见状,谢宣瑜站在张玉廷身后板着他背不让他乱动,刚刚还在呼疼的人,一下止了声,“哎,不疼了。”张玉廷动了动胳膊,哎,真不疼了,站起身来连连道谢。
陆雪笑着说:“行了,拧了筋了,找对症了就行。”
曈曈给他奶奶倒了杯水歇歇气,又给两人各倒了一杯,递给谢宣瑜时说:“谢哥,那天的事谢谢你了。”
谢宣瑜想了半天才想起是什么事,笑着说:“举手之劳,曈曈,你自己平时也要多留意,他们一招不行还会想别的招,就是逼人犯错他们好乘虚而入,千万不能让他们抓到把柄。”
“对,听听你谢哥说的,曈曈千万别冲动。”陆雪劝慰孙子,转向对谢宣瑜说:“你上次的提议,我给阿承说了,他说考虑考虑。”
叶子说:“真要去了,说不定两家还可以做邻居。”
“那小玉肯定开心,”谢宣瑜放下茶杯,正色道:“陆医生再劝劝陆主任吧,他们这些人也蹦哒不了几年了,偏偏这时候最疯狂,不如躲开,我老丈人是转业军人,身上还有军功,硬气的很,能护住。”
张玉廷听得一知半解,不过说到自己老爹自然帮腔,“我阿爸不爱那些虚把式,说带社员过好日子有肉吃才正经,我们村也不爱批斗,顶多有人来检查做做面子功夫,在我们那下放的一个教授我阿爸都客客气气的。”
几人正说着,棠棠跑了回来,抱起茶壶往嘴里灌水,叶子心疼的拿手帕给她擦额头的汗,“你这是去那儿野了?”
“看热闹,”棠棠撂下茶壶,擦了擦嘴唇,“妈妈,有个奶奶骂人好厉害,所有人都在那看热闹,她说话像机关枪。
“棠棠,那样的奶奶?”谢宣瑜心中闪过一丝猜想。
“本地人,个不高,头上还扎着帕子。”棠棠努力回想。
张老太!!
谢宣瑜和张玉廷相视一望,糟了!拔腿就往宿舍区跑,还没到二楼,楼下就听到张老太的特色叫骂:“一个二个在屋里停着,你们是懒得烧蛇,好意思让个大肚婆洗衣服,你们有么子了不起……”
谢宣瑜和张玉廷赶紧往楼上奔,谁知被看热闹的人堵得是水泄不通,好不容易挤进去,发现只是张老太在门口跺着脚骂,张秀兰在旁劝她奶奶,何母气得被儿子扶着直拍胸顺气。
张玉廷想上前拉住张老太,谢宣瑜拉住他胳膊,“让她骂,她又不吃亏,别上去劝架又连带骂我们。”
张玉廷一听有道理,反正他也看何鹏不顺眼,迈出的脚步又收了回去。
何鹏不耐烦说:“秀秀,让你奶奶回家吧,这样子成何体统…”挥了挥手,“走走,我家不留你,也用不着你照顾秀秀。”
张秀兰一脸为难,“奶奶,你还是先跟着廷哥回去吧,我这真住不下。”
张老太狠狠瞪了张秀兰一眼,“呸、我看得克起你,一屋的色吧(吝啬)东西,吃公粮了不起格,我又不是只有张秀兰一个孙女,我还有一个,她男客比你都强,”人群中一瞥眼,扫到了谢宣瑜,一个后退抓着他领子拽了出来,力气大得拉了谢宣瑜一个趄趔,“看到起,我孙女婿,化肥厂开铁壳壳格,比你这个拜拜(瘸子)强的多。”
骂人不揭短,显然,张老太是人哪里难受戳哪里。
何鹏顿时气得猪肝色,又不好在人前与张老太对骂,只得拉起张秀兰回屋,啪的一声关上门,隔着门喊:“走走,赶紧走。”
再这么闹下去,机械厂保卫处就要来人了,谢宣瑜和张玉廷上前一人夹着张老太一胳膊,扒开人群架着她往马车走,灰溜溜的逃出机械厂。
回去路上,张老太还在一路骂,骂着骂着,看着谢宣瑜的背影,眼珠子一转,换了种声色,“谢宣瑜,小玉这胎跟张家姓,行不行?”
