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国从养“咸菜”开始 第7章 第 7 章

树荫下的短暂休憩让元逸双腿那钻心的酸麻缓解了不少。宋冕那带着薄茧的手指引导着他按压经络的触感还残留在皮肤上。

元逸低头看着自己微微发红的小腿，又偷偷抬眼看了看身边正认真比划着教他揉按手法的宋冕。

“宋冕哥，谢谢你”。元逸开口道。

宋冕被他看得有点不好意思，挠挠头嘿嘿一笑：“谢什么，应该的！你可是我认下的弟弟！不过……”

他话锋一转，带着点担忧，“今天第一次练，就到这儿吧？你这小身板，再练下去明天怕是要爬不起来了。”

元逸刚才还愁怎么去看009说的阶段奖励，这会听到宋冕说话，递来独处一人的机会自然应了下来。

明玄听到两小人要离开，本想送元逸过去，却被元逸推拒道：“真的不用了，我能过去的。”

见元逸一直推托说自己可以过去，却抵不过宋冕执意要送过去。

明玄也没用硬要跟着了，又想到头儿那边也应当差不多了，正好要去汇报，便也没在多说什么，只嘱咐着让宋冕扶一下元逸。

明玄见到头儿时，元靖面上带着明显的憔悴，显然民兵和粮草的事让他耗费了大量心神。

“头儿。”明玄上前。

元靖揉了揉眉心，暂时将繁杂的军务压下，问道：“逸儿今日如何？”

“公子很认真，坚持了不短时间。”明玄如实道，但随即想到后续，语气变得有些迟疑，“不过……公子后来……似乎是太疼了，哭了。”

“宋冕及时扶住了公子，帮着揉了腿，歇息一阵后便缓过来了。”明玄顿了顿，又加了一句自己的观察，“公子今日一切举动，都像是初次习武之人的正常反应。”

“并无异常……”元靖低声重复了一句，紧绷的心弦似乎松了一点点。

他沉吟片刻，转而主动提及更紧迫的事：“阿玄，粮草的事，我已主动将短缺的风声放了出去。”

明玄闻言一怔，却听元靖继续道：“李角那边，他儿子负责的粮仓出了大纰漏，如今他们想瞒，我偏要撕开这个口子。此事已不必再暗中查探，我就是要逼他有所动作。”

明玄心中一震，李角是曾将军旧部，在营中根基不浅，头儿这是要与他正面交锋了。他立即收敛心神，沉声道：“属下明白！”

元靖点头，又道：“为稳军心、安顿新来的弟兄，我已下令亲卫营口粮减半。你代我安抚好弟兄们，非常之时，苦了他们了。”

亲卫营是头儿最核心的力量，此举无疑是要他们这些最亲近的部下做出最大牺牲。

但他立刻抱拳，毫不犹豫地应道：“是！属下明白！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亲卫营的弟兄绝无怨言！”

元靖看着明玄，眼中闪过一丝欣慰和歉意：“苦了你们了。你代我好好安抚弟兄们，此间艰难只是暂时，我元靖必不会亏待随我出生入死的兄弟。”

“李角那边可能会来接触你，你只管照常相处就是。那你快回去吧，待会别冕儿回来没看见你了。”

明玄听着，想到这背后复杂的势力交错，不由心中一惊。恐怕……这军营真的要变天了。

明玄退下后，帐内重归寂静。元靖的目光虽落在军务文书上，脑海中却反复浮现明玄那句“公子后来……似乎是太疼了，哭了”。

他对着那一页军务怔忡良久，终是轻轻合上。

元靖心中叹了口气，罢了，总归是从别人口中听到的，这孩子今儿又吃了苦头，还是趁着现在的空隙回去看孩子一眼，好安下心来。

＊

另一边，在元逸一番推辞未果后，宋冕还是执意将他送到了帅帐附近。

“元逸弟弟，你自己进去没问题吧？”宋冕挠了挠头，嘿嘿笑道，“今天没想到元伯伯居然安排明玄叔来教我，我待会还想接着去练会，早日加入‘闫狼队’，不辜负元伯伯的期待！”

