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问归途 第10章 第 10 章

而另一头的楚离愁则是丝毫不知这边的情况。

在那个幻境之中，苏子衿的月尚铃暴走，山神若霖加持的神力令小小一只铃铛在她的领土之中更是威力无穷。苏子衿已经彻底失去与月尚铃的感知，没了主人的把控，月尚铃内被封控的魔力倾涌而出。魔力绕着月尚铃，携天鹤山几乎全部的灵气，犹如一团烈火般，滚烫燃烧着席卷而来。

化雨剑受到感召回到楚离愁手中，她没法儿与山神争夺这片土地中的灵气，只能依靠自身的力量。

体内的灵力被调动，她轻轻闭上眼睛，感受到澎拜着的温暖力量。眨眼之间，楚离愁浑身散发出无限耀眼的白色光芒，四周像是被浑浊的水包裹着，看不清，弄不明。只窥得那化雨剑一身金光，飞驰而动。楚离愁指尖星火汇聚成一团巨大的光影，化雨剑随之而动，瞬间化为无数，倾巢而出，远远看去那像是一条扭曲着的金色长龙，盘旋着冲月尚铃直直飞去。

那月尚铃火光四起，魔气紧紧相依，包裹着它。铃声越来越急促，化雨剑绕过重重迭嶂，卷着沙尘，轰然在空中与那月尚铃砸出一道三尺宽的痕迹。火光愈烧愈烈，似乎是又被人加了道劲儿，不再仅仅只是红，而仿若散发着太阳一般的光芒，在黑沉沉的灰色中竟有几分邪魅，惑人心思。像是飞蛾扑火般，先引人靠近，再一口吞噬入它的黑暗之中去。

楚离愁从未如此吃力地战斗过。她清晰的感受到体内的灵力在源源不断往外泄出，昔日霸道的剑气已然不复存在，那道金光被月尚铃压得死死的，反射出的力量不断往楚离愁身旁击去，它她竭力避免着被自己的灵气亦或是月尚铃的魔气所反伤。

化雨剑的灵力在那阵清脆的叮铃中慢慢耗尽，无数把化雨剑化为星光隐去，倒在这灰暗的世界像极了漫天星辰，漂亮又悲伤。长长一串的幻影被一一击破，化雨剑重新归为一体，隔着屏障般，还在抵着月尚铃的一丝缺口奋力而进。那丝缺口很快便被修复，最后一丝能够被入侵的弱点被缝上，化雨剑悬浮在空中，看上去竟显得这么无助，仿佛在不知所措。

风与沙被割破，偌大山体在波动的灵力魔力之下炸开深深裂痕，幻境中的灰暗庙宇与后山刚才那繁茂盛景之间隔了万丈崖壁，那边的石屋以悄然不见，山神像猛地愈来愈灿烂，爆发出刺眼的红光，金色神像裂痕再次浮现，一道一道，深而重。

偌大的灵力波动在空中溅起层层巨浪，化雨剑金光慢慢黯淡下来。楚离愁被灵力反噬，体内的力量在渐渐耗尽，而那只铃铛竟然还在吸收她的力量！它的能力越来越强大，那团火红也越来越大，越来越耀眼。

她额间汗滴点点，不经意间地回头刹那，看到石屋消失的一瞬心头震动，后背发凉。

糟了，苏悠悠还在那灵蛇庵里头！只顾着与那月尚铃作战，却忘了苏悠悠！

楚离愁心中少有地慌乱起来，她努力静了静心思，再去一看这月尚铃，心中顿时明了。

月尚铃就算是再强大的魔物法宝，也需主人自身的操纵。苏悠悠不见，现下四处无人，只余下那孤零零的一座山神庙在那儿，就必然只能是山神做的了。

神的力量不比凡人，再怎么弱小也是神力。虽是幻境，但在这块土地上，供奉的是山神，山神便万物可用。这是她的幻境，她是这个世界的主宰体，在这个世界拥有绝对主权。这也是为什么在她凝聚起灵力的一瞬人群便尽数消失的原因——山神不想伤害到普通的百姓，而她们之间势必会有一战。

虽不知她为何会引自己进来，又对自己发起攻击，但楚离愁现在忧心苏子衿。苏子衿不知又被带到了何处，只能打败这山神，或许才能得知了吧。

认真思虑一番，楚离愁迅速得出一些想法，顺势召回了化雨剑，飞速朝着山神庙而去。

山神庙内现已破旧不堪，唯有神像还见得一二干净。裂痕太过显眼，密密麻麻布在神像上面，山神的威严淡了几分，面容已是模糊不清。楚离愁朝着山神恭敬一拜，回头望了眼庙宇外。

