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问归途 第9章 第 9 章

之后的事情苏子衿便记不清了，醒来后见入了幻境，来找楚离愁，果不其然，楚离愁也被送了进来。

若霖想必是山神娘娘的名字，至于另一位，应该也是一位神。馥海......从未听闻这名字。罢了，来之前也不知这山神名讳为若霖。

不过看样子，若霖应是入了魔道，而并未灰飞烟灭。那馥海去了哪儿呢？苏子衿揉了揉太阳穴，紧紧跟在楚离愁后边排着队。

见苏子衿一言不发，楚离愁倒时不时回头来看她。察觉到楚离愁的动作，苏子衿疑惑地望着她。

楚离愁：“......你，怕了？”

听楚离愁开口担心自己，苏子衿淡淡一笑，再次靠近了她，拉住她地衣衫，道：“有道长在，悠悠有何可惧呢？”

楚离愁不语，心下却是莫名的紧张。

别说苏子衿现在武功尚且刚入门，就算是楚离愁自己孤身一人前来探索，她也不一定能够全身而退。对于苏子衿这份毫无保留的信任，楚离愁半是感动，半是沉重。

不过苏子衿倒是一身轻松。虽楚离愁一人不行，但多了个她在，事情便有保障多了。楚家先祖当年能与那东海沧龙一同作战，她相信楚离愁也不会差多少。

只是楚离愁还不知此事，抱有忧心罢。

两人一前一后一齐来到那灵蛇庵。灵蛇庵里头东西很少，蛇身神像也仅是用石头所做，却是被寺里的僧人打理得锃亮。粗糙的石头被摩得很光滑，在日光下微微泛着别样光彩。供台上放着不少生鲜果肉，中间烧着一盆香蜡，香灰厚厚铺了一小缸子。

苏子衿依旧是诚恳地拜着这尊神像，双手合十轻轻闭眼。原应是做戏一场，可当她真真正正跪下来闭上眼的时候，她又忽然想求点什么了。

她本是从不拜这些的。求神不如求己，神仙每天受那么多人的香火供应，哪儿能看得到她呢？苏子衿一贯运气不好，她也不去麻烦神仙了。就她独自一人活下来，活到现在，神仙没收了她的命，她就已经很知足了。

恍然间的思绪涌上心头，怎么也下不去。但细细想来，她似乎也什么也不需。真想要什么，那便是安全拿到沧澜珠和破解了这山神庙吧。

突然，一声清脆的声音在苏子衿脑海回响，巨大到震得她脑瓜子疼。

“来者何人？”是一女子的声音。

不过苏子衿猜测并非为山神若霖，而是那灵蛇。山神若霖的音色温柔宁静，如传闻所说那般，听上去好似春风拂面，温暖又安宁。这人的声音中多了几分灵动生气，像是暖阳倾洒，照得人很舒服。

苏子衿用神识探了探，四周无人做出反应，就连楚离愁也是只站在一旁等候着她。苏子衿望了眼身前的神像，点指成诀，飞速掐出一张符纸，用月尚铃传出庙外。

察觉到魔气涌动，楚离愁瞬间警戒，抬眸之间起了杀气。她看了看苏子衿，而苏子衿也感受到了那道锋芒，转头看向楚离愁。那双纯澈的眼睛满是疑惑，眨了眨，苏子衿不解地看着她，像是在询问她出了什么事。

人群涌动，身后排队的人像是不满她们这么久，望向她们的目光都不是很友善，但又害怕着冷若冰霜的楚离愁，远远站在一边不敢接近。四处视寻，无一处异样，可那阵魔气的存在越来越强烈，它在逐渐变大，在庙宇之外！

来不及说什么，楚离愁微微施力按住了苏子衿的肩，示意她不要到处乱跑，而自己孤身一人闪出灵蛇庵，随手化出化雨剑，腾空屹立于石屋之上。

在她手心化出灵力的一刹那，四周的人们骤然消失，天地寂寥，风动无声，山神庙乃至整座天鹤山都声息全无。在那一刻，这个世界仿佛只剩下了楚离愁和苏子衿二人，一切都是如此的虚幻。突然，月尚铃伶仃作响，听起来很是悦耳的铃声在这片寂静中格外突兀。它包裹着红色魔气，犹如云雾缭绕，在远处山林间悠然晃荡，越过茂密丛林，飞跃于半空之上。

“叮，铃，铃，铃，铃，铃......”月尚铃轻轻动着，银白的铃铛飘着血红的流苏，下头的玉雕刻着一轮月亮，点点魔气注入在无暇的玉身上，绕着弯月一圈又一圈，若隐若现将它藏着。

月尚铃，闻铃者有去无回，铃声一起，便是血海尸山。用心头血炼制，依血气催使，伤人一千，自损八百，这便是魔教圣女苏子衿的法宝。自古以来的魔物，却又被她用的炉火纯青。

楚离愁曾经也疑惑过苏子衿为何会使用这般损害寿命的法宝。此时的她还认为是苏子衿贪念功法，不惜用寿命换取力量。而后许久才得知，那是苏子衿无路可选。

这秘境之中有多少外来者还未知，楚离愁始终记挂着灵蛇庵里的那个人，不敢轻举妄动。她定在石屋上方，双手翻动，灵力凝结，金色的光芒将她包裹，化雨剑被催使着出动。撕破零落的光，迅猛又敏捷地冲向那只铃铛。金光划过天际，斩出一道细长痕迹，向着那红光刺去。另一边的石屋落在一道结界，看起来薄如羽翼的一层金边环环绕着石屋，苏子衿眉心闪过一道符，一瞬即逝。

