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问归途 第40章 第 40 章

她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她一路逃避，一路躲闪。楚离愁也不逼她，就此放弃了这个话题。等之后，她自会慢慢接受。

在楚离愁不再多说之后，苏子衿变回了以前的样子，黏着楚离愁，跟在她身后让她走在前面，不过耍耍性子，同楚离愁闹些别扭。

幻化的光慢慢黯淡下来，周边的寂静重新生机，一缕微光投了下来，随着苏子衿和楚离愁的身影缓缓转动。苏子衿拉着楚离愁的衣袖，从她身后探出头来。

目光所及之处，是面上的静湖。静湖还是一如既往的，风也吹不动的平静，现在看来，那阵平静，的确是有些诡异了。

“我们不是在静湖底下吗？”苏子衿说完就觉得自己蠢。她们是在静湖底下没错，但刚才也说了，这是幻境，当然能看到静湖了。真是跟楚离愁身边装傻称愣久了，脑袋真不灵光了。苏子衿在心里暗骂自己一句，面上当作满不在乎，继续装傻充愣。

楚离愁似乎也知道她的小心思，并不作答，只是轻笑，但又像怕苏子衿生气，忙掩住，收了回去。

虽只是一瞬，可苏子衿还是瞧见了，不出楚离愁所料，她果真生气。但楚离愁能看出她的心思，苏子衿自是也能看出她心之所想。苏子衿什么也没说，却登时抛开了楚离愁的手就往前去，等着楚离愁追上来。

“小心点，这里不是真正的静湖。”楚离愁配合，快步走上去，重新拉起苏子衿的手，嘴角勾起一抹不甚明显的弧度，悄悄侧首望着她。

苏子衿好歹也是圣女，这般明显的幻境还是看得出来的，心里不满，丝毫没察觉到楚离愁的小表情，怒冲冲道：“我知道！”

楚离愁有些无奈，扶额：“我不是那个意思……悠，子衿，这里可能和山神庙一样，是从前的静湖。还记得若浮让你找若霖吗？”

“嗯。”

“你进到那密道之中，可曾想过，真正的若浮，早就已经不在了呢？”楚离愁道。

普通人的灵魂若是不入轮回，最多七日便会消散。而神的灵魂若是失去了依附的灵体，大概能撑上百余年。若浮虽被若霖用神力供养着，但若霖已经失踪这么久了，要她独自撑到现在，怕是不大可能。

“你是说，那是若浮留下的残影？”魔教从不谈论这些，苏子衿对这种事情不大清楚。

“不确定，但很可能。”楚离愁道。

东海就在流明岛附近，这静湖是流明岛的岛中湖，四周被林子隔绝，东海的水流不进来，这湖也形成得莫名其妙。楚离愁在湖边布下的阵是重现曾经的阵法，若是被人改动，将她们从静湖之下传送到曾经神魔时期的静湖……也不是不可能。

“我们现在还不知是像山神庙那般身处其中，或是……刚才那般，做个普通的旁观者。目前来到这里我们都还保存着自己的记忆，一会儿就不知道了。幻境之中的伤也可能会带到现实中，所以还是万事小心得好。”楚离愁耐心跟苏子衿说着，将她揽在身后，一手护着。

苏子衿轻声嘀咕：“……只有你才会没记忆好吧。”

“嗯？”楚离愁注意力在四周，没听清她说了什么，回头看她，问，“你说什么？”

苏子衿又不说话了，不过楚离愁也没追问就是。

在她们谈话之间，静湖中淡淡冒出一颗泡泡，咕噜一下，被空气戳破，很快的，又咕噜一阵，冒出一串，又被空气戳破。

泡泡冒得越来越快越来越多，扑哧扑哧冲个不停，苏子衿和楚离愁察觉，往那处走近，正准备细细一看，静湖之下却砰地一声打碎了平静，一条蛟龙破水而出。

“这是……”

“沧龙。”

楚离愁认识沧龙不奇怪，楚家和东海沧龙的渊源江湖人尽皆知，也只有楚家那位飞升成神的先祖，才能够使得凡人揭开天界一丝面纱。其他门派有没有关心天界那些神苏子衿不知道，但楚离愁肯定了解。

“沧龙早陨落于千百年前，与帝姬消散的时日相差无几。当然，帝姬陨落的时间，怕也是和记载有差。不过勉强将他二人放在一起，算是同一时候的吧。”

“是那场神魔大战？”苏子衿问。

“不是。神魔大战魔族虽败，但天界也死伤严重，两族休战后，魔族又不知怎的，找了东海的麻烦，东海沧龙那时正在大战之中受了伤，沧龙请我楚家先祖前来相助，胜后赠楚家沧澜珠为谢礼，而沧龙不知所踪。魔族二次来犯之时，就是帝姬出战那一次了。书上记载的是，帝姬陨落不久后，沧龙神籍也逝于仙云台之中，但实际现在还不可知。这次怕是……能得出个真假来了。”

苏子衿听得一愣一愣的，这可是她在魔族完全不知晓的。

“你们，你们所谓正派怎么知道怎么多啊？”苏子衿不禁感叹。

“不是我们，是我。”楚离愁很淡定，“楚家密阁里的古书，只有沧澜珠所持者才能进。”

本是看着那沧龙飞腾于空，苏子衿忽地心脏猛跳一拍，不禁握住了楚离愁送她的荷包。那荷包她日日带在身边，没事便试着压制自己体内汹涌的魔气，只是现在戴着摸着，着实是有些……尴尬。

