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苑内,百花齐放,草长莺飞。云洛挥舞着手臂,晨露顺着他的指尖流向百花,日光透过罅隙洒下来,衬得他玉面莹澈。
云汐和云绮姗姗而来,不同于在鲛族时的水润透泽,她们头戴琉璃花簪,花裙微扬,犹如娇艳欲滴的花朵。
云汐看了眼云洛,低下了头:“兄长,我们已经行遍了四海和人间,还是没有找到小花神的下落。”
云洛蹙眉叹息道:“如果当时小花神没有遭遇不测,想必花神会封印她的灵息。如今究竟身在何处,是何身份都不得而知。这么多年真是辛苦两位妹妹了,仅凭花神的灵息,想要找到小花神绝非易事。”
云绮莞尔一笑道:“看看你们两个的模样,一个比一个苦大仇深。哥哥和姐姐无需担忧,我们已经找过了那么多地方,很快就能踏遍三界了,到那时还怕找不到小花神吗?”
云洛舒展开了眉头:“看来我们应该向绮妹妹学习,这才哪到哪?怎么能这么快就失了信心呢?”
三人相视而笑。
云汐和云绮回到了她们的居所。
云汐关上门后,神情严肃地问:“你为何要打听神主的画像?”
云绮吞吞吐吐地说:“我......我就是一时好奇在路边看了眼画像,再说了那不是假的嘛。”
云汐质问道:“若真是假的,你当时为何语气那么笃定?神主的画像可不是随随便便在大街上就能看到的,这世上没几人敢亵渎神主的尊容。你还不老实交代你到底在哪里看到的神主画像?”
云绮犹豫了半晌后,把心一横说:“是摩罗殿。若不是因为神主,花神又怎么会惨死?小花神也不会不知所踪,我要她血债血偿!”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云汐神色略显惊慌。
云绮道:“神主送来花神神陨的诏书时,我听到了你和哥哥的对话。”
云汐的身体在颤抖,连带着声音都在发颤,眼中闪着泪花:“原来你那个时候就知道了。可你想杀神主,简直是痴人说梦!就算当年因为花神之死你一直对神主心存芥蒂,可事情尚未查清,你怎可鲁莽行事?”
云绮愤然道:“当年之事再清楚不过了,如果花神不是认为小花神在天界会有危险的话,又何至于非要封印小花神的灵息,连半分有关她的消息都不愿透露?难道还会有旁人敢在神主眼皮底下伤害花神?姐姐大可继续自欺欺人,做一个懦夫,可我不想再忍了!”
“你知不知道因为你的一时冲动,很可能会让整个花界为你陪葬!”云汐心头气血翻涌。
云绮压低声音道:“在我们开始行动之前,我自会与花界断绝关系,绝不会连累花界。到时摩罗殿也会帮我处理好这些事情。”
云汐顿觉恼怒,可指责的话愣是怎么也说不出口,云绮想为花神复仇的心,她又何尝不是感同身受?
她哀哀地问道:“摩罗殿里都是什么人你不是不知道,你一个人只身前往也就罢了......你真觉得他们会真心实意地帮你?”
“他们会帮我的!我在摩罗殿与一人对赌,我赌赢了,那人便会誓死替我达成所愿。即便搭上身家性命,也必完成雇主所托,这是摩罗殿的规矩!”云汐振振有词地说。
*
摩罗殿隐在瞿罗山的背阴处,这里终年积雪,黑雾弥漫,不见天日,透着一股了无生气的死寂。
云绮来到摩罗殿中,如意料之中般阴森恐怖。四壁蛛网密布,且蛛网上有令人麻痹的剧毒,形成了天然的防御屏障。
云绮打量着蛛网,蛛网如此精密又淬有剧毒,她料定这是当初被天界通缉的蛛妖紫戚,没想到竟是躲到了这里。
殿中格外漆黑,虽然燃了不少火烛,可这昏黄的微光只让她感到彻骨的阴冷。
再走进些,云绮终于听到了有人在说话。
她心里愈发发怵,那些人准确来说根本算不上人,据说都是凶神恶煞,罪恶滔天之徒。
她深吸了一口气,继续往前走去,走进了主殿中,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身穿紫衣,身段妖娆的女子。
“姑娘来自何处,所求为何?”女子的声音空灵妖冶。
毫无疑问,这便是蛛妖紫戚。
云绮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仿佛用尽了全力喊道:“花界云绮,所求为诛杀神主! ”
霎时殿中一片寂然,众人纷纷看向了这个不知死活的小丫头。
有一个人打着灯笼缓缓走到了她面前。
虽然殿中烛光摇曳,云绮只觉森寒漆黑。
直到这个打着灯笼的少年离近了,她才觉得明亮了起来。
少年一头灰发,身披浅灰羽氅,刘海下却是一双明媚透亮的眼眸。他微微一笑,如沐春风,仿佛驱散了殿中所有的阴寒。
云绮不禁心生好奇,如此明净的少年究竟是犯了什么错才会沦落至此呢?
少年丝毫没有轻怠之意,温和地笑问:“姑娘与神主之间到底有着怎样的血海深仇,竟不惜以身犯险?”
