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问归途 第21章 第 21 章

一层金光镶上天鹤山头，山神庙内撒落一片零零碎碎的斑点，柔柔地打在楚离愁身上。楚离愁站在槐树下，看着来往百姓耳边别的三两朵曦莲，在后院里祈福祷祝。

后院的灵蛇庵被楚离愁和苏子衿重新修整，山神庙也因为名声愈渐大起来而扩建。山神庙被人们精心建造了一番，加上重新建立起来的灵蛇庵，规模也逐渐变大。

灵蛇庵的灵气因为山神庙的名气愈发旺盛，而它的主人却还是迟迟不归。

“真的有用吗？”苏子衿从楚离愁身后走过，和她并肩站在一起。

这次度过了月尚铃之毒的危机，可洛山河始终还是没有得到妥善的处置，而月尚铃也还是流落在外，不知去向。

月尚铃是苏子衿带到这里来的，不知这个原本的世界是否存在另一枚月尚铃。而若浮在那时是否也拥有过这一枚月尚铃呢？苏子衿还是不得而知。只是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要先将月尚铃从洛山河手中拿过来。这是她从外面带进来的，先不说这个东子落到洛山河手中，不知道会给洛山河提供怎样的助力，月尚铃她是一定要带回魔族的。

月尚铃是魔教教主亲自授予她的，若是被弄丢，她也怕是会被教主折磨致死。流落山神庙，到了天界手中，怕也是只会污染天界圣灵。

还好楚离愁也要找出洛山河，了解他们往事的恩怨。虽说楚离愁普遍时候都很可靠，但苏子衿习惯了依靠自己，这种需要全付拖赖他人的情况，还是免不了担心。

只是楚离愁也拿不准主意：“不知道，试一试。”

将灵蛇庵重新修整起来是楚离愁的主意。

灵蛇庵本就是为洛山河建的，那时候天鹤山的主人还不是她，但她也是全程跟着修建的。灵蛇庵是洛山河的灵力来源，自从前任山神魂灭后便日渐荒废。楚离愁没她那般的神力和交际，在天鹤山每一步都行得很困难，灵力太微弱，也只能刻苦修炼。而就这么忘了洛山河的去向。

现在也不知洛山河被魔气吞噬到什么程度了，但这么久过去，他拿着月尚铃，想来魔气也不会很弱。而灵力再源源不断进入他的体内，魔气和灵力两股力量相互排斥着，他就必然得舍弃一份力量。要嘛断掉月尚铃，苏子衿便可趁机召回月尚铃，要嘛便回到山神庙，断了和这灵蛇庵的连络，从此丢弃他的过往，将他的曾经掩藏。

其实洛山河可能还会有一种更好的出路，那便是毁掉整座天鹤山，将天鹤山的怨气和恨意用月尚铃吸收，将天鹤山的灵力用月尚铃转换，把天鹤山变成一个魔族的地方，成为下一个的魔教据点。

只是楚离愁在赌，她赌洛山河不会这么做。

“现在已经过了快要两月了，洛山河还是没有动静啊......”苏自己深深叹了口气，有些发愁。

这月尚铃一天在洛山河手中，她便一天不安心啊。

“他一定会来。”不论是哪种抉择，洛山河都会前来天鹤山与她们一战，只是他现在迟迟不肯现身，相比还是在顾虑，“不仅他一定会来，我们也一定会胜。”楚离愁望着天鹤山头那一点金光，心中不知想了些什么，轻轻垂下眼眸，像是心情有些不佳，转身离开。

苏子衿顺着楚离愁方才的目光看去，只望到了一片茂林，那山头的最高处，也是似乎也是一棵槐树，不知是什么时候种下的，她竟然一直没有发现。

苏子衿想到什么，追上楚离愁：“现在的毒性差不多都被清除干净了，那你的灵力和血液是不是......”

“就这样吧。”楚离愁低着头，看着脚下的土地，“就这样吧，现在的灵力和血液的吸取不如以前那般多了，我香火收了许久，神力有所提升，也可以维持。”

“可是......”