虽然可能会出错，可现在没有别的办法，也只能这样了。

月尚铃一点点缓缓压过来，紧跟着楚离愁，靠近着山神庙。热烈的火光刺痛了楚离愁的眼，她抬起手来遮了遮，而后运起浑身灵力，化雨剑随之亮起，她眉心展出一道金色痕迹，像极一片羽毛。冰冷的风拂过她的脸，吹干了她的唇，她嘴里念着古老的咒语，手中灵力汇聚，结印出一个法阵。化雨剑在那法阵中央蓄势以待，在身后那抹火红追来时骤然出击，猛地奔向神像左胸的心口前，狠狠刺了进去。

一瞬间，在那一刻，时光仿佛静止。楚离愁隐约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那道声音轻轻呼唤着她，她意识渐渐模糊，大脑逐渐昏沉。化雨剑缓缓刺向神像的那一秒，她似乎看到了一个柔弱的身影向她款款走来。

天地颠倒，昼夜不明，幻境在化雨剑的凤羽作用下消失，黑暗席卷了楚离愁脑海，她眼前尽是一片虚渺，那个声音和影子也逐渐淡去，她意识被夺走，陷入了沉睡之中去。

——

刚才那排山倒海的阵势将苏子衿着实吓到了。不知外边发生了何事，在灵蛇庵那片神识境地之中，竟然颠倒云腾，将苏子衿直直从云层之中摔了下来！失重感太强烈，她神识混乱，闭上眼睛无法思考。一时间似是有什么东西趁机而入，侵占入她的大脑，在那片混沌中种下一颗种子。

那一瞬很短，似乎只是毫秒之间，而她的感官被无限放大罢。心脏仿佛被人紧紧抓住，猛地揉捏，缩紧。她浑身发软无力，像是与谁痛快打了一场，心头有些疲惫，但又莫名感到爽快。铃声不断摇晃，撞入她的脑海，似是在呼唤。除了那清脆的铃声，她听不见了所有的声音。

一阵剧烈的疼痛过后，苏子衿的心跳很快，像是知道有什么大事即将发生，她沉重地呼吸着，在心跳恢复平静后，迷迷糊糊重新睁开了眼。

望着眼前的人山人海，苏子衿茫然了。

她又一次回到了山神庙！

而这次却与前两次有些不同。她现在位于众人之上，望着香火缭绕，耳边涌入无数种声音，刺耳又烦人，异样的感觉传遍了全身，但她没心思去想。那些声音太吵闹了！而且无一例外，都是一些普通寻常的恳求。

“山神娘娘，求求您了，救救我的孩子，孩子真的还小，求求您，救救他......”

“山神娘娘保佑我们家今年收成好，来年一定拿上好的作物来拜您！”

求财的，求药的，求姻缘的......各式各样，五花八门。

脑海中突然出现这么多声音，苏子衿一时头疼得紧，想要去大吼一声“闭嘴”，却是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动弹了！

苏子衿这才发现，那阵异感来自何处......她，她竟成了山神若霖！

金身将她囚住，苏子衿动不了身，也施不了法，那些哀嚎传入她的耳朵，月尚铃没了踪影，只有脑海一阵嗡嗡作响。

在心中仔细思索一番，苏子衿大概也知晓了一二。

那若浮与山神若霖的关系怕不只是简简单单的挚友罢。神像对一位神来说，无疑是最重要的。香火是他们力量的来源，神通过神像受到香火的供奉，转而化为自己的神力，而在天界获得地位。山神的神像竟能够通过若浮之力进入，还毫无阻拦，山神对若浮必然就是全心全意信任的，并且她的力量绝不亚于山神。

但现如今，若霖和若浮的关系是否还如曾经那般要好，这就不知道了。

“若浮大人，您究竟是何方人物......”苏子衿隐去了笑，心中沉重不堪。

“我？一介散仙罢。”突然，那道轻快的声音再次响起。若浮与苏子衿通过神识对话，“你不必在乎我是谁，而我只想看到你做了什么？”

若浮没了刚才的庄重，像个调皮的小孩，非要闹着玩儿似的，笑着。

苏子衿其实有被吓到，但未曾表露出来。她问：“哦？是吗？那若浮大人是想我依照若霖大人那般，耗尽神力去帮助他们，又在神罚降下之时替他们担了？还是现在任由他们自生自灭，等到灾难结束再给予一点希望，让他们万分敬仰于我，奉我为神，为我供香？”

苏子衿莞尔。她语气算不得很好，甚至带了些嘲讽的意味。她叹了口气，又轻声道：“若浮大人若是想替自己证明些什么，大可不用如此大费周章。在您的幻境中，人心自然由您定。您想要的，只需告知与子衿一声，子衿自然会为您办到的。”

“呵，那人不在了，你便露出真面目了？”若浮也毫不相让，她笑着还了苏子衿一句，冷着声音说，“这幻境并非我定，你只管去做罢。后果如何，我来承担。力量你会有的，而选择，由你自己而定。”

两人皆是八面玲珑的心思，也没有必要再伪装，若浮卸下轻和的面具，淡淡道出：“你来此处作甚我自是知晓，若你好好照着路去走，自然不会伤你分毫，你要的东西也并非没有可能。但......”

“但路在你脚下，你要怎么走，走向哪里，那就是你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