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问归途 第32章 第 32 章

若不是此时此刻楚离愁就在这般生动地坐在她面前，苏子衿是打死也不会相信传闻中那个对魔教深恶痛绝，只想赶尽杀绝不留一人的冷面阎罗，私底下竟然这般可爱纯情。

其实就算将这场面说了出去，也不会有人相信。

毕竟从来都是冷着脸吓唬人，战斗力爆表，打起魔教一剑一个若串成串能排着开烧烤的人，又怎么会对一个软言喃语的姑娘害羞露怯呢？

“笑什么？！”楚离愁脸上从未如此没面，望着苏子衿愣是半点办法也无，只能恶狠狠训斥。

苏子衿知她脸皮薄，强忍住笑，摆摆头：“不笑了不笑了……噗！”

“苏！悠！悠！”

眼看楚离愁真要急眼，苏子衿收敛了点，但又没完全收敛：“在呢。阿楚，你以前在人前，有过这样的时候吗？”

楚离愁冷笑：“什么时候？”

“……”能说害羞的时候吗？苏子衿看了看楚离愁的眼神，显然是不能的。“温柔的时候。”

楚离愁愣住，眼睛微微怔大，肩头猛地一紧，像是呼吸也屏住。那神情转瞬即逝，她冷语道：“呵，说我温柔的，你还是第一人。”

不知想到了什么，楚离愁眸色一沉，转眼便收起好不容易才被苏子衿勾起来的笑。

气氛逐渐冷下来，苏子衿不知戳中了楚离愁心中哪处秘密，只能转移注意，将谈话往正题方向引。

“阿楚，你身体……好些了吗？”苏子衿问。

楚离愁依旧是一副不冷不热的模样：“嗯。”

“你，你怎么会……天鹤山里面的事我还记得一些，但最后，最后不是我……我吗？你……不应该啊……”苏子衿不好直接问，只能假意关怀，装作好奇试探。

楚离愁毫无防备，早料到她会发问一般，耐心道：“还记得若怜吗？”

“是她救了我？”苏子衿问。

“……算吧。”

苏子衿在献祭了月尚铃后却莫名被楚离愁唤醒，这出乎了若浮和若霖所料，为了还原那时情境，迫不得己将苏子衿强行抽离出幻境，只余下楚离愁一人。因是中途被幻境缔造者传送出来，她也就并未受到来自幻境之中的伤害。

但原本的现实，若霖也的确奔向若浮而去了。本应该被月尚铃吞噬掉魂魄的若浮靠着若霖的奉献保留了一缕魂魄，但她的灵力并不如天界帝姬般强大，也未像若霖般将自身一部分寄托在山神庙之中，只能游走在天地之间，等待被日月更替覆灭。

若怜信守承诺，在月尚铃爆发的一刻来到洞中，洛山河见到了她最后一面。她以残留在这世上的唯一灵力，将月尚铃的力量尽数打在自己身上。若霖并未受到多余的伤害，但洛山河灵魂被陈坤玉收走，陈坤玉理应来说不该在月尚铃之下存活，却一直下落不明。天界为表若霖督查不当之罪，打下九道天雷以作惩戒。

若怜魂灭，若浮魂散，洛山河不知下落。若霖辞去了天鹤山山神一职，被镇压于山神庙千年，从此天鹤山再无山神，山神庙也就此荒废。

“那我们之前所看到的山神庙和周围的结界……还有若浮的幻影，都是假的吗？”苏子衿心中不免悲怅，忽地想到，问。

“不，若霖从完成天罚，而后去到人世间各处搜寻若浮痕迹，将她破碎的魂魄一点点收集，送回天鹤山，布下结界，将她保护了起来。”楚离愁答。

若浮的灵魂寄托于山神庙之中，守着山神庙和结界的保护，以若霖的神力维持不散。但这次楚离愁与苏子衿同时闯入，还进到她们的幻境，了解了她们的过往，那……

苏子衿不是傻的，自然知道后果，但她还是忍不住问楚离愁：“我们，还能再去一次天鹤山山神庙看看吗？”

楚离愁久久望着她，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抵不过她的坚持：“好。”

——

苏子衿没有问楚离愁出来后是否有遇到壤驷暄妍，她们是怎么回来，楚离愁又是因何而伤。再一次来到山神庙前，便什么都明白了。

阵法被毁得不成阵样，山神庙四周光秃一片，尘沙漫天。她苏子衿布的阵，壤驷暄妍守的眼，想来也只有楚离愁有这般强硬的实力和霸道的脾气。

血迹还留在山神庙前。少，但刺眼。从山神庙门口，一路布到四周所有可见打斗痕迹之处。

“你，真的没事了吗？”虽然楚离愁已经不止一遍给苏子衿喂下定心丸，但看着这场面，她还是不免表示担心。

楚离愁摇摇头，望着山神庙沉思着什么。

苏子衿正想要问，却看到山神庙中有人朝着他们走来。

是楚家的人。

瞧见人，楚离愁将苏子衿往后带，身子笼在她前面，很自然地将她护在身后。

“张纪之，今日我已上报父亲来此调查，你又为何而来？”

