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国从养“咸菜”开始 第42章 第 42 章

有了秀娘摘下面罩亲自推广，在加上元逸用“小飞虫”的说法通俗易懂，大部分人都接受了戴上“口罩”。

以至于现在军营里到处可见带着白色布的人。

可几日下来，哪怕有了预防，军营中却依旧陆续有人出现发热、咳嗽的症状，甚至有几个体弱的辅兵倒下了。

元逸心焦如焚，他知道，任何措施的见效都需要时间，而民众的耐心却是有限的。

更让他心头一沉的是，一日傍晚，他亲眼瞧见一名轮值的守卫趁着四下无人，偷偷将口罩拉到下巴，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脸上尽是憋闷难耐的神情。

“连值守的兵士都如此，何况他人？”元逸心中涌起一股无力感。

与此同时，质疑的声音也开始在私下里蔓延。

宋冕戴着口罩，瓮声瓮气地找到元逸抱怨：“元逸弟弟，不是哥哥不支持你，这玩意儿戴着实在气闷，操练起来更是喘不上气，能不能……偶尔摘下来透透气？”

元逸只能板起脸，严肃地摇头：“宋冕哥，性命攸关，忍一忍吧。若是大家都图一时畅快，这防疫便成了空谈。”

就连一向支持他的杨氏，也私下里拉着他的手，面带忧色地说：“逸哥儿，不是婶子不信你，只是这‘小飞虫’的说法，看不见摸不着，着实有些……玄乎。现在又有人病倒，外面难免有些闲话。”

元逸只能报以苦笑。是啊，连他自己初闻“论坛”上那些“病毒”、“细菌”之说时都觉得匪夷所思，他又如何能向众人解释清楚？

一种深深的疲惫和自责裹住了元逸。

他想起秀娘在众人面前勇敢掀开面纱的那一刻，那道疤痕和她眼中的泪光，是如此沉重。

如果……如果最终证明这一切努力都是徒劳，口罩根本无法阻止疫病，那他该如何面对秀娘付出的巨大代价？

他岂不是成了辜负众人信任、平白让秀娘受辱的罪人？

*

而此时，在一处营房内，石大勇正手足无措地看着突然到访的元靖将军。

“将、将军，您怎么亲自来了？”石大勇紧张得话都说不利索。

元靖摆摆手：“我想求秀娘一件事。”

元靖目光温和地看向一旁的秀娘：“秀娘，逸儿近来状态不佳，心中似有郁结。他年纪尚小，此番推行防疫之法承受了不小的压力。听说他与你相熟，不知可否……再去劝慰他几句？”

石大勇受宠若惊，连忙道：“将军言重了！只要秀秀愿意，俺当然没意见！”

秀娘回忆起刚才那一幕，心中仍有些触动。

她轻声道：“将军亲自来请，民女岂敢推辞。况且……小公子心怀慈悲，为民女等众人奔走，民女也正想去看看他。”

当秀娘找到元逸时，他正独自坐在营帐后的石墩上，望着远处熬药的众人发呆。

“小公子。”秀娘轻声唤道。

元逸回过神，见是秀娘，连忙起身，脸上却闪过一丝愧疚：“秀娘姐姐，我……”

“公子是否在想，若这口罩最终无用，便对不起民女当众露面的牺牲？”秀娘一语道破了他的心事。

元逸沉默地点了点头。

秀娘在他身旁坐下，温声道：“小公子，您可知将军方才亲自去找了民女与大勇？”

元逸惊讶地抬起头。

“将军何等身份，却为了您，屈尊来请我一个妇人。”秀娘眼中带着柔和的光，“他并未以权势压人，而是诚恳相托。这样的父亲，教出的孩子，怎会是轻率妄为之辈？”

她轻轻抚过脸上的面纱，继续道：“民女当日站出来，并非全因公子所请，更是为了救更多的人，不愿再见他人经历我失去至亲的痛苦。这份心意，与公子想要保护军营众人的心意是一样的。只要尽力而为，便无愧于心。至于结果……但求心安罢了。”

她看着元逸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在民女心中，无论最终结果如何，公子让民女做的，是值得的。您不必为此自责。”

元逸怔怔地听着，多日来压在心头的大石，因着这番温柔而坚定的话语，终于松动了几分。

他看着秀娘清澈的眼睛，在那道疤痕之下，是一颗比他想象还要通透的心。

“谢谢你，秀姐姐，”元逸突然抬头道。

秀娘只轻声笑道。

看着秀娘的笑容，元逸忍不住想。虽然现在秀娘不在意脸上的疤痕了，但不在意是不在意，如果没有这道疤痕的存在，该多好啊。

“小九，你这有这种膏药吗？”

