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国从养“咸菜”开始 第8章 第 8 章

与此同时，军营另一角。

“说！粮食短缺的消息，是怎么传出去的？现在连刚入营的民兵都在议论！”李角猛地一拍桌案，怒视着跪在面前、瑟瑟发抖的儿子。

李角胸膛起伏，显然气得不轻。这几天加入民兵，偏偏在这个时候爆出来。此事一旦深究，他们父子二人绝对脱不了干系。

李志吓得脸色惨白，涕泪横流，扯着父亲的裤脚哀嚎：“爹！爹！我真不知道啊！我瞒着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会主动往外说？之前……之前那几次，不都瞒得好好的吗？”

他提到的“之前几次”，让李角眼神更加阴鸷。

正是因为他一次次帮儿子遮掩亏空，才酿成今日难以收拾的局面。如今消息不胫而走，元靖不仅当众宣布粮草危机，还果断削减亲卫营口粮以安人心，这分明是要将事情彻底摊开，追查到底的架势！

“瞒？现在全军皆知，元靖必定会彻查！你我之前所做之事，还能瞒得住吗？”李角语气森然，心中又惊又怒。

惊的是消息泄露得如此之快之广，怒的是元靖此举毫不留情，简直是要把他们逼上绝路。

李志看着父亲阴沉不定的脸色，眼珠一转，忽然压低声音，带着一丝怨恨说道：“爹，事到如今，光是瞒恐怕是瞒不住了……元靖他这是要借题发挥，彻底清算我们啊！”

李角开始替他爹抱不平：“他一个喂马出身的贱役，不过是仗着曾将军的赏识，娶了小姐，才侥幸爬到今天这个位置！他懂什么带兵？凭什么骑在您这样的老功臣头上？”

这话正戳中李角痛处。他追随曾将军多年，自认功高，却要屈居一个“马夫”之下，这口怨气憋了太久。

如今再次被儿子提及，心中当年就不甘的怒火这会又烧了起来。

“他不仁，就休怪我们不义！”李志见父亲意动，趁热打铁，“爹，咱们不能坐以待毙啊！得先下手为强……”

李角眼中寒光一闪，杀机隐现。他沉默片刻，缓缓开口道：“元靖身边戒备森严，尤其那个明玄，是他的铁杆心腹，寸步不离……”

“明玄？”李志像是抓住了什么关键，“爹，明玄可是曾老将军当年从死人堆里救出来的，他跟小姐……哦不，跟元靖夫人可是一起长大的情分。若是能拉拢他……或者，至少让他对元靖产生嫌隙……”

李角眯起眼睛，盘算起来。明玄确实是关键。

若能策反这个元靖最信任的护卫首领，大事可成；即便不能，若能制造些误会，让元靖自断臂膀，也是好的。

如今元靖摆明了要彻查粮草、对付自己，那自己也绝不能坐以待毙！

李角眼眸中闪过一丝狠厉，他压低了声音，看着面前还跪着的儿子却万般无奈，最终吩咐道：“先起来吧，我也不要你跪了。你最近给我安分点，别再惹出任何麻烦！至于明玄那边……我自有打算。”

*

明玄回到练武场时，远远便看见了宋冕打拳的身影。

这小子倒是刻苦，明玄心想，白日里才教的新招式，这会儿已打得有模有样，发力与步法都记在了心里。

他没有立刻上前，只抱臂立于场边阴影处，静静观看。

直到宋冕一套拳法打完，收势站稳，气息尚未平复，一转头才惊觉明玄的存在。

“明玄叔。”宋冕连忙喊人道。

打拳时心无旁骛还不觉得，现在知道明玄刚才一直看着他后，宋冕感到一丝紧张。

宋冕简单交代完刚才元逸的情况：“元逸弟弟已经却休息了，我看他走路稳当，应当没啥事了。”

“嗯。”明玄的回应简洁得听不出情绪。

这声应答让宋冕的心悬了起来，他站在原地，双手不自觉地握紧，像是在等待着什么审判，又像是在期待什么。

终于，短暂的沉默后，明玄终于再次开口，声音依旧平稳，却精准地切中要害：“方才力道转换处，气息滞涩了三分。记住，拳势如流水，意到力到，不可有片刻犹疑。”

这并非泛泛的夸奖，而是直指问题的点拨。何况指正中蕴含着的对宋冕努力与进步的默认。

宋冕先是一怔，随即眼中一亮，努力压制住自己翘起的嘴角：“是！明玄叔，我记住了！”

“嗯，以后再好好练。”见宋冕这般，明玄眼中也流露出笑意来。

然而在两人交谈时，却有一个身影出现在了校场边。

正是李角，此刻他脸上挂着看似随和的笑容，缓步走近说道：“明玄统领，真是尽心尽责啊。”

他的声音带着几分刻意的熟稔。

明玄早就注意到了那一直站在校场外的身影，这会却像才看见般，转身抱拳行礼：“李将军。”

宋冕见状也赶紧直起身，跟着喊了声喊了声：“李将军。”