谢宣瑜脑子被张老太的叫骂闹麻了,好不容易她停了嘴,片刻的喘息,来不及细想,随口答了句:“好啊。”
张老太嘴角上扬,“你小子比何家小子聪明,你放心,我肯定好好待小玉,让她给我生个胖重孙。”
谢宣瑜根本不当回事,他只想安静一会儿,敷衍的点点头。
到了屋,谢宣瑜松了口气,后背汗涔涔,打了盆水兑上热水,脱了衣服,裸着上身擦。
张玉兰躺在床上看着男人背,眉头一皱,“你背怎么了?一团红的。”
“还不是你奶奶打的。”谢宣瑜没好气,“她手可真有劲,现在都火辣辣的,你帮我擦擦。”转身去了床边让媳妇帮忙擦背。
张玉兰轻轻给男人擦着,“你以后躲着点呗,我奶雄的很。”
“那是真的雄,”谢宣瑜转个身,耳贴在媳妇肚皮上,“你奶把何家都骂了,那战斗力,一蹦三尺高,气得何鹏的妈脸色煞白。”
“为什么?”张玉兰疑惑,折了折帕子敷在男人后背的红印子上。
“听说是她去的时候见到张秀兰在水池那儿洗衣服,她那么喜欢张秀兰当然心疼,气不过就吵起来了。”谢宣瑜见肚子没有动静,又亲了亲,继续说道:“其实换作是我,也气,让个大肚子洗衣服,何鹏是腿瘸不是手欻(chuā)(断),怕水池边滑倒就不怕他媳妇滑倒,他那个妈也是,摆什么婆婆款,你奶奶我不喜欢,但要说这次骂,我觉得骂的好。”
抬头扫了眼媳妇,“要洗什么你就等我回来,我来洗,平常这些活你少干,上次你洗碗,我看你那肚子在灶台上颠前颠后,我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大不了我再多交点生活费,你让阿妈和嫂子做。”
张玉兰嗔笑,“那有你说的那么夸张,我还好,家里很多事阿妈都不让我做,嫂子对我也挺好的。”
谢宣瑜端着盆去洗了个战斗澡,胡乱擦了擦,迫不及待爬上床,搂着媳妇依偎在胸前,惬意十足。
张玉兰在男人洗澡的短暂时间里一直在思考个问题,她轻轻问道:“阿宣,你妈好相处不?”
“我妈。”遗忘的记忆被唤醒,模糊的人影渐渐清晰,脑海里闪电般划过一丝熟悉的声音“萌萌”,谢宣瑜(苏萌)脸色凝重,回想当初苏萌愿意担保也是她妈说他们仨才是一家人,瞒着苏萌的老公签了字,全然不提在此之前家里早已负债累累,事后又一推二五六,说是她自己的决定,更是把那些要债的都往她身上推,弄得她婚姻破裂,幸好她没有孩子不然又要害下一代。
谢宣瑜深叹口气,扁了扁嘴,“她这个人脑子拎不清,很好哄,祖籍江省洪城人,那地人重男轻女,所以她对她侄子很上心,爱骂人,动不动就骂人。”他说的是体内苏萌的妈,至于原身谢宣瑜的妈他不熟。
房间里的气氛冷了些,谢宣瑜低头看怀里媳妇,脸上似乎有些惧色,笑着逗她,“你怕啥,你奶这么雄,大不了让她们对骂,”顿了顿,犹犹豫豫说:“基因有遗传,你以后会不会像你奶这样……你可不能骂我,我吵不赢我会气心梗的,那到时候你就没男人了。”
张玉兰照着男人胸脯就是一记秀拳,“哼,谁知道,说不一定一样,我那外嫁的三个姑姑在婆家都是当家的。”
这一拳压根儿不疼,谢宣瑜揉着口呼疼,“你这手劲肯定是遗传了你奶,哎哟,好疼。”
张玉兰心中一慌,赶忙伸手摸,“没用力啊,我给你揉揉。”
谢宣瑜借机将她整个人紧紧拥在怀里,嬉皮笑脸,“不疼,不疼,不过先说好,以后不能骂我,打我,我们家你当家,你做主,我给你鞍前马后做黄牛,你骂别人,打别人我都没意见。”
当然没意见,疼的又不是他。
张玉兰微微扭了扭身体,低低声说:“阿宣,疼,勒着肚子了。”
谢宣瑜忙松开手,摸了摸媳妇肚皮,“挤着你了,你个小家伙挡在中间还真碍事。”
“胡说,我们好着呢。”张玉兰捧着肚子转身背对着男人。
谢宣瑜紧跟着贴上媳妇后背,从后抱着她,手不老实的钻进衣服里,一寸一寸摩挲着,直到摸到了玉山,“哎呀,小桃子长大了。”
张玉兰用劲拍了下男人的手,“别胡闹,前儿才那啥,我还有些累。”
“疼,”这次是真疼,谢宣瑜呼了声,手却不松,“这是我的,我一手掌握的江山,我不松。”
张玉兰拿男人没办法,只好由着他,殊不知,谢宣瑜体内的苏萌从小就有这个习惯直至成年也没戒掉,现在他自己前面变下面,睡觉老不安稳,直到今天摸着媳妇的安稳睡了一觉。
翌日,谢宣瑜刚醒便被媳妇瞪了眼,他摸了摸鼻子不知所措。
张玉兰面色红润,似嗔似怨,“你这人咋这样,摸就摸了,咋还爱揉,还爱捻。”
谢宣瑜噗嗤笑了,忙道歉,“今晚不这样,不这样了。”
“哼、今晚各盖各的被。”张玉兰扭身出了门。
谢宣瑜砸砸嘴,心想福利没了,得想个法子哄哄媳妇。
我们这地骂人也很精彩,机关枪一般,
我有时也不太明白,为什么很多女的重男轻女,我妈就是这样的,总觉得她应该生个儿子,生个儿子了又会怎么怎么样。
一想到今天是我结婚十年纪念日,就忍不住酷酷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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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转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