苏子衿听着这名熟悉，悄悄从楚离愁身后探出头，看了看。虽然楚家大多弟子都和她有过交手，但她从不费心记手下败将，或是死人的模样。提起名字可能还有印象，脸却认不得。

面前这位张纪之便是如此。

张纪之是楚离愁父亲楚卓的首席弟子，是楚家除楚离愁以外能力最强的人。

这次天鹤山山神庙一事，在楚离愁醒后便被百家门派所知。这是楚离愁惹出来的事，自也由楚家所平。

楚卓虽不喜她，但也不得不承认她的强大，何况此事不止于他们仙门，更于天界相关。自楚家从东海一战后，先祖飞升成神后，人间就再无出过飞升传奇。若是楚家能因此窥得一丝天界闺密，千年之后再出一位飞升之辈，那也是桩美谈。

“师妹，天界帝姬曾陨于山神庙一事除了你新带来的那名女子，便只有你知内情了。今日你前来调查，我等自是知道，但师父为重大局，还是让我等前来协助您。”

楚离愁向来出行从不带人，最多捎个苏子衿来看看热闹锻炼锻炼。楚卓也是煞费苦心防着她啊。

但楚离愁也只是皱了皱眉，不想和他们计较下去，领着苏子衿进了山神庙。

楚离愁不计较，苏子衿心里却暗暗不爽。

走过张纪之身边，众弟子侧身让路，苏子衿侧首瞧了瞧张纪之，又望向楚离愁，人畜无害地眨眨眼，笑：“原来楚道长也需要人帮忙呀。以前从未听闻过楚道长除魔破阵有他人相助，看来这破了阵的山神庙，怕是比之前更吓人呢。”

众人脸色顿时色彩缤纷，张纪之更是沉下脸来。

“你！”有人想要辩驳，但被张纪之拦下。

苏子衿像是被吓到，连忙搂住楚离愁的胳膊，垂下头去靠着楚离愁，委屈又小声地对着楚离愁问：“道长，是悠悠说错什么了吗？”

楚离愁僵了僵身子，冷冷剜了张纪之等人一眼，低头轻轻拍了拍苏子衿的手，道：“没有。”

“他们……”

“别怕，不管他们。”楚离愁把手缓缓从苏子衿怀里抽出，有些慌乱地踏进山神庙中，走了两步，又回过头虚握起她的手，“我在，他们不会拿你怎么。”

苏子衿乖巧地跟上她，将其他人远远甩在了身后，回头瞥了眼，又笑：“那要是你不在呢。”

楚离愁似乎没想过苏子衿没了自己能跟他们有什么交集，不过也免不了有的弟子看她不顺眼牵累苏子衿，她想了会儿，回：“等我回来。”

“回来以后呢？”

这个问题楚离愁更没想过了。修行者之中她天赋最高修为最好，几乎除了儿时楚卓的刻意忽略而被人说道过几次后，便从来没人敢惹她了。楚离愁向来都是孤身一人，苏子衿是个列外，她不知道自己不在那些人会拿苏子衿怎样，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做。

见楚离愁久久不答，苏子衿装作失落，问：“回来以后阿楚就不管我了？”

“当然不是。”楚离愁脱口道。

看着苏子衿浅笑，楚离愁知道这丫头又是在逗她玩儿了，有些无奈，但也还是老老实实想着答案，再三思索后，认真道：“有我在，他们不会拿你如何。若是我不在，你受了欺负，等我回来，帮你报复回去。”

“怎么欺负的怎么报复？”苏子衿笑得更欢。

“嗯。”

他们很快跟了上来，但这破庙也实在没什么好看。没了幻境的遮掩，走进里面，除了布满神像的杂草便只有一层厚厚尘灰，根本看不出这里面竟然曾经住过天界帝姬。

院中那棵槐树已经枯死，周围失去了灵气，连飞鸟也不愿来此做巢。苏子衿挽起袖子，将枯树下的杂草一手大把地扯了。楚离愁见状，跟着她一起清理起院子来。

不明所以的其他人也学着她们的样子，开始在庙中院里打扫起来。

整个庙宇清理完全下来，日头已经落到了山脚，紫红的金光斜斜照下来，映得楚离愁额角的汗晶莹剔透，她整个人都像是亮着的。

“怎么了？”发现苏子衿的目光，楚离愁问。

苏子衿少见地露出一丝羞涩，她摇摇头，笑了笑：“没什么，只是没想到道长居然会做这种事。”

这话也问的真心。她从小在街边摸爬滚打长大，魔教也不好混，修炼暴戾的魔气更是比灵力痛苦百倍，向来都能吃苦。

但不是听说他们正派的人都是细皮嫩肉，经不起这种粗活的打磨的吗？修行已经很累了，这种事向来有人他们去做。况且，进到楚家，也没有任何人让苏子衿做过任何劳累的事务。

楚离愁一眼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除了膳食方面，其余的都会。”

意思是只不会做饭？

“啊？”苏子衿有些惊讶，“不是有人做的吗？”

“我的院子不进人。”

苏子衿猛然看向楚离愁，沉默了会儿、

楚离愁反应过来，马上补充：“你不算。”

“我不算人？！”苏子衿瞪大了眼不敢相信。

“是除你以外，我的院子不会让外人进来。”楚离愁扶额，不明白她的脑回路。

“哦。”听着声音有些低落啊。

还没等楚离愁想出这时候是不是应该哄哄人之类的，苏子衿又问：“那我的房间不是也有人整理吗？那也是道长的院子呀。”

楚离愁点了点她的额：“那是我收拾的！”

苏子衿爱干净，房间自己也收拾得整齐，每每她去练功或是做饭，楚离愁便顺便替她把房间整理了，不曾想她竟然这般粗心，都没发现过。

看出楚离愁脸色不对，苏子衿正想上去撒个娇混过去，张纪之却来了。

“楚师妹，我们……发现了一条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