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问归途 第63章 第 63 章

从沧澜珠中抽离之时，一切都仍旧平静。

不知是因进到沧澜珠里的自主意识放慢了现实的时间，或是天道他们做了什么手脚，但天色已近，混沌准备动手。

体中有了天道的力量，而混沌又并未完全苏醒，楚离愁又与他一战的实力。可若是失败，那就再也没有机会的。

只是一瞬的犹豫，混沌的手便攀上了苏子衿的脖颈。他闪得飞快，一向灵敏的苏子衿也未曾察觉。

魔气缠绕上她的脖子，将她紧紧包裹。苏子衿几乎没有感觉到痛苦，因为刹那之间便失去了意识。

混沌的入侵让她痛苦了一霎时，但很快便没有知觉了。

楚离愁能敏锐地感觉到混沌的动向，可她没有拦。她觉得自己像是眼睁睁看着混沌靠近苏子衿，而自己却什么也没做。

“对不起，子衿。”楚离愁颤抖着，沧澜珠在她手中已经被捂得发热。

她闭上眼，深深呼吸，火光飞渐，血染衣衫，沧澜珠被深深打进苏子衿的身体。鲜艳的血水从苏子衿胸口淌出，皮肉被强行破入的沧澜珠损得有些狰狞，滴滴鲜血流了下来，落在地板上，空气中充满着铁锈气息。

“对不起啊，子衿……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楚离愁不敢看，她不停地呢喃着，像苏子衿一遍又一遍地道歉。

她睫毛颤得厉害，微微张开眼，望见了苏子衿胸前那血肉模糊的伤口，心口刺入了一把刀，像是被凌迟一般。

莹莹波光流溢在苏子衿身体里，灵力制衡着魔气，苏子衿恢复了一丝意识。

“啊……”疼痛到麻木，一开始苏子衿并没有反应过来。后知后觉的疼痛传来之时，已经剜心的痛。

她知道楚离愁找到办法了，她知道楚离愁一定会有办法。可是她好痛，好难受，她是不是要死了……

喷薄的血止也止不住，楚离愁想要伸手去捂住，可她不得不使施加更多的灵力，将混沌在苏子衿的身体中削弱。她的手贴上苏子衿的臂，可苏子衿痉挛着的身子她甚至都觉得快要握不住了。楚离愁只能反复说着道歉，她不敢看，不敢听，不敢面对苏子衿。

苏子衿隐约听到了楚离愁的声音，她想要给予她回答，想要告诉她，不用对不起，你所得很对，很好，她相信她。苏子衿想要告诉楚离愁，她很早以前就打算死在楚离愁手里，所以如果这一次她活不过来，也没有关系。

楚离愁，你应该勇敢去做，不要有所顾忌。

但混沌不给她机会，只有一瞬，她便再次失去了意识。

苏子衿眼睛模糊了，她没有看清楚离愁。

苏子衿并不觉得痛苦，疼痛很快，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她有一丝遗憾，没有看清楚离愁最后一面，没有听清楚离愁最后一句，没有安慰到她，对她说出“不要痛苦，不要愧疚”，还有一句，拖欠很久的，“我爱你”。

虽然苏子衿没有任何感觉，可那一一阵灵流的袭来，都重重打在了楚离愁的心上。楚离愁死死盯着苏子衿，看着她的伤口，想要挪开眼，却怎么也控制不住自己停留在苏子衿身上的目光。

“疼不疼啊，子衿……”楚离愁哽咽得厉害，她痛极了，坐都几乎坐不住，“你疼不疼啊。”

可楚离愁并没有多少时间，沧澜珠只能制衡魔气，缓和混沌汲取灵魂的时间，并不能阻止他。

“楚离愁，她并不痛苦。”她听到了天道的声音，天道将苏子衿未能道出口的告诉了她，“她很爱你，她希望你可以勇敢，你能够成为英雄。”

楚离愁想说，可是她好疼，她的心好疼，她要受不住了，她不想再继续了。

苏子衿，可不可以让我懦弱一次。苏子衿，可不可以让我再爱你一次……

“楚道长，现在，请你拿起化雨剑，灌注你的全部灵力，将混沌从苏子衿身体内抽离，转移到沧澜珠上。”

楚离愁不敢相信，她瞳孔紧收，沙哑着嗓子，每说出一句话都像是刀划在喉间一般困难：“你要我杀了她？”

“是封印混沌。”天道说。

“不，不行……”楚离愁喃喃，“不可以，不能这样……不可以这么对她，我不行……”

她，她可以，她可以替苏子衿，她同样可以接受混沌的力量，让她来，让她来好不好……明明说好了要保护她，明明想要带她回家……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是苏子衿？！！

“来不及了楚离愁！要快！苏子衿感觉不到痛苦，她的意识已经完全被混沌侵蚀，她不会觉得痛苦！若是你错过机会，让混沌真正出事，她才会觉得真的遗憾和后悔！楚离愁，苏子衿是相信你的！”时间越来越少，沧澜珠的力量快要按捺不住混沌了。

