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文落在普通班时,历史奇差,但要在重点班坐稳,成绩都必须要好得很平衡。她能够脱颖而出,成绩肯定是可以的。但是……历史老师一脸疑惑地看着何文落的试卷,选择题全错是怎么选出来的,全选一个都不会错得这么离谱,她现在这个水平当初是怎么进重点班的?为了解开这个谜团,老师特意由后门进来,从何文落那边的走道走上讲台- 。
何文落已经调整好状态了,所以她理所当然地把之前的自己忘了个干净。她的心前所未有的轻松,但发到手里的那张“烂摊子”差点惊得她吐血。好大一个零蛋啊!红彤彤的,太凄惨,一旁林达梚甚至都不忍心偷看。
讲解选择题一般是只讲学生比较容易错的题,但历史老师选择一题一题地讲,而且是站在何文落旁边讲。何文落坐最后一排,试卷从第一排发到她手上,有眼睛的都看到那只零蛋了。这张试卷就像是何文落的脸面,在班里丢了一圈,最后物归原主。
老师讲着讲着也觉得很无聊,瞄了一眼林达梚的试卷,刚好讲到她选错的那一题。于是,她用红笔敲了敲何文落的桌子:“下一题,你来回答。”
何文落乖乖站起,一旁的林达梚在心里默默叹口气,表示爱莫能助。
“选C。”何文落读了一遍题后脱口而出。
“让你起来回答就能选对,自己写就不对。”虽然答对了,但老师还是忍不住指责她。“这张试卷你真的认真写了吗?”
没有。但是何文落不能说,她只能说:“我写错了。”
“选错了还是写错了?”老师对她的回答感到很诧异。
“写错了。”何文落硬着头皮说,把头低得更低了。
“那你把后面的题都说一下。我看看到底是写错了还是选错了。”
本来一口气就能说完的答案,何文落一边思考一边说,说了几分钟。但是好在,没有选错一道题。老师放过她,走回讲台,恢复平时只讲错题的讲解方式。
老师终于换地方讲题了,何文落和林达梚对视一眼,默契地都松了口气。
下一节课是数学,最近没有试卷,所以不用担心。但何文落想当然的“安全”课并不安全,数学老师一走上讲台就叫她名字。“何文落,今天怎么不发呆了?”说着,用手里捏成圆柱的课本指着窗外,何文落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是一株长在楼层间的杂草。
“还笑?”数学老师虽然指责,但是也笑了。
何文落想起来了,好几次数学课,听到自己名字后下意识站起来,看见老师之后才知道自己是在教室里,是在上课,是在发呆游神。认识到错误后,她低下头,默默接受责备。但责备结束后,她还是没忍住看向那株杂草。老师注意到了,却不想再说什么。
“以后给我认真听课!”老师把课本摔向讲台,怦——的一声巨响,何文落吓得回过头,自己又在发呆了,赶紧冲老师点头。
今天真是好险,终于下课后。被折腾了一上午的何文落突然有些饿了,她掏了掏桌肚,摸到的苹果、香蕉、橘子、橙子吃了只会让她更饿。这几天多亏了林达梚的课间零食,不然她早就饿晕过去了,但今天她感觉胃口大开,零食和水果已经不足以支撑了。她从窗外向外看,去吃饭的同学一波接着一波,她真的巨讨厌排长队。要是她能跑得像林达梚一样快的好了,能跑得像她一样快的话,现在她肯定已经吃上了,想到这里,她就更饿了,索性把窗户关紧,闻不到肚不饿。
林达梚回来的时候,不过才刚下课十几分钟。“你就吃完了?今天食堂很难吃吗?”
“我打包回来吃。”何文落才发现她手里拿着一个圆又大的饭盒,她把饭放在课桌上,另一只手提的两碗粥递给何文落。“就剩八宝粥和小米粥了,不知道你爱吃哪个,我就都买了。”
何文落不知所措地手忙脚乱,林达梚看她这样直接放到她的课桌上。“买给我的?但是我……”但是她没拜托这件事啊。
“天天吃水果,能吃饱吗?”林达梚打开了自己的饭盒,瞄了她一眼,无奈地帮她把粥盖子掀了。“同桌,没有我你要怎么办啊?”
“谢谢。”何文落还想说什么,林达梚不愿意听了,夹了一筷子手撕鸡肉喂她,“同桌你尝尝这个,巨好吃!真的!”
看她犹犹豫豫的,班里除了她们没其他人,怕什么。林达梚说:“我没吃过的,你快点快点!!!”
