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宣瑜并非什么恶心肠的人,只是他深谙理说不通,疼痛就是最好的老师,借着月色深深,他轻手轻脚去了压水井边,脑海里回想起这段时间大家站的位置,实地模仿站位,再三确认无疑后,选了一个最不起眼也最没人会去站的地方,用肥皂蘸水轻轻涂抹,一下,又一下,直到肥皂磨平了一层,他才放心的回了屋,临走时又回头看了眼,月光下被涂抹的地方反着一丝丝寒光。
次日,从不起早床的张玉廷破天荒的起了个大早,鱼卖完了,今天他要送村会计去信用社取钱后前往机械厂定拖拉机,他本人也要在厂学习驾驶技能。
张玉廷在压水井边洗漱,后来的媳妇陈小凤要他让一让,张妈端着菜来洗又让他退一退,一腾一挪间,鬼使神差走到了谢宣瑜涂抹的地方。
“哎……哟。”一声浑厚的男声传来,紧接着是张妈呼喊张书记的声音。
谢宣瑜倏然一惊,翻身下床打开门一看,真是巧巧的妈妈生巧巧,赶巧了,那个本该留给他自己的地方被张玉廷踩上,脚上一滑,摔了个四脚朝天,所幸谢宣瑜当时并不想对自己下狠手,预计也就是摔个屁股疼而已,可是张玉廷比谢宣瑜高,摔落时下意识用手掌撑地,直接扭伤了左臂。
谢宣瑜赶紧跑上前扶起舅哥,张玉廷疼的满脸狰狞,陈小凤赶紧搬来椅子给男人坐下,转头想去捡地上的东西,
“嫂子,小心地滑,你别动,我来。”谢宣瑜连连叫停,连着泼了两盆水用竹扫帚把滑的那块用力清洗然后再用脚用力摩擦,无滑感才敢放下心来。
一旁的张玉廷连声呼痛,张书记赶出来抬了抬他左手,呼疼声更大了。
嘈杂声吵醒了张玉兰,她迷迷糊糊走到门口,刚要跨步被男人拥回了房,
“地上湿,你别出来,大哥扭伤了手,我去叫赤脚医生来。”谢宣瑜边穿衣服边叮嘱,“你就在房里,等我忙完了扶你出去,千万不要一个人出来,听到没?”
听闻是滑倒,张玉兰心有担心,点点头,老实的爬回床上躺着。
谢宣瑜骑上车飞奔去了乡卫生所,连拽带抓的把赤脚医生领了回来。
赤脚医生拉着张玉廷的左臂往上抬,抬平的时候,他感觉尚好,稍稍高过腋窝,立马疼的冷汗直流,哎哟哎哟不停。
“这是扭到了,没大点事。”赤脚医生打开药匣子,取出一瓶药倒在手心搓了搓,然后双手抓住张玉廷的胳膊开始揉,边揉边笑,“你家女婿风急火急的,把我吓一跳。”
张书记看了眼站在边的谢宣瑜说:“小谢,去上班吧,要迟到了,你大哥没事。”
谢宣瑜舔舔唇,犹犹豫豫开口,“那个地还没干,小玉…”
“你放心去,”张妈见儿子没事,心也放了下来,“家里有我,等水干了我再叫小玉出来,你放心,赶紧去上班,免得迟到了扣工资。”
谢宣瑜只好点点头,转身出去,骑车走了。
赤脚医生给张玉廷揉好后又给了两张膏药贴着,说很快就能好,一切办完和张书记说笑:“张书记,你这女婿不错,对你家上心,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上门女婿呐。”
张妈笑道:“小谢,那是没得说,对我闺女更是上心。”
一时间都忘了刚刚的焦心,转而对谢宣瑜一顿夸奖。
另一边,谢宣瑜去了单位,开早会时,袁方农卡点到了,众人见他又想起昨天的闹剧,神色各异。
金海一把搂住袁方农的脖子,嬉皮笑脸的开玩笑,“你小子是功臣吶,昨天那么一闹,监督员直接取消了。”
袁方农面色讪讪,陪笑道:“都是我那媳妇瞎闹,阴差阳错倒办了件好事,大家不都盼着的嘛。”
其他人嘿嘿笑,有附和的,有玩笑的,仿佛早将昨天的事情抛诸脑后,只有谢宣瑜用平静到几乎冷酷的眼神看着袁方农,看得让他心里发毛,
袁方农内心发怵,“谢,你干嘛那么看着我。”
谢宣瑜收回目光,从牙缝里冰冷的抛出几个字,“小心闹出人命。”
袁方农勃然变色,“我和她可没什么?你别诬赖我,她一个小姑娘喜欢谁是她的自由,关我什么事…”
