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问归途 第19章 第 19 章

山神庙内的人已经比前几日少了很多，却还是乌泱泱人海一片。

楚离愁从山神庙出来，心里猛地被那些绝望又期待的无助深深刺痛。苏悠悠没有跟出来，她知道，她是想保护她，怕她流血而亡。她自己也知道，血液是有限的，毒若是不能彻底消除，那她死后也只会是连累他人。况且，况且......楚离愁不想做那个假设。她的血一定有用的。

“楚离愁！”还没等楚离愁想好应该怎么平衡这个问题，苏子衿救追了出来。

楚离愁没有想要她会来得这么快，微微怔住。过度劳累使得她这个样子看起来有些呆，莫名可爱。但苏子衿来不及多想，怕她做什么傻事，先行拉住她。

“呼，呼......你，你想怎么做？”不知不觉中，楚离愁走了很远，就连她自己也没有察觉，直到追过来的苏子衿气喘吁吁，她才反应过来——原来苏子衿和她还是想了很久的，只是她自己太过沉浸在思绪中，忘了时间和距离。

听到苏子衿这么一问，楚离愁才蓦然醒悟。

自己似乎除了坚信着自己的血液可以救他们以外，其他就什么也没有想了......她的头有些疼，这几天连轴转下来让楚离愁精力耗费地很厉害，她现在已经想不出什么了。

“悠悠......”楚离愁看向苏子衿，像是在无声地求助，但又眼神平静，无波无澜。

苏子衿：“你......唉。”真是拿她没有任何办法啊......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找一位毒性蔓延得厉害的普通百姓来试试你的血究竟管不管用。如果你的血真是根治月尚铃毒性的解药，那一定可以治好病入膏肓的患者。要是成功，那......”成功就说明楚离愁的血是正确的，那楚离愁就需要用自己的血液去想办法给到中毒的所有百姓了。

不过那都是之后需要想的事，现在楚离愁只需要找病人。

因月尚铃中毒的人天鹤山随处可见，苏子衿先给楚离愁点了一滴血，融进水中，找到一位毒性很重的百姓喝。

现在的他们已经快要被毒逼得走投无路，看到山神庙出来的法子，都争抢着想要试试。人太多也看不出什么，而且还有可能治好了又重新感染上。没办法，苏子衿只能将那人带到山神庙的后院去，为他单独开了一层结界，催眠了他让他好好休息，也方便她们在山神庙观察。

等待的时间一分一秒都显得如此漫长，楚离愁总是坐立不安，苏子衿索性也将她打晕了送进庙中，让她能够安稳睡一觉。

寻找到一线希望的楚离愁也在苏子衿的陪伴下渐渐安下心来，睡了七日以来最安稳的一觉。苏子衿坐在楚离愁的床边，安静地看着她。

睡着的楚离愁整个人都蜷缩在被子中，眉心依旧是紧紧皱着。苏子衿现在有些搞不懂自己，也搞不懂真正的天鹤山山神若霖和若浮。她们究竟想要干什么？难道要真的让她们重演一遍当年的事，让楚离愁入魔，让她封锁在这个小又破的山神庙中吗？她自己，她又想要做什么呢？

明明这一切都与她无关，她大可以旁观，看着楚离愁如何解决这一切。反正楚离愁现在也没有记忆，她只是被若霖影响到，现在的一切都只是幻境，就连天鹤山的百姓也只是用两位真正的神记忆编造出来的罢了。

可她似乎也被当年的若浮影响到了。明知道都是假的，楚离愁醒来可能什么也记不得，天鹤山的曾经也不会有她的身影出现，可她还是想要和楚离愁一起试试，试着怎么让这个死气沉沉的天鹤山变得更好。

假的就假的吧，至少现在的她知道这都是假的，还仍然愿意为了他们去做出抉择，去尽力尝试。至少现在这里对她来说是真实的。

放任着自己沉沦于思绪中，苏子衿也慢慢倒在了楚离愁床边，等到睁眼，楚离愁已经醒来开始收拾衣衫了。

“吵醒你了？”楚离愁也知道最近辛苦苏子衿了，看着她休息还有些不忍心叫醒她去观察那病人的情况，结果苏子衿自己就醒来了。

苏子衿自然是否认了，迅速起身跟着楚离愁一起来到山神庙后院。

不知是出于心理原因还是楚离愁的血当真起了作用，那位病人脸色看起来好了许多。他还是安静地躺着，呼吸很均匀，脸上带了些许久不见的红润，气色比之前不知好了多少。

苏子衿的催眠太深，尽管楚离愁靠近他，他也是毫无知觉的。一根细线轻轻缠绕上那人的手腕，那人似乎有了点感觉，微微翻了个身，打断了那根线，不过也足够楚离愁得出结果了。

“如何？”苏子衿也不知现在自己的心情是怎样。似乎怀了些期待，又莫名不想得到肯定的答案，只能等待着命运给出回答。

楚离愁双眸有一瞬的失神，她缓缓张开嘴，望着苏子衿，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只是眼中蒙上一层飘渺，肩膀微微抖动着。

