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问归途 第47章 第 47 章

苏子衿语气轻快，神情愉悦，笑得天真烂漫。若不是她的身边还悬着个月尚铃，可能楚离愁还真以为她是来再次依靠自己的。

楚离愁拧着眉，她仰头看苏子衿，突然发觉自己有些看不清她。她总是笑着的，可楚离愁却猜不透她笑容之下的心思了。楚离愁总觉得苏子衿不像她表现出来那般，但楚离愁扪心自问，她根本不敢说自己了解她。

“来杀我？”记得她离开之前说的便是下次相见之前，便是来杀她之时。

一直相信她会来，毕竟她从来不是念自己情的人。但没想到她居然来得这么快，这才过了几个时辰，真是急不可待的来杀自己啊。楚离愁不禁苦笑。

苏子衿懒懒散散，歪了歪头，斜斜倒在栏杆上，拖着下巴弯着眼：“是呀，说好的等我来杀，还守信吗？”

“守。”楚离愁抬手收了化雨剑，静静站在中央，温和地问，“你想如何？”

看她都将化雨剑收了起来，苏子衿知道她这是认真的，不由也隐了笑，正经起来：“你……你就不怕我设计你，蓝爵出来偷袭？”

“他没那个胆子，也没那个实力。”楚离愁平静如水，说的话倒是霸气，“我只让你杀。”

可也都是实话。让蓝爵来，就算不用化雨剑，也占不了楚离愁便宜。

蓝爵也不会这么傻。有苏子衿一个去送命就够了，不必再多一个。

苏子衿撇着嘴，呼呼吹起刘海，眸光一动，轻飘飘地越过面前的栏杆，雪一般灵巧地落了地。

“我不占你便宜。我俩打一架，你不必让着我。我要是赢了，成了这次的任务，也算不负教主的救命之恩。若是我输了，这条命没了就没了，以后……”任你处置。

“打吗？”苏子衿话不说完，只是漫不经心问。

楚离愁没说话，给了她一根纁色发带。发带上绣着金丝云纹，还刺了黑珠点缀，很适合苏子衿平日里穿的衣服。

虽然苏子衿没在楚离愁面前穿过魔教衣裳，但这根发带的的确确是配她那些衣衫的。只不过楚离愁不知道，她平日里也是习惯束发的，不过是为在楚离愁面前表现得温顺些，这才将头发披散了下来。

苏子衿心中感慨，楚离愁这般行事，她还怎么动手啊。看样子楚离愁也并不打算先行动手，苏子衿无奈，一把将发带甩了回去。

发带飘旋舒展，犹如一片羽毛，轻柔地朝着楚离愁而去。苏子衿将力度把握得很好，发带刚好落至了楚离愁面前，只是她并未伸手，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它落在自己脚下。

苏子衿望了那发带好一会儿，将情绪压下，重新整理好自己的表情，挂上以往招牌的笑，撩了撩碎发，反手凝成魔气，化作一条冷若冰霜的鞭子，那鞭子散发着淡淡蓝光，透出一股寒意，若是旁人远远看着，也是惧得后背发凉，心头一震。

月尚铃可幻化无数武器，苏子衿剑打不过，换了一个便是。

她的鞭子蕴含凝重杀气，来势汹汹，甩成了一道残影，破开风地打着璇儿，从顶上劈下来，震得四周桌案瓷壶碎了一地，脑瓜子嗡嗡地疼。

楚离愁纵身横走过梁柱，不知何时手中又拿起化雨剑。鞭子灵巧转向，将她从柱上拦截，化雨剑随之出鞘，将鞭子一把弹开，剑刃闪过一声刺耳的尖鸣，碰撞出一瞬巨大的光。苏子衿握着鞭的手瞬间泛起一片乌青和血印，灵力借着鞭子顺势而上，直逼到虎口。

“好霸道的内力。”灵流将苏子衿心口震得生疼，她即刻收了鞭，忍下喉咙一口血，恰看楚离愁微微蹙眉。

月尚铃出现在她手上，苏子衿凝神聚气，指尖结印，一掌朝着楚离愁击去，魔气骤然迸射而出。无形的力量似风一般飞掠，楚离愁不慌不忙，划剑闪躲，四周东西被击得粉碎，苏子衿脸色煞白，眼中蒙上一层血红，将原本的眸色侵盖。

楚离愁的化雨剑望着苏子衿眼中竟浮现一道印记，极为诧异，不由手中的化雨剑也慢了。月尚铃逐渐散发出点点流碎如银的微光，铃铛在小小屋子中发出剧烈的响声，地面开始震动，二楼栏杆破裂落下，客栈俞渐混乱，震动也愈来愈剧烈。

