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谢宣瑜依旧起个大早和众人去捞鱼,为了抢占时机,张书记并没有安排抽干水塘,而是选择了撒网捕鱼。
只见捞鱼的社员,左手攥着网口,右手奋力将网一撒,小雨点般的声响落进水中,紧接着快速收网,入网的鱼还不少,男人吃力往塘上拽,手臂上的青筋清晰可见。
谢宣瑜给捞鱼的社员打着下手,从渔网里分拣出2、3斤重的鲤鱼和草鱼,小点的鱼按照张书记的意思又扔回塘里。
张书记蹲在塘边叭嗒叭嗒抽着长烟杆,看着盆里活蹦乱跳的鲜鱼,考问自家女婿,“小谢,今天的鱼还买二送一?”
谢宣瑜笑道:“阿爸,今天鱼这么新鲜可用不了昨天的方法,所谓的活动也不过是抓住人们贪便宜的心里随机应变罢了,所谓买的哪有卖的精,机会都是掌握在我们自己手上。”
张书记说:“你说给那个带话的人送条鱼,那其他村的社员会不会也会这么给他承诺好处,要知道,华人是学习能力最快的群体。”
这并不稀奇,商业的本质就在于模仿。
谢宣瑜想他老丈人的考虑不无道理,仅仅口头承诺毫无约束性可言,乜了眼盆里鱼,嘴角一抹狡黠快速闪过,说:“阿爸,咱这些社员都会杀鱼吧。”
张书记斜了眼他,又转向盯着捞鱼的社员,“就连张富贵那个懒货也会,不然怎么得到吃。”
谢宣瑜说:“阿爸,那这次卖鱼,除了大哥和李会计,再喊上一个杀鱼手脚麻利的社员一起吧。”
张书记没有回应反倒说:“小谢,回家换套干净衣服,清清爽爽去报道。”
谢宣瑜依言而行,回到家,发现媳妇正端着热气腾腾的搪瓷缸熨裤子,一旁是熨平整的衬衣。
见男人回家,张玉兰把手上的搪瓷缸放一边,捞起一旁的衬衣递给谢宣瑜比划着让他穿,随后又把军绿色裤子朝着空气中抖了抖,散了散热气。
谢宣瑜换上裤脚线笔直的干净衣裤,整个人精神焕发,用手扒了扒额前零碎的头发,对着媳妇粲然一笑,如春风轻拂湖面,轻轻地抚摸了张玉兰的心神,她垫着脚尖掸了掸男人肩膀上的褶皱。
两人靠的近,空气中弥漫着轻轻的呼吸声和咚咚声响的心跳,谢宣瑜垂着眼眸,微微前倾,将自己红润的嘴唇轻轻贴近媳妇圆嘟嘟的脸庞。
张玉兰羞涩的低下头,剩个脑袋瓜子顶着男人下巴,只听得他说:“我早点儿回来……”又落了一吻在她有点发油的发顶,她整个都僵住了,等反应过来,男人早走了,只留下句:“小玉,晚上还给做酸辣鱼”的余音。
她现在后悔死了,后悔自己怎么不早起洗个头,一头的头油丑死个人,端起搪瓷盆出门洗头去了。
按照约定时间,一行人到了化肥厂家属区门口,昨天的大哥早早的等在了那,谢宣瑜朝着对方挥挥手,却看到大哥笑着的脸凝住了,扭头一看,果然如张书记猜想那般,昨天集市上的另一家也来了,显然,对方也给大哥许了愿,大哥也怕自己好处落了空,给自己找了个备选,只是没想到两边直接撞上了。
谢宣瑜心道,他老丈人别看呆在农村,到底是吃的盐比他吃的饭多,提早给他打了预防针,不过这也没什么,华国人做事就爱扎堆,今天你开个摊,明天他也开个,主打的想法不过是你能做凭什么我不能。
一旁的张玉廷有些愤懑,“这人怎么这样,叫了我们又叫其他人,那这鱼还怎么卖?”
谢宣瑜不理会大舅哥的抱怨,大步向前笑着对大哥说道:“大哥,谢谢你帮我们宣传,”拎起一条草鱼递了过去,“昨天我们说好了的,鱼您拿好。”
大哥连连推脱,鱼在两人间卷着尾巴晃荡,甩了不少水滴在裤子上。
谢宣瑜说:“大哥,您赶紧拿着吧,这鱼再甩两下我俩裤子都湿了,我今天还要去化肥厂报道。”
“报道?”大哥顿了下,“我们厂,化肥厂?”
谢宣瑜淡笑道:“是的,化肥厂,运输队,以后咱俩也是工友了。”
运输队可是吃香的好地方,有时候谁家要给乡里捎带点啥都要托这些运输队的司机师傅,大哥立马笑道:“没想到我们是工友,那肯定要好好给你们村宣传,这条鱼我买了。”一手拎起鱼,一手从口袋里掏钱,被谢宣瑜一把按住,“大哥,说好的,咱就按说好的来,您帮我去家属区宣传宣传,就说我们买鱼帮杀鱼。”
“成、成,”大哥拎着鱼往家属区走,后来的那家人叫他,他也不理。
谢宣瑜挽起袖子帮忙抬鱼,“大哥,你放心,他肯定会帮咱好好宣传。”
张玉廷拦住妹夫,“你别动,报道别弄脏了衣服,不然小玉非得生我气,你就站一旁,等人来了你吆喝一声帮我们打个版,然后你就去干你自己的事。”
不多大会,那位大哥果然带着不少人一起来,没等谢宣瑜开口吆喝,隔壁扯着个铜锣嗓先喊了起来,“活鱼,活鱼,1.5一条,买两条活鱼送条死鱼……”
张玉廷心头蹿出一阵火,想要找对方理论被谢宣瑜一把拉住胳膊,“大哥,生意各做各个,咱们鱼新鲜,化肥厂人又多,各有偏好。”
有人走到他们摊前问,“你们的鱼咋卖?”