苏子衿知道了，她轻轻点了点头，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绪，慢慢转过身，看着山神庙中的羸弱百姓，苦涩一笑：“挺好，也算是有了点出路。”

为了正式确定，她们又找了几人过来，留了他们看了许久，确认这的确就是解药后才放心地回到山神庙内。

有人痊愈的消息如风般吹到了天鹤山每个角落，虽然天色已晚，但山神庙还是挤满了人，甚至还有更多的，听闻消息的人匆忙赶过来，就连外地得到风声的人也在连夜赶路。

霜色撒了满地，但苏子衿和楚离愁却是没有一人能够睡得着。

虽说是有了解毒的办法，但她们还是不敢轻易给天鹤山百姓说明。这可是楚离愁的血！要是真的想要根治所有人，楚离愁的血就算只是一人一敌，那也是远远不够的！

今天苏子衿都只取了楚离愁的一滴血，为的就是看被稀释过后的血液是否还能有解毒的效果。若是可以稀释，那多少血和多少水才能有效呢？

两人都在头疼。

外面的声音太过吵闹，谁也不能静下心。可若是屏蔽了他们的声音，又是谁也下不去手。

时间一点点过去，可还是没有得出办法。楚离愁不想再呆在山神庙中了，她隐了身，和苏子衿一起出去吹一吹冷风，看看外面能够给到她们答案。

近来的温度骤降，庙里挤作一团的百姓哆哆嗦嗦躲在屋下念着经书，烧着香。而屋内空间始终是有限的，没有位置的人们只能站在山神庙院子里的那棵巨大的槐树下。他们相互依偎着，已经顾不得间隙，只想在求药路上相互取暖。

楚离愁看得心痛不已。这次的确是她的过错才导致了这么多百姓的劫难，现在她却还是只能看着他们受苦而无能为力。

这一幕落在苏子衿眼中，却是勾起了她的一些思路。

在之前他们看到的幻境和已知的传闻中，山神娘娘似乎是通过草药的方式给百姓们治病。而这个草药苏子衿一直先入为主以为是若霖从天界偷偷带过来的，从而还带动了天鹤山的草药买卖。

可若真是天界的东西，在之后很多年，又怎么会源源不断？天界神仙不是傻子，不会等待之后才找若霖算账。除非，这些东西就是人间原本的，只是若霖通过其他方式赋予了草药堪比仙草的力量。

现在想来，怕就是山神为了解毒，而在草药中掷下的自己的血液。这些草药生长在天鹤山，饮了山神之血，吸了山间灵气，自然就与寻常草药不同了。

之后的很多年，因为不知道什么原因，山神还是没有将这份力量收回，而镇上百姓发现了这草药不仅可以治疗以前的毒，就连其他大大小小的毛病也多能治好。这也慢慢成了天鹤山居民的收入来源的一环。所以在他们来这个环境之前看到的场景，想必就是从这里开始的吧。

“悠悠？悠悠？”猛一回神，楚离愁已经调整好心情来叫她了。苏子衿心情有些复杂，但还是无可奈何地将这个“推测”出来的主意告诉了楚离愁。

这的确是个好办法，而且就在山神庙附近，楚离愁和苏子衿也可以随时看着这些草药，看着病人的情况。就在山神庙的话还可以带动天鹤山山神的香火，增强山神的力量。这样一来，草药的力量也能够更加强大。

“谢谢你，悠悠。”楚离愁难得地笑了。她笑得很轻松，也很疲惫。像是突然卸下了无数地压力，在这个月色姣好的夜晚，在事情得到好的解决，在苏子衿面前，放心的，安心的，笑了。

苏子衿静静看着楚离愁满是星光的眸子。夜晚零星的光亮似是被揉碎般洒进她的眼中，一个小小的人影倒映在那片美丽星光上，看起来也是如此的美好。

两个人的心莫名在此刻静了下来。那声“悠悠”，猛地让苏子衿觉得眼前这个人不是山神，就仅仅只是楚离愁，那位嫉恶如仇的楚家长女，冷面阎罗。冷面阎罗不再冷面，笑靥鬼魅也在此刻没了笑靥。她们像是天鹤山上普通的一对好友，相知相伴，在得到了难题的回应后一个释然，一个担忧。而外界的所有都与她们无关，身边来往的，接连倒下的人群只是深夜中的一抹景，天地之间再无其他。

就在那个瞬间，苏子衿突然有些悲伤。没有任何由来的悲伤。她别过脸，不再看着楚离愁的眼，在背后轻轻叹了声气，一言不发回到了山神庙内。

这里终究也只是幻境，她们还是会回到现实。在山神庙之外，没有熟悉的天鹤山百姓，而是等待许久的壤驷暄妍。她还和壤驷暄妍做了约定——重伤楚离愁。在外面她没有机会下手，但在这里，似乎也不是很适合下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