元逸看着宋冕傻笑的模样，心里有些无奈。但宋冕的话提醒了他——明玄是父亲的亲卫统领。

就算父亲再看着宋樊，又或是再怎么欣赏宋冕，也不至于特意派亲卫兵首领就只是来指导一个少年练武吧？

元逸心中起疑，面上却不显，只点头道：“嗯，宋冕哥你去吧，我自己可以的。”

他朝宋冕挥了挥手，目送对方充满活力地跑远，这才转身掀开帅帐的帘子。

见帐内除了他没有其他人，元逸才呼唤009：“小九，现在只有我一个人了，你刚才说的奖励是什么？”

“请宿主打开面板。”

一面光屏在元逸眼前浮现，其中一个标着“金手指”的图标正微微发亮。

“这个可以强化宿主的身体素质，小伤口也能快速愈合，是非常实用的奖励哦～”009话音落下，元逸伸手轻触那个金色图标。

面板随即刷新，显示出他的身体素质数据。各项指标旁标注着“已强化”，下方还有一行小字说明：提升体质，加速伤口恢复，关键时刻可激发潜能。

这奖励确实实用，只可惜没有试用机会。元逸略带遗憾地关闭界面，此时的他完全想不到，这个“金手指”日后将发挥何等重要的作用。

正当他退出系统时，光屏突然闪烁，一行行文字如流水般飞速滚动，快得几乎看不清。

“小九，这是什么？”

“宿主可以暂停细看。”009的声音依旧平静。

等到元逸看清上面的文字到底是写了什么，呼吸一顿。

【紧急军情！元帅那边处理投诚民兵的事好像不太顺利！】

【回楼上：怎么了？不是说已经暂时安顿下来了吗？】

【楼上：安顿是安顿了，但问题来了！粮食！粮草告急的消息刚送到帅帐！】

【天！这么多张嘴等着吃饭，库存根本撑不了几天！】

【元帅怎么说？】

【楼上：刚得到的消息！元靖真是个人物！他当机立断，把帅帐附近值守的亲卫营口粮直接砍了一半！】

【什么？！亲卫营？那可是他最精锐的部队！】

【楼上：千真万确！他说‘先紧着新来的兄弟吃饱，我们自己勒紧裤腰带！’亲卫营那些骄兵悍将，居然没一个敢炸刺的！】

粮食告急？亲卫营？元逸被这一连串信息砸晕了，手指下意识纂紧，努力消化这些弹幕上的信息。

而弹幕依旧在往下翻滚。

【嘶……这魄力！服了！】

【回楼上：不止！他亲自带着几个副将去了辎重营，好像在清点所有能用的物资，连自己的私库都打开了！】

【楼上：最绝的是，他直接在民兵面前宣布了粮草紧张的情况，一点没隐瞒！反而激起了那些人的血性，好些个汉子当场拍胸脯说愿意少吃点，甚至自带干粮！】

【卧槽！这手腕！示之以诚，激之以义！绝了！】

【楼上：现在整个营地气氛反而拧成一股绳了！元靖，真帅才也！】

信息滚动得飞快，元逸的眼睛几乎跟不上那跳跃的字符。

但核心内容他瞬间捕捉到了：爹爹正在处理粮草危机，为了安顿那些投靠过来的民兵，竟然不惜削减自己最精锐亲卫的口粮，甚至动用了私库。

一股难以言喻的心情席卷了元逸全身。那个在梦境中冰冷地射箭的身影，这会在“天书”里，却是一个在危局中挺身而出，手腕果断，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利益来保全更多的人。