“苏子衿！”楚离愁望着她眼底的那道印记，脑子嗡嗡作响，“苏子衿！醒醒！”

那道印记楚离愁很熟悉，是即将被魔气反噬的魔教中人时常会有的。苏子衿的魔气越来越不受控制，周身裹挟着一道黯红的浓雾。楚离愁望着她冰冷的眸子，她已经好像快要失去理智。

“苏子衿！”楚离愁在怀中摩挲到沧澜珠，她想要试着运气用沧澜珠净化苏子衿的魔气，可苏子衿似乎并不仅仅只是普通的魔气反噬。沧澜珠刚一运转，两团熊熊烈火便将它包裹。楚离愁手心被狠狠烫了一下，下意识松开手，竟发现沧澜珠就这么漂浮在了空中。

苏子衿听到楚离愁的呼唤，可她已经认不出她了。苏子衿偏着脑袋，嘴角勾出一抹笑，而眼中却无半分笑意。她摇晃着脑袋，嘴里哼着调调，步伐缓慢又妖娆，丝毫没有平日中的活泼。

这是魔教最后反噬以前的魔气爆发。若不能及时将他们杀死，等到魔气在他们体内爆发开来，最低方圆几里都会受到牵连。

楚离愁一动不动，不知如何是好了。她从未见过被魔气反噬的人能够清醒回来，也不曾知道竟然还有沧澜珠净化不了的魔气。就算是魔气，沧澜珠也该有用才是啊！苏子衿怎么会……

之前交手苏子衿忌惮自己被反噬，不曾真正的将力量全部释放。但此刻，她所潜藏着的巨大力量也因无人控制而彻底爆发出来，只怕是楚离愁……也是拼尽全力去搏上一搏。

苏子衿看着楚离愁，像是野兽遇见猎物，眼中流露出无数嗜血的渴望，她看到了楚离愁身上的灵流，嗅到她身上美妙诱人的气味，眯着眼，轻轻呼了一声。她缓缓抬手，蓦然魔气肆溢。

楚离愁心知唤不醒她，但看着那张苍白羸弱的的脸，她还是未能忍心下手杀她。

晃眼一瞧，楚离愁发现一点疑虑。楚离愁踏到二楼，颠在那摇摇欲坠的栏上。化雨剑涌上光波四处试探，苏子衿周身绚丽幽若漫天繁星，稳稳站在楼下运起魔气向楚离愁击去，招招狠毒，都是冲着索命去的。楚离愁身法势若雷霆，动作极快，次次闪着杀气腾腾的魔气而过。

剑影破光翻转，楚离愁于二楼飞跃，从高处下望。忽地凝结真气，巨大光晕卷上化雨剑，楚离愁快若闪电，落到苏子衿身后。苏子衿迅速察觉，侧身转向。楚离愁便等着她那一瞬，破开魔气将化雨剑挑进苏子衿腰际。她只是后撤一步，却发觉自己身上似乎少了什么东西。

是月尚铃。

楚离愁趁机将月尚铃拿走了。

可这月尚铃上的魔气也不是吃素的，生生将楚离愁化雨剑的灵流尽数吸毁，甚至伤她至五脏六腑极深，心头剧痛得肝肠寸断。

被猛地打断魔气侵染，苏子衿愣了一下，也给了楚离愁缓缓的时间。她重新拾起沧澜珠，便看沧澜珠已经恢复成原来的模样了。

楚离愁吊着一口气，将沧澜珠放至苏子衿怀中，汇起灵力将苏子衿身上的魔气一点点抽离。

苏子衿脸色苍白如纸，她踉跄着走向楚离愁，眸中那抹血色隐隐淡去，却还是挣扎着想要杀楚离愁。

“子衿……”楚离愁额上的汗珠大滴大滴往下掉，她颤着伸出手，心一狠，拿着化雨剑在苏子衿手背上割上一道，“醒醒。”

微小的疼痛从手上穿来，一阵浸骨的寒意钻心，苏子衿站立不稳，头晕目眩，迷迷糊糊之间，望见一人向她而来，她跌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之中，那怀中温度让她安心舒适，她彻底放下戒备，沉沉晕了过去。