楚离愁也意识到了，转头看她，轻笑。

苏子衿：“……”她会不会早就知道自己意图？苏子衿突然对自己产生了怀疑。哦不，对楚离愁产生了怀疑。

不过楚离愁没说什么，伸手朝边上草木一探。果然，楚离愁的手直透过了草木。

二人相视一望，苏子衿笑：“你是不用担心了。”既然都摸不着碰不到，那大抵是不会失去记忆了。

她们跟随沧龙，一路到了东海，这才意识到，原来沧龙住的不是东海，而是静湖。也难怪静湖附近那林子灵气如此充沛，都能撑得住楚离愁的阵法消耗。

东海不远处，黑暗慢慢朝岸边靠近，奔腾的海水卷起一个又一个触不可及的浪花，犹如千军万马般拍在礁石上。沧龙的鳞片在幽沉的大海中显得黑耀闪亮，在浪上掀起层层狂澜。他低沉怒吼，在昏天黑地之间，猛甩龙尾，一把将那片阴霾狠狠撕裂。山呼海啸间，沧龙屹立于海浪之上，金色余晖转瞬即逝，辉煌照在凶狠的浪潮上，沧龙化作一位俊美的少年，落在浪尖上，轻一挥手，将裹着白色泡沫的浪潮向着那片黑暗打去。

那少年背着楚离愁和苏子衿，远远一瞧，他面朝着黑色雾气，后背挺拔，宛若一位谪仙，看着仙气飘飘，实则凛冽的寒气已经杀出去几丈去。

那气息……苏子衿不由觉得熟悉。她瞧了瞧楚离愁，却见她并未多余的反应。苏子衿不禁皱眉，细细思索。

“阿楚，”苏子衿神绪远去，不由习惯得唤了声，发觉好像有什么不对，又立刻改嘴，“楚离愁。”

“什么？”楚离愁笑。

苏子衿又气又恼，但好像这事儿和楚离愁又什么关系，只能深深吸了口气，道：“你不觉得，这人有些熟悉吗？”

“嗯？没有，”楚离愁向来过目不忘，凡是认识的人都会有印象，即便只有一个背影，那也是刻在记忆之中，她从未见过沧龙，就连在书中，也未曾出现过沧龙的人型，“你想到什么了吗？”或许苏子衿在魔教见过呢？

苏子衿眉头紧皱：“不知道。那气息……好熟悉。”

“你竟能感受得到沧龙的气息？”且先不说这里只是个幻境，隔这么远的距离，以苏子衿的修为，应不会有灵力上的感应才对啊。

苏子衿自然是听懂了楚离愁的话：“……你小瞧我？”

楚离愁失笑：“没有。”

话虽如此，苏子衿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她白了楚离愁一眼，哼声道：“沧龙施法那气息……你真的不熟悉吗？”

不等楚离愁回答，苏子衿又继续道：“好吧你可能真的不熟悉。但我好像从哪里感受到过这相似的灵力。”

“在哪儿？”

苏子衿抬眼看沧龙翻云覆雨，心中疑虑频生，思绪万千却是丝毫没有在曾经读过的书中见到过沧龙的传说。

“等等！”苏子衿忽地想起。若不是在书中见过，那有可能在现实中见过啊！而沧龙早在千百年前就神逝，她又怎么见过？除非……

“山神庙！阿楚！山神庙或许我们见过这个沧龙！”苏子衿猛地扯了扯楚离愁的衣袖，有些激动。

楚离愁不知应笑还是怎么，疑惑：“山神庙时我也在，可我并无任何印象。”

是哦，山神庙的时候楚离愁几乎跟她寸步不离的，不过……

“会不会是没有记忆的缘故？”苏子衿问。

楚离愁发现不对：“嗯？你身处幻境之时……有记忆？”

苏子衿：……大意了，暴露了。

“嗯……”苏子衿有点心虚，不过反正身份都暴露了，也无所谓，“这不重要。但你若是没有记忆，会不会因为这个失去了对灵力的感知记忆？”

楚离愁细想，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或许是。所以……你觉得是山神庙之中的谁？”

“我不知道。”那气息虽然熟悉，但也微弱。苏子衿始终想不透，不由心烦意乱。若是楚离愁，怕可能就直接猜出来了吧。苏子衿自暴自弃。

可没有那一抹察觉，楚离愁还是直觉出了什么。她直直盯住沧龙的身影，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山神庙的场景，道：“洛山河？”

黑色雾气来势汹汹，将大半流明岛笼罩，沧龙已经第一时间抵达到东海岸边保护百姓，而这雾气乃魔族魔气，雾气之后是无数凶猛的魔族，东海小妖较多，几乎没什么战斗力，便只能沧龙亲自上阵。而在先前的神魔大战之中，沧龙与天界合作，也受了重伤。虽在静湖修养许久，可还是未曾痊愈。他已经书信楚家，请楚宗师楚昀牟前来助阵。若是楚宗师前来仍是吃力，那只能求助于天界了。

楚昀牟一得了信便连忙赶来，可路途之中仍有魔族牵住脚程，以至竟让沧龙独自在东海拖住魔族整整一日。赶到之时，沧龙已受了内伤。

沧龙气息渐弱，而苏子衿的记忆也愈发被唤醒。

是了，是他，是洛山河！洛山河在山神庙之时，虽然灵力微薄，可苏子衿那时候也是山神庙的人。灵力同出于一隅，那感应，怕是就出自于此。而若浮作为曾经的圣女，苏子衿在幻境之中还保留着一丝记忆，说不定也有着灵力上的感应！

“可是，他为什么会和魔族厮混在一起？帝姬不是与沧龙有婚约吗？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苏子衿不解。若洛山河是沧龙，那帝姬……岂不是冤死？

“来了。”楚离愁也不知，但这个幻境，或许能给她们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