林达梚收回筷子,看了一眼她的表情,得意洋洋地说:“好吃吧。还好我跑得快。”
“林达梚,你怎么这么快?”同样是打包回教室吃午饭,同学与同学间差距怎么那么大。午饭在大家东扯一句西扯一句中慢慢收尾,堂食的同学也陆陆续续回来。
“你居然能吃这么多!”同班的男生经过她们时夸张地喊。
何文落其实不太明白,为什么班里有些男生明明坐在后几排,但非得从前门进来。两人自顾自地吃,都没搭理那个男生。
紧随其后的另一个男生笑嘻嘻地嘲讽说:“真牛逼!难怪你叫大碗哈哈哈哈……真的够大碗的。”随后,周围响起一片笑声,虽然这些笑声没什么恶意,但笑的点既不好笑也不礼貌。
何文落不可置信地抬起头,这两男的她既不认识也不眼熟,稀稀落落的笑声里,林达梚只是翻了个白眼,并不想理会。“有什么好笑的?”何文落没忍住,问出来。
班里的笑声瞬间消失了,那男的看她一眼,说:“你考零蛋当然不觉得好笑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话一出,班里的同学狂笑。只有林达梚和何文落笑不出来,但两人对视一眼,不知道怎么安慰也不知道怎么反驳,愣了好久,没吃完的饭都吃不下了。下午的课结束后,何文落又被班主任约谈了。真是遭受重创,千疮百孔的一天。
咚咚咚——门被打开了。
何文落把手上的船票揉进手心紧握着,一个激灵站起身。
何爹通过门缝递来两袋鼓鼓囔囔的不明物体,何文落没有要接下的意思,于是他又把手往前伸了伸,示意她赶紧拿着。
何文落终于舍得伸出手了,“什么东西啊?”
“给你拿回学校吃。”何爹虽然在等她伸出手,但手中的几袋东西实在是太重了,所以他没敢松开手,稳稳地放到了桌子上。
何文落扒开红色塑料袋一看,这批果子比之前她收到的质量好多了,一袋柑橘,一袋苹果,还有一袋实在是装得太实在了,滚出一个圆乎乎的橙子。“卖剩哒?”
“什么卖剩的!”何爹没好气地训她,但随即便笑起来。“你爹我啊,开店了。”说完,他忍不住乐。
“你开什么店?”何文落对他信任不多,更没什么期待,因为何爹平时真的很不着调。从何文落的表情和语气听来,这句话更像是在说:“你能开什么店?别胡闹了。”
但开心的何爹听不出来她话里有话,只是说:“水果店!”
“水果店?”林达梚惊喜地接过何文落递来的一大袋水果,随后拿出纸巾细细地擦掉袋子上的雨珠。扑鼻的柑橘苹果香她揽了满满一怀,“同桌你以后可以实现水果自由了!“店开在哪呀?”
“七睦街区88号。”何文落看着她茫然的表情,又说:“没事,以后我给你带。”
林达梚一把抱住她,激动又感动地说:“桌桌你真好!”
嗯。何文落欣慰地摸了摸她的脑袋。林达梚在怀里说:“但这几大袋也太多了,能当饭吃。”
何文落看着那三袋水果霸道地占满了两张桌子,分一分吧。于是她分装了一下,拿回普通班作为谢礼给收留她“行李”的朋友们。
几天后的某个课间休息,林达梚一边削皮一边看着已经所剩无几的橙子,问:“同桌,你不喜欢吃橙子啊?”
“没有啊。”何文落正做着题,头也不抬地否认了。
“还说没有,这一袋子差不多都是我吃光的。”说完,林达梚停了手里的动作,作势要往何文落怀里钻,撒娇道:“哎呀,我怎么好意思啦。”
“不就是拿来吃的吗?我太懒了,吃不上活该。”何文落抬起头,递给她一个尽管放开吃的眼神。
午饭后,林达梚也不午休,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个小盘子,把橙子切好一块一块整齐摆放,乖乖等着何文落回来吃。
“这么精致。”何文落全班最后一个吃完饭回来,在林达梚一脸的期待下开口称赞。
林达梚拿起一块撕开两边的果皮,递给何文落。何文落对她的过分热情接受的很坦然了,但今天是无事献殷勤。林达梚在何文落一口吃下橙子后,说:“同桌,你当时为什么帮他啊?”
何文落的嘴巴暂时没空回复她,也正好想想怎么应对这个问题。“你不是问过了吗?”
“你不是说不记得了吗?”林达梚以为她之前那副样子,会什么都不记得的,没想到她居然记得。
看她惊慌失措的样子,何文落就想逗逗她。“是忘了,我忘了我是怎么回答你的了。你还记得吗?”
你说你疯了。林达梚当然记得,但是她选择摇摇头。“既然我们都忘了,那你重新回答一次嘛。”
何文落点了点头,想了想说:“不是应该帮的嘛。”
这话怎么这么熟悉,林达梚皱了皱眉,有些不满地说:“你才不是这样想的。”
何文落看穿她的小把戏,叹气无奈道:“嗯……这样好了。你说你想要什么样的回答,我愿意说给你听。”
哎呀,这有什么意思啦?林达梚在心里抱怨着,嘴上还是不死心地决定挣扎一次:“我就是想知道你的答案。”
看林达梚还不舍得放弃,何文落索性就和她拉扯拉扯。她的手刚伸出去,就被林达梚一把拦下,然后第二块撕开果皮的橙子递了上来。“那你觉得,我的回答会是你想要的嘛?”何文落笑吟吟地问。
林达梚为了自己的好奇心,决定最后再忍她一下。“我想是啊,但真的是吗?同桌?”