“有，”009立刻推销了起来，“这种膏药可以让疤痕恢复，虽不保证恢复如初，但七八层有的。”

元逸心动，“给我来一份，先记账。”

“好嘞！……等等，宿主，”009轻车熟路，却突然想起关键问题。

“宿主，东西是能兑换，可你又该怎么拿出去呢？直接凭空变出来？不会把秀娘吓到吗？你怎么解释来源？”

“也是……”被009这会一说，元逸意识到，即便有了神奇药膏，如何合情合理地交给秀娘，并且不引起怀疑，是个大难题。

他总不能说是在路边捡的，或者自己随手配的吧？可自己都没学过医药学，连他自己都怀疑。

只不过，哪怕秀娘自己说不介意了，可若没有这道疤痕，该多好啊。

这个念头悄悄在他心里扎了根。

送走秀娘后，元逸独自在营帐，帐外却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

元靖掀帘而入，见儿子坐在那里出神的模样，心下微微叹口气。

“父亲。”元逸连忙起身。

元靖摆摆手，目光扫过儿子疲惫的面容：“听说今日又有人病倒？”

元逸低下头：“是。虽然戴口罩的人多了，但病患仍在增加。有人开始质疑口罩是否真的有用......甚至有人说，这是上天降罚，非人力可挡。”

“抬起头来。”元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上天降罚？不，逸儿，你记住，天灾就是天灾。”

元逸微微一怔，看向父亲。他听过太多关于天灾是因人君失德或朝纲不振所致的言论。

元靖的目光似乎透过帐帘，望向了遥远的过去：“我之前，也经历过大疫、洪水。见过整村的百姓，无论良善奸恶，皆被洪水吞噬；也见过仁心仁术的医者，倒在疫病之中。若真是天罚，何以至此？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所谓天罚，不过是世人无法理解与承受灾难时，寻来的一个由头罢了。”

元靖将视线转回儿子身上：“正因人力在天灾面前如此渺小，我们才更要尽人事。每一分努力，哪怕只能多救一人，多阻一刻疫病蔓延，便有其价值。若因畏惧天威而束手，那才是真正的失职。”

元逸猛地抬头，这番言论和论坛里面的非常像。

元靖看着儿子神色的变化，继续道：“防疫如用兵，非一战可定胜负。你已做得很好。”他起身，拍了拍儿子的肩膀，“随我来。”

父子二人走出营帐，来到校场。此时夜色已深，但校场上却聚集了不少士兵，人人脸上都带着不安的神色。原来是要设立集中病号营的消息传开了。

“将军，是不是要把生病的人都关起来等死？”一个胆大的士兵高声问道。

人群中顿时骚动起来。

元靖稳步走到人群中央，目光扫过每一张惶恐的面孔。

“弟兄们，”他的声音沉稳有力，“我知道你们在怕什么。”

校场上顿时安静下来。

“你们怕这疫病无情，怕身边的同伴倒下，更怕自己某一天发热咳嗽，被送入西营那个'病号营'，从此再也出不来！”元靖的声音陡然提高，“我元靖，和你们一样，也怕！”

这坦诚的话语让士兵们都愣住了。

“但是，”元靖话锋一转，目光如炬，“我们是军人！军人之责，在于守护！守护家国，守护黎民，也要守护我们身边的袍泽兄弟！恐惧，打不倒我们！疫病，也不能！”

他抬手指向东营方向：“设立病号营，非为弃卒，实为保车！将患病的弟兄集中起来，是为了集中最好的医药，最精锐的医官，给予他们最有效的救治！同时，也是为了阻断疫病传播，保护更多尚且康健的弟兄！”

元靖环视众人，语气斩钉截铁：“今日，我元靖在此立誓——我，绝不会放弃任何一位同袍！自今日起，我的中军行辕，便设在病号营外三十丈处！我与病患毗邻而居！”

这番话如同惊雷，在每个人心中炸响。将军要将自己的行辕搬到病号营旁边？

“将军！”有人忍不住惊呼。

元靖抬手制止，目光坚定：“我们，与病号营内的弟兄，共进退！元靖，誓与全军将士，同生共死！”

“同生共死！”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紧接着，校场上响起了震耳欲聋的呼喊。

士兵们眼中的恐惧和疑虑，在这一刻尽数化为了信服和斗志。

元逸站在父亲身后，上次他都只是从009的传播哪里得知父亲也是在粮食危机的时候挺身而出，这次亲眼所见，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在他心胸扩散。

元逸心中只默念：“同生共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