李角摆摆手，目光在宋冕身上停留片刻，赞许地点点头：“宋家小子，不错，能得明玄统领亲自指点，是你的造化，也是元帅对你寄予厚望啊。”

明玄闻言，心下微微一怔，立刻品出了话中的弦外之音。

李角这话表面是夸宋冕，实则仍是说给他听：宋冕怎么得到的元靖重视，还不是他爹，而他爹是元靖看重的对象。

李角这话就很高妙了。

宋樊是得看重的新人，那自己这个旧部呢？“只闻新人笑，不闻旧人哭”这句老生常谈的俗语可不是白来的。

明玄心中冷笑，倒是没想到头儿派他借着指导去宋冕来看自己儿子有没有“异常”，却被李角误以为是被专门派来的。

一旁的宋冕却浑然不觉这番潜台词，只傻乎乎地以为得了夸奖，受宠若惊地应道：“是！晚辈一定努力，不辜负元帅和明玄叔的教导！”

李角对着宋冕长辈般慈祥的笑了笑，又表面说了两句鼓励的话。

这才将视线完全转向明玄，语气变得有些感慨：“看到这些年轻人，就想起我们当年跟着曾老将军的时候。那时候，我都还都是愣头青，你更是才那么小一个个头，被老将军从死人堆里救出来，带在身边。”

“害……老将军对我们……尤其是对你，可是恩重如山呐。”李角的目光紧紧锁住明玄。

明玄神色不变，只是淡淡道：“老将军的恩情，明玄从未敢忘。”

“是啊，不敢忘，也不能忘。”李角顺势接过话头，往前凑近半步，声音压低了些，带着几分推心置腹的意味，“老将军将基业和小姐都托付给了元帅，我们这些老部下，自是盼着一切都好。只是……近来营中流言四起，粮草之事闹得人心惶惶，元帅却在此刻让你这样的左膀右臂，专心教导一个半大孩子……”

明玄心如明镜，知道李角这是在离间，心中只暗道头儿真的是料事如神，只假装犹豫道：“元帅……运筹帷幄，自有会有安排。教导宋冕，也是分内之事。至于粮草……元帅如此处置，必是为了稳定大局，平息谣言。”

李角眼神微不可察地闪烁了一下，没想到明玄在这个时候还在维护元靖，不过他也听出了明玄话里的迟疑。

而下一句听明玄：“李将军好意，心领了。属下职责在身，还需督促宋冕练功。”

李角心中反而放下心来，这是要将自己支走了，他深深看了明玄一眼：“既如此，那不打扰了。”

他拍了拍宋冕的肩膀，“好好练。”说完，转身离去。

宋冕虽然年纪小，却也感觉到气氛有些异样，他看向明玄，只见明玄叔面色如常，只是望着李角离去的方向，眼神比平时更锐利了几分。

“明玄叔，李将军他……”宋冕忍不住开口。

明玄则心中冷笑，李角果然按捺不住，已经开始行动了，而且显然将教导宋冕这件事，视作了元靖要扶持新人、疏远旧部的信号。这个消息，必须尽快告知头儿。

明玄收回目光，看向宋冕，恢复了平时的严厉：“专心练功，不该问的别问。刚才教你的步伐，再练十遍！”

“是！”宋冕看着明玄冷下的眼神也不敢再多言，犹豫之下还是咽下来话头，视线投入到训练中。

明玄离开练武场后，没有避开旁边的人，径直前往元帅大帐。一进去便看到元靖正对着地图沉思，显然已在等他。

“头儿。”明玄入内，低声将校场上与李角的对话，以及李角言语间的挑拨离间，原原本本禀报了一遍。

元靖听罢，嘴角泛起一丝冷意：“李角果然坐不住了，将教导宋冕视为我扶持新人、疏远旧部的信号。这个误解正好，将锅搭起来了。”

他看向明玄：“就差一把火了。我们就演一出戏，让这把火烧起来。”

明玄心领神会：“我明白。这‘嫌隙’，需做得逼真。”

“没错。”

随后，元靖站起身，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削减口粮乃为大局，岂容置疑？明玄，莫非你也要学那些短视之人，只念着自己碗里那点食粮？”

这声呵斥来得突然，帐外的守卫都能隐约听见。

明玄立刻配合地扬起声音，语气中压抑着愤懑：“元帅！亲卫营弟兄追随您出生入死，如今连饱饭都吃不上，岂不令人心寒？末将只是替兄弟们问一句公道话！”

“公道？军中粮草调配，本帅自有主张，何须向你解释！你今日话太多了，出去！”元靖的声音已是怒意勃发。

“元帅！您如此行事，就不怕寒了老兄弟们的心吗？”明玄的声音也带着激动与失望。

“滚出去！”伴随着元靖一声怒吼，似是有什么东西被扫落在地，发出碎裂的声响。

明玄猛地掀开帐帘，面色铁青地大步走出，在守卫们惊愕的目光中，头也不回地消失在夜色里。

他走得极快，胸膛起伏，任谁看去，都是一副与元帅激烈争吵后愤然离去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