然而，月尚铃可由不得她不动。

铃铛在风中慢慢旋转着，山间灵气汇聚到它身上，它越转越快，蓬勃的灵气封锁在铃中，铃声越来越急促，风尘四起，一场浩大的漩涡将草木席卷其中，沙尘飞扬，魔气混着灵力在那漩涡中将万物搅碎，撕裂，所有的东西都在这个无底的风漩中变成点点白灰，一层一层落在大地上，覆盖了大片土地，又沉入地底。

铃铛清脆的响声犹如催命的符咒，在无形之中被人甩到她们面前来，打了个措手不及。金色的化雨剑在那阵旋风中找不到任何缺口，只见得那火红漩涡毫无顾忌地扑过来，带着肆无忌惮的狠劲，凶猛又霸道，像极了一只挣脱出牢笼的猛兽，张大了血口，舞着锋利的爪子，强得蛮不讲理，横得不可一世。化雨剑则是不够锋利的箭，射出去却没法儿伤到它的根本，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个恶狠的凶兽猖狂妄为。

黑云乌压压沉下来，遮住那点光彩，风冷的过分凄凉，半边山体被那月尚铃吸得半点不剩，死气沉沉挂在那黄土白灰粉尘之下，灵气尽数被融化殆尽，气势汹汹得仿若要重塑天地。

化雨剑拿它根本没有办法，金光被那团红色云雾排斥在外，强力死死牵制住楚离愁，她脱手的灵力跟不上化雨剑变幻的速度，尘沙吹得人睁不开眼，楚离愁甚至快要丢了化雨剑的方向，只能凭借依稀神识去探查摸索。

四下已是荒凉一片，往日生机不现，草木化为尘粉，天地之间一点颜色也没有了，金灿灿的山神庙褪去辉煌，石屋覆上一层泥土，看上去的确落魄至极，却又毫发无伤。

楚离愁狠了狠心，又在石屋四周布下一层结界，连于化雨剑之上，转身点地离开石屋，薄薄的衣衫被肆意的风舞动，像海浪般一潮一潮涌到她身上。楚离愁被那袍子弄得有些心烦意乱，垂眸看了眼小石屋，霎那变幻亮出狠意与杀机，电闪雷鸣似的呼啸而出，直抵那月尚铃而去。

苏子衿顾不得那边了，月尚铃一动那刻她便在灵蛇庵前坐下，迅速将自己的神识抽出，沉在幻境之中，寻找着，直到那道声音再次响起。

“汝并非若霖。”那人在苏醒后便恢复了些许灵力，更在苏子衿使用月尚铃后发现这里竟然混来一个魔族。

苏子衿的神识脱离了那间灵蛇庵，来到一片云海之上。四周云雾缭绕，昏黄的云层厚重又轻柔，像极了山神若霖的声音，而却又不是她。那人似乎是把苏子衿当作了山神若霖，这才将她放进来。这里或许便是那人的神识领地。

“民苏子衿拜见灵蛇大人。”苏子衿迅速缓过神，朝着那人一拜。

那人看也不看苏子衿，闻言倒是轻轻笑了：“吾并非灵蛇。”

苏子衿微怔，抬头看着她。她着着一身月牙白的曲水凉衫，披上青白龙纹锦帛，手执一把锦瑟百花刺绣团扇，摇摇晃晃扇着风，笑得很轻快。

没等苏子衿再度开口，她便又说：“吾名曰......名曰若浮，乃若霖挚友。”

“小怪物，汝来此做甚？同外头那女子一齐而来，却专将她引开来见吾，看来也并非为一路人呐。此地乃若霖庙宇，汝这般蛮横无理地将此山扫劫，让若霖知晓，吾需替汝受罚的。说说罢，如何补偿我？”

苏子衿看不见外界的一切，但月尚铃与她一心，神识隐隐也能通过月尚铃觉出一点东西来。外界情况的确不算很好，月尚铃过于凶猛了，楚离愁分心状态下自是不能与之一敌，不过......

“若浮大人这就说笑了。此番惊天之举便是若霖大人所为，她又怎会生气呢？”苏子衿也冲若浮笑了笑，恭恭敬敬道。

“哦？是吗？”若浮用团扇挑起苏子衿下巴，左右仔细瞧了瞧，望着她的眼睛一动不动，像是真要透过她看见些什么似的，“说说，若霖费这么大功夫，砸了自己的庙宇作甚呐？那可是她的家，被你这月尚铃一搅合，半边山头都没了。她莫不是想不开极了，要砸自己招牌啊。”

“砸的是若霖大人的招牌，抑或是您的领地，那民就不知了。不过若是民有得山神娘娘这般强悍的修为，也不至于今日来到此处了。”苏子衿缓缓而道，始终是微微低着头，谦卑得温顺，笑意未曾从嘴角落下，声音清和柔顺，不徐不慢说着。

苏子衿眼底笑意有几分真假尚且不辨，若浮却是笑得开怀：“汝甚是聪慧啊，那再猜猜，若霖令你来见我，是为何？”

“为您迷途知返，放过自己。”苏子衿淡淡笑，在此头次正视起若浮的眼睛。

若浮眼里闪过一丝惊讶，又慌张，最后归于平静。

她淡去了笑，认真看着苏子衿，瞧了会儿，轻声说：“你和她......还真有几分相似。突然之间，我很好奇，那样的时候，你会怎么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