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带着云绮来到了一间无人的静室,少年只打了个响指,室内的蜡烛霎时全部燃了起来。
云绮惊道:“你这么厉害的吗?那刚才......”
少年放下灯笼,浅笑道:“雕虫小技罢了。”
二人坐到了桌前。
“你是花界之人,花界与神主之间的仇怨,只怕是花神之死了吧?难道花神之死也和神主有关?”少年注视着云绮,眼含关切。
云绮的眼神黯淡了下来:“当初正值仙魔大战,突然有一日花神传信到花界,信上说若她遭遇不测,由兄长承族长之位,让我们照顾好小花神。后来没过多久,就传来了花神殒身的诏书,说是封家二位公子杀了花神。这绝不是单纯的巧合,以花神上神之尊,若非神主从中作梗,又怎会落得如此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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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阁内,云洛颤抖的手中捧着花神殒身的诏书。他放下诏书,四下寻找,最终从抽屉里翻出了花神留下的最后那封书信。
他反复摩挲着信上的字迹,恍惚间眼泪已滴在书信上,他慌忙用衣袖擦去信上的泪滴,生怕玷污了花神留下的最后一封信笺。
云汐闯进了花阁,她看着云洛狼狈的模样,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眼泪也不自觉流了下来。
“兄长,花神真的......怎么会这样?”
云洛将诏书递给了云汐,稍稍平复心情后道:“当初花神为了照顾重伤的清涯神君,也为了保护我们,才选择去天界的。没想到此去竟是永别,更没想到花神偏偏在这个时候有了身孕。”
云汐看完诏书后,不解地看向云洛:“那魔头真能杀得了花神?”
云洛眉峰一凛:“怕是花神为了保护小花神才......”
“那我去天界把小花神接回来。”云汐转身欲走。
云洛叫住了她:“云汐,你难道不觉得蹊跷吗?魔头竟然在神主的庇护下杀了花神。”
云汐顿觉惊愕,沉声道:“难道花神的死与神主脱不了干系?神主为何要害花神,花神向来与世无争,也不会对她造成任何威胁。若真是如此,那神主会放过小花神吗?”
“我只是觉得蹊跷,至于真相如何,我们都不得而知。”云洛顿了顿道,“不过,花神既然在信中言明要我们照顾好小花神,必是想好了万全之策来保全小花神。”
“我明白了。”
云汐再不甘心也只能将怨愤压在心底,因为他们还有必须要守护的人。
云洛嘱咐道:“还有......此事,就先不要告诉清涯神君和云绮了。”
此时,云绮早已蜷缩在门外,泣不成声,眼中是无尽的哀怨。她知道云汐快要出来了,跌跌撞撞地起身,躲到了角落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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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问:“小花神至今未找到,可是出了什么变故?”
云绮道:“兄长猜测许是真相不便明说,花神只是借机告诉我们她会妥善安置好小花神吧。”
“花神对你来说真的这么重要吗?”少年神色凝重起来。
云绮毫不迟疑地回道:“当然重要了!自从父母离世后,是花神将我们兄妹三人抚养成人。当初花界与魔族交战,花神的夫君清涯神君带领一众族人迎战魔族,清涯神君重伤,我的父母也因此丧命。是花神怜爱我们,百忙之中仍不辞辛劳照顾我们,哄睡,陪玩,喂饭样样不落,十年如一日。”
“虽然那时我年纪尚幼,可我却清楚地记得每天入睡时看到的最后一个人是她,醒来睁开眼第一个见到的人也是她。她害怕父母的去世成为我们挥之不去的阴影,总是小心翼翼地呵护着我们,生怕我们产生被忽略的感觉。”
云绮说着说着,不禁潸然泪下,她擦了擦眼泪,继续道:“可是......如今到了我们守护她的时候,她却不在了。这么多年以来,我时常会梦到过往那些美好的记忆,也时常会从噩梦中惊醒,梦到她离我们越来越远,直到彻底消失不见。就像儿时时常梦到父母战死一样,曾经的噩梦又回来了。”
“先是父母,又是花神......”少年想起自己无辜惨死的父亲,忿然道,“没想到神主竟然假借魔族之手除掉花神,与魔头又有何异!”
“她比魔头更可怕!”云绮突然想到自己竟然都没注意时辰,有些惶然地问少年,“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少年应道:“酉时三刻。”
云绮问:“遭了,我得走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少年道:“溟远。”
“你的故事就留着下次讲给我听吧,不许耍赖哦!”云绮立即从刚刚的怒不可遏变成了笑意盈盈,就好像她真的只是在讲一个故事。
“故事?”少年心中闪过一丝疑惑,而后怔怔道,“若真的只是故事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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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汐轻轻抚了抚云绮阴郁的脸庞,眼中含泪:“小云绮真的长大了!我知道我拦不住你,既然你已入局,便也无法脱身了。只是切记,你遇到任何麻烦都要及时告诉我,毕竟我是你的姐姐。”
她宁愿云绮一无所知,至少还能安乐无忧地度过此生。花神之死是萦绕在花界每一个人心间的沉重往事,没想到也是云绮一直以来的噩梦。
云绮紧紧抱住了云汐,安慰道:“姐姐放心吧,我会保护好自己的!此事暂时就先不要告诉哥哥了,我不想他为我担心。况且摩罗殿中的那些大妖,也只是被神主迫害的可怜人吧,我想他们不会害我的。”
云汐轻轻一笑:“好,这次听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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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天洞内,琴妤缓步来到桓奕的住处。
“你还记得自己的任务吗?”琴妤走到桓奕面前,幽暗的烛光映照得她的脸庞忽明忽暗,她冷声道,
“我记得我跟你说的是让锦念提前在森林里布好迷雾阵法,你将神女引入迷阵,便趁机去抓几个仙族弟子。只有我们手中多一些筹码,日后行事才能更加顺利。我还特意叮嘱过你,现在还不是对付凉颐的时候,不要冲动行事——”
“放心吧,杀了他岂不是便宜他了!”桓奕语气笃定。
琴妤质问道:“你为什么没有抓住那些弟子?”