——

受伤本是常事，但对苏子衿来说，把她伤成这般情况的，也只有这一次。

将她带回魔教的是壤驷暄妍。蓝爵不知去了何处，始终是未回魔教，也不见了踪迹。壤驷暄妍只当他是还在完成教主的任务迟迟未归，带回了苏子衿便作罢。

不知是不是楚离愁给壤驷暄妍送的信，反正她是接到消息这才赶过去。而壤驷暄妍赶到楚家的时候，苏子衿被安置在一家客栈中，意外乖巧地躺在床上。

虽然有种被当做她手下的感觉，但壤驷暄妍还是不情不愿把苏子衿拖了回来。本以为就是跟楚离愁交手过程中受的伤，结果却发现苏子衿那伤似是魔气所致。魔教内斗虽少也并非没有，可能把苏子衿伤成这般的，究竟是何人？若说是蓝爵，她定是不信的，

壤驷暄妍猜测那是苏子衿被魔气反噬，而后又被人唤醒。但，上一个熬过了魔气反噬的人，那可是教主！若苏子衿真的熬过，那她的魔气，必定又更上一层楼了。

修养了七日，苏子衿从昏睡中醒来。

她还处于神识不清的状态，但壤驷暄妍趁虚而入，问她：“苏子衿，你是怎么受的伤？”

苏子衿眨眨眼睛，有些心烦意乱，呼了口气，愣愣道：“不知道。”

“不知道？你伤的这么重，你跟我你不知道自己怎么受的伤？你是傻子我是傻子？”壤驷暄妍好笑道。就算她是被魔气反噬了，也不该不知道才是。“喂，我还偷偷给你送了情报的，你这都不告诉我？苏子衿，做人不能这样啊。”

“你不是讨厌我，不愿跟我多说话吗？”苏子衿冷眼看她，不回答。

“以前跟你没交集，当然懒得跟你说话。要不是你找我合作，我才不理你。不过现在看来你做人也还行，就当多个朋友。啧，你别岔开话题，到底怎么回事啊？是不是楚离愁给我送的消息？你伤到她了吗？”

就连壤驷暄妍都知道苏子衿杀不了楚离愁，教主更是了解。

苏子衿摇摇头，道：“我不知道怎么受伤的，跟楚离愁打着打着，就突然昏过去了。那时候我还没受伤，不过……的确不是楚离愁。”楚离愁不会伤她，最多把她打晕送回来。

可苏子衿就连被打晕的记忆也没有，而且照楚离愁的性子，怎么会让壤驷暄妍来接她？

“那还真是奇怪……莫非真是蓝爵？”壤驷暄妍没想明白。

苏子衿也渐渐缓过神，她问：“那楚离愁呢？她现在如何了？”

壤驷暄妍打趣她：“你希望她如何？”

苏子衿沉默。

见她一直不说话，壤驷暄妍叹了口气，跟她说了：“听说楚离愁现在也下落不明，楚家人正到处找她呢。苏子衿，你不会真把她杀了吧？”

苏子衿摇摇头。她可能伤她，却不会杀她。她杀不了楚离愁的。

“蓝爵也没下落？”苏子衿问她。

“是。”壤驷暄妍回。

苏子衿有了一些头绪，关于蓝爵和楚离愁。

既然一开始只是让她去牵制楚离愁，那想必不是冲着楚离愁去的。在静湖蓝爵设计徐山弟子不成，而后来楚家山脚招摇住下，引得楚家派人下来查看，而后又利用阵法将他们杀死炼化死尸。之后苏子衿与楚离愁在客栈交手，而蓝爵与其他人在外面二次布阵贴符，将其他弟子带走。苏子衿晕过去是为什么她不知道，但那封信多半是楚离愁送与壤驷暄妍的。那时候她应该还在，而带有楚离愁只是临时起意，因为楚离愁受了重伤，她发出信息后被蓝爵察觉，便前来带走了她。

楚离愁……是非还安全？蓝爵他们又去了哪儿？苏子衿头痛欲裂，身子里阵阵寒意涌来。

“对了，”壤驷暄妍突然出言打断了苏子衿，“你有没有觉得……体内魔气有什么不一样了？”

苏子衿立刻意会，凝聚魔气探了探，而后道：“并无差别。”

“不会真的是蓝爵吧……”

“应该不会。”苏子衿屏蔽掉脑海中杂乱无章的思绪，从头到尾又将事情捋了一遍。

似乎一切都是在从山神庙出来以后不对劲的……对了！若霖！若霖被魔族捉走，就算若浮只是一片幻影，那若霖也定会留下些许痕迹！

“走！”苏子衿忍着疼坐起来，她拾起手边衣服，迅速套上，将旁边的壤驷暄妍看得一愣一愣的。

“走什么？”壤驷暄妍不解。

“想知道他们去了哪儿吗？”

“……有点。”

“那就跟我走。我知道他们在哪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