“就这样。”不知为何，楚离愁有些固执地不肯收回自己的灵力，不论苏子衿怎么劝，都还是一意孤行。

既然劝不动，苏子衿索性也不劝了。在这里呆久了，她似乎也被慢慢影响到了，明白这一切都是早已被书写好的结局，那现在就只需要顺其自然好了。

现在，就等着洛山河的到来就好了。

——

深谷之内，幽暗潮冷，一道日光缓缓从谷口洒下，落在寒凉的水流中。谷中一人轻轻闪躲，避开了那道光，侧到山谷之下的灰暗处，继续淌在寒水中打坐。

体内的灵力已经按压不住了。

自从拿到月尚铃以来，他便一直借着这副羸弱的身体去吸食月尚铃的魔气。缚情咒的力量在月尚铃魔气的加持下也愈发厉害。不过可惜，这月尚铃似乎认了主，总是不太听话，在他修炼的时候蠢蠢欲动。也是好在它的主人对月尚铃的了解不深，在她的召唤之下，月尚铃还尚且可以为他所用一段时日。

只是这月尚铃汹涌的魔气和现在从天鹤山传递来的灵力，两股力量在体内碰撞聚合，相互排斥。现在的这个身体已经快要承受不住，几近分崩离析。

疼他倒是不怕，可以前的那副躯体已经被他自己损坏，现在的这个又不堪重用，可真是......看来不得不回山神庙一趟了。

这个山谷离天鹤山并不远，但洛山河走得很艰难。

沿途的一切风景他似乎都是这么熟悉，又感到这么陌生。好像什么都变了，又什么都没变。那种说不出来的归属感让他很难受，越是靠近山神庙，越是快要见到那个曾经他欢快愉悦过的地方，洛山河心中的困惑和悲伤就愈加浓烈。

他不想要再陷入这种情绪陷阱之中，他深知这是她们为他布下的陷阱。而他只是想要再见到她一面，就仅此而已。

她是多么强大的圣女，会挺身而出保护百姓，会在他难过的时候耐心开导，也会没有任何嫌弃的，带着异样眼光地带着他一起去到天界，去到她的家中，然后轻声告诉他，他不用再漂泊于深海，他在这座名为天鹤山的地方有了一个家。

可就是这么善良又温柔的一个人，却被天界那群道貌岸然的家伙逼死，又在时间的长河之中被遗忘。

她才是那个本该被所有人歌颂，被所有人追捧仰望的人。可惜，却因为他而毁掉。

洛山河做过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放弃东海，想方设法地来到她的身边，留了下来。所以，只要再能见她一面，就算自己神魂俱灭，永不入轮回，就算他被万人唾骂，被千夫所指，他也在所不惜，甘之如饴。

现在的洛山河已经变得很强大，他能够打败现在天鹤山的主人，能够吸收月尚铃的魔气，能够脱胎换骨，在天界悄然无息改掉自己的命格。在天鹤山闹出大乱，重伤她最疼爱的小跟班，甚至抛弃自我，投身魔族，都还是没能让她出现。

如果，如果再见一面，那该多好啊......

这么一个小小的愿望，却成了遥不可及的梦。缚情咒缚的不仅是他，还有她。可洛山河似乎能力太过微弱，还是不能够将她束在身边。

现在在见她一面的道路上出现了这么多阻碍，但是没有关系，无论是谁，都不能够阻止。他是不死之躯，楚离愁这点小伎俩只能限制他的魔气。要让他放弃月尚铃，不可能。只能月尚铃，只能月尚铃......灵蛇庵是吗？没有关系，灵蛇庵也没有关系。曾经的灵蛇庵，曾经的山神庙，早就已经深深刻在他的脑海中了。没有关系，真的没有关系。会好起来，他一定会成功，谁也不能阻止。就算是她那个接班人，也不行。

——

今天的天鹤山空无一人，山间小路上很是安静，曦莲在风中轻轻摇曳，落下片片生机。楚离愁走过去，接住一片，放在手心，又轻轻碾碎，随风散落。

“他......真的会来吗？”苏子衿还是有点不敢相信，“这么久他都没有过来，为什么会是今天。”

“我能感受得到。洛山河，越来越近了。”楚离愁眺望远处盘旋的道路尽头，微风扬起了她的衣角，清冷的一身碧穹衣衫上别着一块玉，玉被风吹得寒凉，但却在微微发亮。随着光线的愈发强烈，玉开始有些发烫，紧紧贴在那片水墨上，随着衣衫摆动。

楚离愁握起那块玉，放在心口，攥了攥。手心被烧出一片粉红，林间的风吹得越来越大，枝叶交错摆动，树叶哗啦落下。猛地一阵风吹乱了神，灰尘蒙了眼，再次看向那条上山来的小路时，便是一个消瘦的身影。

他着一身黑衣，腰间剑穗上同样配着一块玉，玉在隐隐发亮，闪得那把剑也重聚光芒。他站在那在望不到尽头的长阶之下，向着山顶遥遥一拜，一步一跪，庄重而深沉地踏上了天鹤山神庙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