桓奕道:“因为神女打乱了计划。”
琴妤怒斥道:“撒谎!我看是因为神女打乱了你杀凉颐的计划吧?你隐身后分明有机会抓住那些弟子,但是你竟然敢擅自行动,甚至想杀了凉颐?”
桓奕惊讶地问:“你怎么知道?”
“尊主担心你会影响计划,事先将灵鸟附在了你身上,以此掌握你的一举一动。”琴妤道。
桓奕强词夺理地说:“是他激我,我忍无可忍才动手的。”
“你想浑水摸鱼,也要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当初可是你求着我帮你复仇的,现在又自作主张险些杀了凉颐。你忘了当初你说过的话了吗?这里可不留废物!”琴妤强忍着想一拳打爆他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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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奕在街上看花灯,看来看去都觉得没有凝儿喜欢的,他唉声叹气地垂下了头,忽然间余光瞥到一个花灯铺。
他突发奇想,这次一定能给凝儿一个惊喜!
他走到花灯铺前,问道:“大娘,我把你这些花灯全买了,我还可以再出些钱,您要多少都可以,您可以教我怎么做花灯吗?”
大娘看着桓奕敦实憨厚的模样,只从他手中拿了一部分钱币。她慈祥地笑道:“难得有像你这么有心的年轻人,你买花灯的这些钱就够我教你的了。”
桓奕笨手笨脚,总是出错,大娘不厌其烦地教着他,桓奕也格外认真地请教着。
街上人来人往,一派喧闹繁华景象。到最后,街上越来越暗,只剩零星行人,静得连风声都清晰入耳。
经过二人共同努力,桓奕成功做出了两个迷你版的桓奕和凝儿,虽然算不上十分漂亮,但也秀气可爱。
大娘将手帕递给了他,他用手帕擦了擦被竹篾扎得满手是血的手。他双手捧着花灯,望向大娘憨憨地笑着,凝儿看到后必定心中欢喜!
这时桓奕听到人群中有两个行人正在议论。
“听说繁花楼里刚刚有人自杀了,这也是稀奇了,还是第一次听说繁花楼出事。”
“谁说不是呢?我也听说了,好像那姑娘叫什么凝,还是凝什么。”
桓奕听到后愣住了,手中的花灯掉到了地上,心跳也仿佛停顿了一般,只有眼眶里的泪滴在打转。
他自我安慰着,不,不可能是她,一定是巧合!
桓奕马不停蹄地赶往繁花楼。
他推开凝儿的房门,跪到了凝儿面前,俯身将她抱起,还是记忆中那张熟悉的脸,却冷得令他胆寒。惊愕、无措、茫然、恐惧,各种心绪交织在他心头,久久不能平静。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来晚了。是我的错,我不该因为赌气这么久不来看你。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好不好?你还没有看到我为你做的花灯呢......” 他的眼泪再也抑制不住地流淌了下来,沉重的喘息声中夹杂着抽泣。
他守了一会儿,直到听到门外有人声响起,赶忙隐身躲到了床后。
熙妍和仵作走了进来。
熙妍对仵作说:“有几位侍女发现凝儿悬梁自尽,慌忙取下白绫将她救下,但为时已晚。”
桓奕不相信凝儿会自杀,她怎么可能自杀?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她说过要与他比翼双飞的。她怎么会自杀呢?定是有人害她!
桓奕如行尸走肉般走出了繁花楼。
琴妤迎面而来,挡住了桓奕的去路,低声道:“你不想知道凝儿是因谁而死吗?”
桓奕问:“你知道什么?”
琴妤道:“就在不久前,凝儿在凉颐房中呆了一晚,事后凉颐拒不认账,还说他并不认识凝儿。此事是真是假你去繁花楼中一查便知。”
桓奕道:“畜生!若真是因为他,我定要让他生不如死,让他也尝尝被人踩在脚下,肆意践踏侮辱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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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奕的脸涨得通红,颤抖着身体,怒道:“我当然没忘!死才是对一个人最轻的惩罚,他用最残忍的方式害死了凝儿,他死怎么能叫惩罚?我要让他身败名裂,让他生不如死!”
“我知凝儿的离世对你的打击很大,但你也该好好控制控制自己的情绪,你这样迟早会坏了尊主的大事,还是先待在这里好好地闭门思过吧。”琴妤挥袖布下结界,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