“自是极大的仇恨,不论付出多大的代价,我都可以接受!”云绮眼中锋芒毕露。
一个长相平庸,身体肥胖的男子讥笑道:“丫头,你不会是第一次出远门吧?你可知道这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少年眸色一沉,虽然背对着男子,可他似乎觉察到了少年的不悦,立刻闭上了嘴,也不笑了。
少年说道:“既然进了这摩罗殿,自然要按规矩办事。我们对赌,你若赢了我,我自会帮你达成所愿。倘若你输了,便要付出惨痛的代价。姑娘你可真的想好了?”
云绮神情变得晦暗:“若不能实现心中所愿,便如终日挣扎在泥沼之中,不得解脱,还有什么比这更令人绝望的呢?说吧,怎么赌?”
少年瞥向满殿的烛光:“我们就比谁熄灭的蜡烛最多吧,不过可不能破坏殿中陈设,包括蜡烛和烛台。随着蜡烛逐渐熄灭,这殿中可是会越来越暗的。姑娘千万要小心,别伤到了自己。”
胖子小声对紫戚嘀咕:“也不知道公子怎么想的?若是从前,他要是比这个绝不会输,可如今他的眼睛大不如前了,万一输了怎么办?”
紫戚对他翻了个白眼:“公子行事自有深意,何须你来置喙?”
“这有何难?”
云绮起印,双掌轻绕间,所有的烛台下都燃起了花息,闪着灼灼光华。
花息是由灵息凝化而成的花朵,能让施法者在黑夜中辨明事物。
霎时间,这殿中因为有了花息的点缀不再像是恐怖的鬼殿,云绮心满意足地笑了笑。
胖子问紫戚:“她干啥了呀?看这结印手势......是花息?这不是作弊吗?”
紫戚略微不耐烦地说:“你今天的话好像格外多。”
“我这不是着急嘛!难道你想让公子输?”胖子憨态可掬地笑道。
紫戚问:“你真的一点都不想让公子输吗?”
胖子心虚地说:“我......我怎么可能盼着公子输呢?”
少年看到后低头一笑:“虽早已对花息有所耳闻,今日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施展。姑娘千万不要大意,我可不会手下留情哦。”
言罢,少年褪去羽氅,飞身探到了离自己最近的烛台,长袖一挥,蜡烛被熄灭了。
云绮也不甘示弱,迅速挥舞披帛,一排的三盏烛台上的烛光尽数熄灭。等她转头看去,发现少年已经灭了六盏。
现在还剩九盏烛灯,显然云绮处于劣势,于是她决定出手阻止少年灭灯。
她手中的披帛如利剑一般刺向少年,成功干扰了少年灭灯,自己也顺便灭了一盏灯。
两人开始了激烈的交锋,花裙飘舞,衣袍猎猎。
眼看着只剩下最后两盏灯,他们现在各灭了八盏灯。
殿中已是极黑,但云绮可以依靠花息感受到烛灯的位置,少年却已经彻底看不清烛灯的位置了。
他以身挡在云绮面前,试图阻止她灭灯,还是慢了一步,云绮灭了最后两盏灯。
“我输了,我会帮姑娘达成所愿。”少年语气平静,仿佛意料之中。
*
云汐气愤地问:“他们确实是一群亡命之徒不假,可你以为仅凭摩罗殿中一人之力就能杀得了三界主宰?”
“不是一人,是摩罗殿所有人。”云绮道。
云汐颇为震惊:“这怎么可能?他们莫不是疯了?”
云绮垂下眼帘,淡淡道:“确实如此,他们与神主之间都有着血海深仇。”
*
少年转过身看向摩罗殿中众人:“在座诸位,你们一直苦于无力对抗神主,现在终于到了你们报仇雪恨的时候!我一直在等一个人来,她会让你们的血不会白流,如今总算等到了。”
胖子扫了一眼云绮,不屑道:“就凭她?”
少年笑着看向云绮:“就凭她,她赢了我,她就有资格。”
胖子不服气地说:“那还不是因为公子手下留情了!”
“是云绮姑娘凭自己的本事赢的。”少年顿了顿继续道,“诸位虽与神主都有仇怨,可未必得见神主真容,近日来我托人寻到了神主画像。既然要复仇,总得先记住仇人的模样吧?”
少年摊开了画轴,众人围观。
胖子看后鄙夷地啐道:“呸,人模狗样,道貌岸然!”
“你们竟然与神主都有仇怨?”
云绮简直不敢相信神主到底造了多少孽!
紫戚悠然将双手交叉于胸前,歪头笑道:“小妹妹,你好像在质疑公子的话?既然公子都答应帮你杀她了,还有什么好骗你的?”
云绮又问:“可为什么要等我出现?”
少年道:“因为你对我们来说至关重要。摩罗殿中之人都是戴罪之身,根本无法通过南天门,只有你能帮我们,所以我们以后也算是盟友了。”
“我怎么帮你们通过南天门?”云绮觉得很纳闷,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竟然这么重要。
“到时你自会明白的。”少年渐渐收敛起了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