没什么,昨天不说清,现在想说清也说不清了,当污水泼上身,就是干净了还有一身臭味。
谢宣瑜想开口怼他,被金海插科打诨隔开两人,“过去的事都过去了,以后没有监督员了,都是好日子,好日子哈。”
正说着,孟天柱拿着调度本进来,安排了当天的班次,谢宣瑜听完后抓起桌上的劳保手套率先出了门。
袁方农看着他的背影愤愤不平,仿佛自己遭了多大的委屈,逮着剩下的同事说:“他神气个什么,跟大家都合不来,就他清高,他车上是没有女监督员,要是有,我看他才爱搞破鞋…”
“够了,”孟天柱喝一声,“都去干活。”
其他人对着袁方农意味不明笑笑,各自出车了。
下午,谢宣瑜赶早回来,交班后,骑车去了李二哥那儿。
“二哥,最近市面上差烟不?”谢宣瑜从兜里掏出块表交给李二哥,“我明天出车去曲靖。”
“那玩意随时都是刚需,”李二哥接过手表检查,随手给他指了指角落位置,“又收了几辆破自行车,有空你来攒下,堆着占地方,不要的好当废品卖。”
“等这次回来吧。”谢宣瑜扫了眼,又问:“有猪蹄不?”
“咋,媳妇想吃?也是,这个时间,那嘴馋啊,什么都想吃,可劲的造你的钱,对了,我这还有进口饼干你要不?”李二哥打趣道,“你这么舍得,你媳妇不给你生个儿子都对不起你花的这些个钱。”
这话,谢宣瑜不爱听,但又不想和他辩解,面色淡淡道:“有吗?拿2个,那个进口饼干也要。”
谢宣瑜自行车上挂着俩猪蹄蹬回了家,一进院直奔厨房,“阿妈,把这个炖了吧。”
陈小凤一脸惊愕,“猪蹄,小谢,哪来的?”
“嫂子,你别管了,炖了给大哥补补吧。”谢宣瑜不做解释,直接将猪蹄放在灶台上,转身拿起扫把去压水井那仔细清洗。
张妈追出来说:“小谢,那儿我扫过。”
“我再仔细扫扫,把青苔都铲了。”谢宣瑜始终不放心,总担心还有哪里没有清扫干净。
晚饭时,张妈端上一满碗猪蹄,涛涛在一旁眼睛发亮,刚伸手被陈小凤拍开了手,“这是你姑父给你阿爸补身体的。”
“扭伤算什么事,那用的着这么补。”张书记看了眼说:“小玉,给你奶奶那儿盛一碗送去。”
张妈不愿意,张玉廷摔伤了手都没见张老太来看一眼,张二婶还阴阳怪气说自家不先给老人打一口,独自享用才背时的。
张玉兰刚要起身被谢谢宣瑜按住,主动夹了一筷子给张玉廷,“大哥的手扭伤到了是要补补,再说还有小玉要补补呐,自家都不够吃哪有送的。”又夹一筷子给了媳妇,“涛涛,不是要吃肉,赶紧吃。”
张书记冷脸看了看女婿没再吭声,端碗吃饭,谢宣瑜也不怵,他出钱买的他做主,张老太那儿有好吃的要么自己偷着吃,要么就要给张秀兰,连俩重孙女都舍不得,他才不去图个孝名声,不如自家多吃几块。
吃过饭,谢宣瑜又揽过洗碗的活,主要是怕有油在地上没有冲洗干净滑倒了人,他现在心里总是不踏实,来来回回洗地。
一切忙完,他瘫在床上,张玉兰拧了把湿毛巾递给他擦擦,“你看看你,地都要被你洗破了。”
谢宣瑜不想动,张玉兰爬上床,低着头轻轻擦拭着他脸颊,脖子。
“小玉,要是我做错事了,你会不会生气。”谢宣瑜沉默一阵后,问道。
张玉兰想打破沉闷的气氛,半逗半笑说:“说说看,我先听听。”
谢宣瑜默了下,一个转身埋进媳妇怀里,瓮声瓮气说:“没有,我胡说的,抱抱我,你好久没抱我了。”
张玉兰笑道:“都是要当阿爸的人了,还跟小孩子一样。”
翌日,谢宣瑜上班前,再三叮嘱张玉兰地面有湿的就不要动,待在屋里,甚至许诺涛涛让他好好陪着张玉兰,出车回来给他带好吃的。
谢宣瑜心里有了点点负罪感,以至于他出车回来不仅抗回来两包水泥还有一块羊肉,一刻不歇的开始拌水泥,拌好后直接围着压水井做了个池子。
张玉兰给他擦汗,“回来也不歇歇,就知道干。”
“不歇了,早点垒好,明天就干了。”谢宣瑜轻喘着气,“让阿妈把羊肉给炖了,给你和大哥补补。”扭头又问张玉廷,“大哥好些了吗?”