元逸沉默着，指尖无意识地扣着床榻，不知在想些什么。直到009提醒到外面有人来了，元逸才回过神来。

有人来了，元逸心中暗道不好。直接往前一扑想将面前的屏幕挡住，同时闭上眼睛选择“麻痹”自己。

“逸儿？”营帐被拉开，传来的是元靖带着几分不解的声音。

“怎么这般躺着？”说话声音还带着点笑意，不同于“梦境”当中的冰冷，也不像是刚才“天书”中的那般威严，就好像只是一个关心孩子的爹爹该有的语气。

太丢脸了！元逸的脸埋在被褥里面，拒绝抬起。刚才情况太急想要挡住，忘了其他人看不见这“天书”，自己这举动，活活像是个小孩子。

不过怎么周围一直没声音了！由于元逸选择和鹌鹑一样埋起来，无法看到外面的场景，只能竖着耳朵听。

走了？不会吧。

刚才也没听到脚步声呀。

元逸内心吐嘈，帐篷内却异常寂静，也不知道於菟是又睡着了还是怎么，没一点动静。

这被子怎么这么厚呀，呼吸都不顺畅了。

元逸在心中暗道。管他，丢脸就丢脸吧。在这样闷下去才真要不好了。

元逸咬了咬牙，果断选择抬起头，却撞见了元靖的眼眸。

元靖刚才一直站在床边看着他，或许还能注意到那些小动作。

这个想法让元逸突然想起幼时他听到的一个故事——元靖就好像故事里面的那个农夫，只不过是在床边，等待着自己这只自投罗网的“小兽”。

“今天和你宋冕哥学武怎么样？”父子两人相对而立，还是元靖率先开口，听不出情绪。

又来了！元逸心中拉响警报。那熟悉的“慈父”戏码又出现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元逸回想起刚才和宋冕相处的场景，尴尬的摸了摸鼻子：“还行吧，宋冕哥还夸我来着”。

“没有哭鼻子？”直到面前人调侃道，元逸才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

可恶！原来在这里等着他呢！元逸心中暗骂一声，耳根却不自觉地红了。

虽然他早就知道明玄会转告给他爹，练武场周围肯定也有其它的“眼线”。但这人不是刚才天书还播报在安顿民兵吗，怎么还这么快就知道这边的事。

元靖则逗弄完幼儿，见着他吃瘪的面神，紧绷的心难得放松下来。见元逸不自觉地揉着小腿处，想到刚才明玄和他汇报的场景。

虽然没亲眼见到，元靖却仿佛从先前明玄的描述中看见了那个咬牙坚持的小少年。

听到明玄说到小公子一直苦苦坚持着的时候言语中都不自觉地带了点心疼的意味。

自己又怎么可能不心疼。元靖难得放轻了语调问道：“腿还疼吗？要不要爹爹帮你按按？”

……疼的话也可以和爹爹说。

还有，练武从来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不用一下逼自己这么厉害。这几句话则抵在唇齿间还是没有说出。

罢了……

孩子好不容易主动提出想要练武，自己这个做爹的没时间陪他教他也就罢了，别这会孩子自己撑下来了，自己却要在这会说这些看着像泼冷水的话，打击他的自信心。

“谢谢父亲。不用了，宋冕哥教我怎么揉开了”。

元逸的声音不高不低，落在元靖耳中却格外清晰。“不用了”这短短三个字让元靖伸出的手停在了半空中，收也不是伸也不是，指尖僵地发紧。

可偏偏话语最开头说的那句“谢谢”又带着礼貌和疏离。这声道谢说着客气，却在这两人“父子”这层本就最亲密的关系中划了道浅浅的沟。

孩子果然还是长大了，有了小伙伴都不和他这个做爹的亲了吗？元靖难得苦笑。

远在练武场加练的宋冕，毫无征兆地连打了三个喷嚏，揉着鼻子直嘀咕“谁在念叨我”。压根想不到，此刻让他最崇拜的元伯伯“耿耿于怀”的人，正是自己。

罢了。总归自己一直待在身边，慢慢来就是了。

元靖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缓缓说道：“那逸儿，你今天练武累了就早点歇息，爹爹待会还要去和别人商量一些事情。”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僵硬的身影像是在逃离这份尴尬。

元逸沉默一瞬，终究是没在喊住那离开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