“不行的……不可以……”楚离愁的精神几近崩溃，她受不住的。

“那你要亲自听听她的想法吗？！让我唤醒她的意识，让她觉出痛苦，让她亲口对你说‘杀了我’！你愿意吗？你敢听吗？！！”

天道也有些难过，她存封了一缕自己的意识在楚离愁身体里，她能够感知着楚离愁的情绪，也体会到了许久未曾有过的纠结和痛苦。但她很理智，若是今天不能将混沌彻底封印，那苏子衿和楚离愁都只有死路一条！

楚离愁很清楚地知道天道说的是事实，她没有选择。

化雨剑漂亮的光泽在此刻看来非常刺眼，楚离愁心痛至极，她亲手举起化雨剑，看着上面一点点汇聚起灵流，听着化雨剑嗡嗡鸣响，随后血花四起，飞溅到她雪白的衣衫。

光影交织在一起，楚离愁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手不要抖。她越多动一分，苏子衿身体承担的痛就越深刻一分。

她跪在地上，泪流满面。

对不起啊子衿，本来该是我的，也可以是我的……

化雨剑鸣铮做响，混沌低沉的咆哮从苏子衿体内传来，那嘶哑的怒吼越来越响，化雨剑也震得越来越厉害。化雨剑生生将正在融合的两个魂魄分离，天道的力量立刻封锁在混沌身上，逐渐将他压缩。

散发着淡淡荧光的沧澜珠开始发黑，它吸收着混沌的魔气，连同他的灵魂，一起被慢慢压缩到沧澜珠里面。沧澜珠只是沧龙的内丹，只能封印沧龙一时片刻，楚离愁必须快速将沧龙封印到原来的凌源深处去。

而此时苏子衿渐渐恢复神识，她的灵魂逐渐回到原本的身体里面。

胸口还在汹涌的鲜血和已经恢复的清醒让苏子衿意识到楚离愁成功了，或者说……暂时成功了。

在知道沧澜珠有异动的时候苏子衿便猜到了许多。

那次在审判中帮了她们的人，或是神，终是要露面了。

若浮和若霖所说的飞升，她还没有看到。楚离愁是不是已经飞升成功了？她现在成为了神仙吗？楚离愁真的很厉害，苏子衿从来没有怀疑过楚离愁是否可以成功。她知道，只要楚离愁想，就一定能行。

可她似乎看到楚离愁望着自己的眼中充满了悲怅，她在纠结，是救自己，还是继续去做她应该完成的事情。

苏子衿想要骂楚离愁：你个傻瓜，有什么好纠结的啊，当然是去做英雄啊。你是英雄啊楚离愁，是楚道长，楚宗师，是我的英雄。

可看着她也很累吧，看着自己受伤，这副奄奄一息的模样。

浓浓的血腥味布满全身，苏子衿觉得自己狼狈至极。

回到身体的神识又忽飘忽远，她脑海中不断地回响起与楚离愁经历的一切。笑的，哭的，甜的，苦的，全部全部，都是她的身影。

“笨蛋楚离愁，”苏子衿努力看清楚离愁的眼睛，知道事情没有这么容易结束。她朝楚离愁艰难地挤出一个微笑，声音抖着，说，“去吧。”你该去的啊。

楚离愁眼红得厉害，泪水再次盈满了眼眶。她还是舍不得。

“别哭啊，阿楚。”苏子衿的声音很轻，尽管楚离愁有着天道的灵力，还是觉得自己听不真切。

苏子衿想要直起身擦去楚离愁的泪水，但她的力气很少很少了，已经支撑不断起她看清楚离愁的眼睛。但好在刚刚苏子衿看得很仔细，很认真，她将楚离愁的模样记在心里，在心里一遍遍描绘着她的样子，也让自己忽略掉身上的疼痛。

回望她前半生过得不说痛苦，但也迷茫。她活在魔教的任务中，无尽的厮杀中，她走过尸山血海，沾得满手血腥，背负沉重罪孽。虽为魔教所指，也是自身选择，她无可申辩，也不想申辩。

“魔教收养我十余年，我报了他们的恩。我负凡人十余年，我清了他们的怨。”

苏子衿看不见眼前的人，瞳孔逐渐涣散，但她每一句话，都说得认真，说得用力。层层防备卸掉，苏子衿觉得很累，但也很自在。她把一颗澎湃的心捧出来，献到楚离愁面前。

“楚离愁，现在的我只是我了，我不欠谁了。”

“楚离愁，我爱你啊。”很爱很爱。

从今往后，我只是我，最初的我，只属于你的我。我可以干净如初，我成为了最初遇见你时候的模样。

你见过我最坏的模样，也接受了我的背叛，所以我短暂的一生中为数不多的爱，为数不多的情，全部都想要给你。

在死前的最后一刻，我终于可以对你说出我的爱，对你说出那句埋藏在心底很久很久的，我爱你。

笨蛋楚离愁，我爱你，很久很久，很爱很爱，你知不知道？

重要的事情说三遍，he，he，he！

orz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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