张玉廷说:“好多了,阿宣没多大事,就是扭到了。”
陈小凤看着砌好的池子,犹豫片刻后说:“阿宣,这水泥多少钱,我们认一半,早就该听你的,不然你大哥也不会摔。”
谢宣瑜摆摆手,“嫂子,这水泥是跑滇池的同事帮忙从水泥厂买的,花不了几个钱,我想了,有没有大哥这个事,我都要垒,我不能拿小玉的安全开玩笑,水泥我们出,没用完的我也有用处。”
听闻不要自家出钱,陈小凤眉笑颜开,“我就说,咱家小玉那是真有福气,找了你,就连你大哥都在说摔个手倒吃了你不少好东西。”
张玉廷在旁举了举左手,“阿宣我这手能好,都是你的功劳。”
功劳吗?是愧疚吧,谢宣瑜只敢心里嘀咕,面上讪笑。
晚饭后,谢宣瑜提着半袋没用完的水泥,扶着张玉兰去了董飞家。
谢宣瑜给董飞说,自己几次来发现有石板松动,现在阿婆会出来走动,万一不小心踩空摔了就麻烦了。
两个男人在院里和泥把松的石板都填补好,张玉兰在里屋陪着阿婆。
阿婆说:“小玉,你大哥好些了吗?”
张玉兰嗯了声,期期艾艾吐露心声,“阿婆,我大哥这次摔了会不会不是意外?”
阿婆白蒙蒙的眼珠看向张玉兰,“小玉,你想说什么?”
张玉兰低低声说:“我大哥摔的那天早上,我发现肥皂被用了一截,我记得很清楚,那是头天刚开的新肥皂,我…我不敢问阿宣,我怕是我自己记错了…”
阿婆沉了沉声,“小玉,你大哥摔倒是早晚的事,就算不是你大哥也可能是其他人,更有可能是你,小谢的建议是考虑长远,”顿了顿又说:“小玉,有些事论心不论迹,只好这个人出发点是只为你好,你要念他的好,哪怕他为了你做错了事,谁都可以怪他,你不可以…”
张玉兰坐在旁边慢慢想,细细琢磨这些话,少顷,外面两个男人做完了活,来里屋说话。
“小飞,带你小玉姐去厨房给小谢泡碗糖水来甜甜嘴。”阿婆支开了两人,转向对谢宣瑜说:“小谢,事情出了就出了,错了就错了,不要老沉在里面,过于愧疚弥补反倒引人起疑。”
阿婆的话将谢宣瑜从愧疚中解脱出来,此刻他才清醒的意识到这几天他的过渡关心更容易引起怀疑,咽了咽口水,说:“阿婆,你知道了?”
阿婆笑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知道一个词,欲盖弥彰。”
谢宣瑜知道阿婆在点自己,点点头,反思了下自己,确实做的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轻轻说了声:“谢谢阿婆。”
晚上,两口子躺在床上,张玉兰不在想肥皂怎么少一截,大哥为什么摔倒,她只记得男人对她的好,只对她一个人的好,想着想着手不由自主的摸向男人胸前……
谢宣瑜脑海里在回想这几天的事,突然感觉胸前轻轻痒痒的抚/摸,一把抓住乱动的玉手,“小玉,干什么。”
张玉兰红着脸说,“阿宣,你对我好,我也想对你好,我问过胖丫,她说过了三个月,解老师就和她同/房了。”
谢宣瑜忧虑一扫而空,此刻他觉得哪怕媳妇知道他做错了依然只想和他好,转个身满目柔情看着媳妇,许久后,竹床上的蚊帐有了些浮动。
谢宣瑜双手撑在床上,生怕压着媳妇肚子,轻喘着气息,张玉兰羞涩的配合着,
两人也只是浅尝即止,谢宣瑜生怕伤了媳妇,事后一直轻抚着她的肚子。
翌日,谢宣瑜甩掉了思想包袱,精神奕奕的上班去了。
小时候我爷爷会给在农村的伯伯包点心回去,但是他只会关紧门自己偷偷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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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巧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