谢宣瑜大声回应,“活鱼1.5一条,3条4元,包杀,包杀。”
一般人家买了鱼都要自己回家杀,这有人帮忙包杀当然更好,对比来说,清早起塘的鱼更有精神头,更招人买。
张玉廷和李会计有了谢宣瑜的吆喝打样,喊的更起劲了,渐渐的摊前聚拢了人,他们俩和另一个社员分工合作,一个抓鱼,一个收钱,一个帮杀,摊前井然有序的排起了队。
见状,张玉廷朝谢宣瑜摆摆手,“你去忙你自己的事。”
谢宣瑜放心的离开,大步朝前走转过一个弯后去了化肥厂的工作区,和门卫说明来意,在对方的指引下毫不费力找到了办公区,上了三楼按着门上的牌牌找到了人事科,提交了村里开的身份证明,办完一切后,人事科的工作人员领着他去了运输队所在厂房。
两方一见面,谢宣瑜才知道那天让他检修车的孟队长是化肥厂车队队长。
孟天柱主动上前握了握谢宣瑜的手,“小谢,以后就一起共事了,原本是机械厂想要你,但我们厂差有经验的司机,所以要了你来,别觉得吃亏,我们厂不比机械厂福利差。”
说完,领着谢宣瑜把休息室和维修区都了解了一番,送他出去时说:“小谢,暂时做一些维修保养工作,然后跟着车队熟悉下路线,你可以找后勤去申请个床铺。”
谢宣瑜说:“床铺就算了,我回家,家里有媳妇。”
集体宿舍都是一群老爷们儿住一起,万一遇见个不爱干净的,他得疯,回家虽说费些脚力可正好对于他每天去黑市卖货有了遮掩。
两人边走边说,路过供销点时,谢宣瑜停了脚步,转向问孟天柱,“孟队长,有生活用品卷没?我想买个热水袋。”
孟天柱说:“家里应该有,就是…”
谢宣瑜赶紧补充道:“我等价买,家里没票,媳妇等着要。”
农村虽然有自留地可以种点自家蔬菜,可是票缺的厉害,凭票的年代购买什么都挺麻烦。
孟天柱怕误会,解释道:“不用不用,下个月发工资了里面都有票你到时候再还我也行。”自己先回家去取。
谢宣瑜等在供销点门口,接过孟天柱手里的票,顺势将钱塞到他手心,紧紧握着不让对方推回,“队长您拿着,我要买的东西多,就算发了票我都还要,这次您先拿,后面再需要我也好开口找您借。”
孟天柱半推半就的收下了钱。
谢宣瑜买完东西出了厂大门往家属区走,走近自家摊前见盆里仅剩零星的2条鱼儿游来游鱼,一旁站着的妇女大姐和张玉廷讨价还价,
“我不要你杀,自己杀,你便宜点。”
“杀鱼是顺带手,不杀也是一样价钱,要么您就拿3条4块。”张玉廷显然有些不耐烦了。
大姐依然絮叨着,“我家就两个人,3条鱼太多了,吃不完,我来晚了也没人和我分,要不你就便宜点。”
张玉廷哼了声,一下戳破大姐的谎言,“你明明在隔壁摊等了很久想买条死鱼,又嫌死鱼不新鲜…”
大姐被戳破了脸皮,脸涨得通红,咬咬唇转身准备离开,谢宣瑜叫住了对方,“大姐,我们也准备回家了,就这两条鱼您一块拿了,自己回家杀,收您一块一条。”
大姐可能是真想买鱼,说:“这位兄弟说的才是实在话。”掏出钱拎走了鱼。
张玉廷一脸不高兴,“阿宣,你干嘛纵着她。”
谢宣瑜帮着清理地面卫生,“该买的都买了,就剩2条卖完了咱也好回家,再说了,”抬头努努嘴看前方,“也给对方留点机会,他们那鱼再不卖完就得臭了。”
张玉廷没好气白了他眼,“你可真替人着想。”
谢宣瑜讪讪笑,不做解答,很多事不要把对方逼到墙角,绝大部分时候,人是不会从自身找问题,总觉得都是别人的错,同行业竞争也是这样,帮着把东西搬上车后一跃坐在前面赶着马车回家。
一到家,他迫不及待的把东西拿给媳妇邀功,张玉兰惊诧着比划,“刚上班就领工资了?”
谢宣瑜轻敲了她个栗子,“瞎想什么呢?托人买的。”
张玉兰赧笑,拧开了盖子凑到鼻下闻了闻,一股子橡胶味,转身从柜子里找出件破衣服一撕缝了个外罩兜兜套在热水袋外。
谢宣瑜说:“小玉,你这手真巧,缝个袋子也好,免得烫到自己。”
又摸了摸她的麻花辫,“洗头了?我还想着让你试试我带回来的洗发膏,那只好等下次了。”
张玉兰不好意思微微侧过身,心想男人也是闻到自己的头汗味了,不过是自己的女人不在乎,这么一想,她心里觉得甜滋滋。
当夜,张玉兰将热水袋注好热水后敷在小肚子上,热呼呼的,人暖暖的,正享受着,脚下传来了熟悉的温度,
“小玉,还是踩着我脚,只有一个热水袋,顾头不顾腚,要全身热乎了才不容易痛经。”谢宣瑜借着暗色心虚说道。
他不是忘了,是故意只买一个热水袋,这样,双脚在被里的纠缠才能继续,他开始贪恋两人肌肤相亲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