何文落一惊,没想到被她扯回来了,挺有本事,那她只好使出杀手锏了。她朝窗户那仰了仰下巴,示意林达梚转头,“我觉得,他比你更想知道答案。”
储之启独自站在走廊,但不知道是不是一直背对着她们。
“哇塞!哇塞!”林达梚揪着何文落的衣袖激动地差点大喊出来,即使她压低声音也难掩兴奋,“同桌同桌,他是来看你的,是不是?是不是?”
“他也没看我啊。”何文落看着储之启的背影淡淡地说,感觉到林达梚的靠近,她顺从地也靠了过去。
林达梚用手挡住嘴,严谨小心得像是在守护什么了不得的秘密。她的声音几乎是贴着何文落的耳朵发出的,“其实,他每天都有来。”
何文落呼吸一滞,随即又恢复如初,她抬眼朝外看去。林达梚继续说:“你没看到他,但他一直都在看着你。”
何文落很不喜欢这样冒犯的行为,但林达梚稚气活泼的声音把这件事情表达得很无害,甚至有些美好和浪漫。即使储之启行为怪异,但因为他的目光太过柔和温暖,所以她还是有被触动。
林达梚说完之后,反而贴得更近了,何文落也没有远离的意思,亲密无间的距离在储之启看来像是林达梚在亲何文落的耳朵,他有些惊讶却也没多想。
“达梚,他看过来了。”何文落看向储之启,冷静的目光下,那抹笑却是自然温和。
储之启完全被迷住了,在脸热透红透之前,急忙转身离开了,林达梚只能看到他急忙离开时被阳光拉长的影子。
下午班主任突然通知说明天考试,“明天有考试,所以放学时间要后调。不过,大家放宽心,随便考考就行,不轮班。”想了想,又补充说:“就是想检验一下大家最近的学习成果。”
才开学一个月不到,都还没学明白什么,就要检查什么成果,没事找事。
大家对此都很不理解很不情愿,但第二天还是得乖乖考试。只不过,这一次可以抱着放轻松没负担的心态去考,不会太有压力,但是看见试卷的那一刻,大家才明白,原来不轮班不是良心发现,而是一种伟大的仁慈。以后的试卷如果都按这个水平考,A班就只剩老师了。大家都已经是放弃式答题了,储之启却无比认真,毕竟这场考试是他争取的,这场考试只考他一个人。
批改一个人的试卷是很迅速的,当储之启再次站在刘副主任面前时,主任的脸上依旧满是笑意和欣赏。储之启在说话方面也是一个天才,一句话就能在主任堆满笑容的脸上挤入震惊。领导听过许多话,最离谱的便是“我不想去A班,我要留在普通班。”从今以后便不是这一句了。
“我想去文A班。”储之启认真又坚定地说。
在文科重点班学理和自毁前程有什么区别?
要不是他展示了考年级第一的实力,刘副主任真的要怀疑他脑子有病。
按照普通班和重点班的距离,储之启想见何文落很费力,除非他会飞才能轻松。进文A班的必然求不得,只能在隔壁的理A班退而求偶然。
综合楼是三栋教学楼连接在一起,中间有一条漫长的回廊连接各个年级,文A班和理A班仅一墙之隔,但储之启的如意算盘打得还是少了,即使每天进进出出,常常也碰不到面。
但一天内如果多路过,偶尔也可以迎面撞见几次,只是每次见面何文落都会在察觉之后刻意回避他,无视他半举不敢举的手,甚至还会加快脚步,不肯分他一秒余光。如此大的反差和如此彻底的反转,让他一头雾水。不管储之启多主动、多显眼,何文落都满不在乎、不予理会。
连续好几天的天气都很难捉摸,早上小雨,中午晴天,下午大雨。放学后,储之启没有伞,在一楼靠着墙玩手机等人。几分钟后,楼上传出脚步声和嬉笑声,文A班又拖延放学时间了。储之启收起手机,往前迈出一步后站定,抬起头一脸无助地望着这帘雨幕。
下楼的同学,撑开伞从他身边走过,期间很多的善意都不明所以地被他拒绝了。林达梚和何文落走在最后,一个吐槽得面红耳赤,一个听得云淡风轻。林达梚走出楼梯刚想撑开伞,就看到站在一旁的储之启。他们对视两秒后,何文落从林达梚身后出现。“怎么了,不会开伞呀?”说着,伞就被她单手撑开了。
林达梚拿着伞,靠近她低语:“同桌,他没伞。”
“嗯。”何文落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声。
林达梚在她的注视下,瞄了瞄她手上的伞。
何文落心领神会,她装不懂是因为既不想浇灭林达梚的热心也不想违背自己的意愿,所以宁可让气氛沉默着尴尬。
但她看着林达梚,还是不忍心,只好找一个比较正当的理由。“说不定,他在等人。”这算什么理由,这叫睁着眼睛说瞎话,所以她没能说出口。只好走到储之启面前,把手里的伞递给他。“不用还给我了,因为我并不想帮你。”
何文落是为了避免尴尬才把伞给他,储之启很明白,所以他不得不接下。
这一刻,储之启才看清,何文落的眼神并不是冷静,而是冷漠。是不愿搭理,别再靠近的冷漠。
一把雨伞,划清界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