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问归途 第18章 第 18 章

她的目光很柔和情平静，苏子衿看一眼便陷进去，慢慢冷静下来，彻底平复了情绪。苏子衿深深吸了一口气，心中万语道不出口，只能愣愣地看着楚离愁。

山神庙内安静极了，两人都没有说话，结界将外界的声音隔绝，两个沉默着的人心中各自装了不少事，她们都静静等待着对方的开口。

“悠悠，”不知过了多久，楚离愁轻声唤着苏子衿，“其实这件事是天界内部较为私密的事，因为不太好看，说不出也会影响到天界的名誉，所以很多人都闭口不谈。”

“之前没有告诉你，是不想你因为我参与进来。我来到这里，是我所做出的选择，我并不想你与我一起承担。”

苏子衿有些疑惑，但也生气。她没有打断楚离愁，听着她继续说着。

“洛山河，他本名就是叫这个，但他的确是来自一千多年前，不是十几年前出生在天鹤山的那个少年。你知道的，很早以前的天鹤山神，并不是我。我只是一届小仙子，受到天鹤山神的赏识这才入了神格。我的法术大多都是她交给我的，从前的天鹤山一无所有，是她一手建立起可以居住的天鹤山，而后在他陨落之际，她特地让我去争一争这山神之位，让我好好把她的心血守护下去。”

“而这位最初一代的天鹤山神，陨落的原因，便是这洛山河。”楚离愁恍然间像是又回到了那个时候，洛山河还像是一只小崽子，而她也还没有长大，懵懂地跟着山神娘娘，三人在天鹤山林溪之间欢快玩乐，那是在结识苏子衿以前她最快乐的时光。

“天鹤山神，是帝君的女儿，因犯了点小错，被帝君送到天鹤山来历练。洛山河是东海送来的一只具有灵识慧根的灵兽，一直陪着初代山神长大，慢慢在相处中，对山神起了不该有的心思。”

“在洛山河化出人型后，便与山神两情相悦了。而山神早已与东海沧龙有过婚约，她不可能同洛山河在一起的，帝君也不同意。”

其实在当时的楚离愁也是不同意的，她百般阻挠洛山河和山神娘娘的来往。毕竟山神娘娘已和在天理面前东海订下婚约有契书为证，那时候的山神娘娘还没认识洛山河，也是自愿认可的。且不说洛山河便是东海送来的，两大族之间贸然悔婚，是会惹怒天理。那时候两人怕是都会灰飞烟灭。

“可山神娘娘也是个倔的，死活不从。正巧当时魔族来犯，山神便主动请缨，出战魔族。”

身为帝君之女，为族出战是理所当然，也是为了逃避这个问题。还记得山神曾经对她说过，若是能够死在战场上，那便是最好了。这样洛山河就托给自己好好照顾。可惜，最后她还是没能够照顾好他。

“在那场声势浩大的魔神大战之中，山神娘娘身负重伤，许久未曾来天鹤山。洛山河在天鹤山等了很久，他一直在等山神的回来。可他终究还是没能等到。”

那时候的山神已经重伤不起，在天界修养了很久。东海也平息了那边的战乱，前来求娶山神。山神娘娘不愿，实在没有办法，便将她唤去，将自己所有的神力传给她。

“在神力耗尽以后，山神自然是没了任何反抗的能力。在帝君的劝告下，她意识到了自己的任性，便嫁去了东海。”

“可惜在去往东海的路途之中，东海内部混入了魔族奸细，有人叛变了。”

楚离愁深深吸了一口气，牵出一个苦涩的微笑，满眼尽是悲哀：“重伤未愈的山神娘娘，便只能做魔族的刀下鬼，被月尚铃伤到神魂破灭，再无轮回。”

而洛山河在知道这个消息后便疯了。楚离愁根本管不住他，他疯起来便真真是不要命。楚离愁也不敢伤他，不小心将他放出天鹤山，便失去了他的踪迹。楚离愁忙着要去将天鹤山神之位承接下来，也没工夫管他了。

可再次见到他之时，他已经快要入魔。在前两任天鹤山神来到之时，洛山河不知从魔族学了什么法子，直接将那两位山神杀到神格破灭，成了堕仙。没有人敢再来接任这个山神之位，这才轮到了楚离愁。

楚离愁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洛山河了，从前那个看起来有些倔强，喜欢跟在她和山神娘娘身后学习术法，念叨着想要保护她们的洛山河，已经在漫漫长河之中磨损。

她已经记不清洛山河的模样了。那个两个模糊的面孔像是一场盛大的美梦，可现在梦已经醒了，她慢慢走了出来，洛山河却还是沉浸其中，甚至变得疯狂偏执起来。

这千百年来，她再没见过洛山河，也没有听闻过有关他的消息。原以为他已经放下，却不曾想，现在的他竟疯到来天鹤山报复她和百姓。本是很久以前他们的恩怨，可牵扯到了天鹤山和苏悠悠，那楚离愁便不能因为从前的山神而放任洛山河了。

“天界怎么说？”苏悠悠问。

这次洛山河闹出来的动静算不上小，但天界到现在都没个态度，实在是不正常。洛山河和前任山神娘娘的事想必在天界也不是秘密，有这种负面传闻的情况下，天界应该更快做出行动才是。可人间没有其他特别的事情发生，而天界还没有动静，不得不令人生疑。

楚离愁摇头，叹了口气：“天界不可能出手。当初山神娘娘去世就被他们隐瞒，为了东海和天界的关系和睦，这次洛山河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也只能由我们来解决。”

可月尚铃毕竟是魔族之物，虽和苏子衿签订了契约，认了主，但总归不是她的东西。苏子衿并算不得上有多了解月尚铃，反倒是洛山河看起来更能使用它。他的血不知道上了什么咒，在月尚铃的过滤下毒性很大，且成瘾。人间没有任何草药能够根治。

现在这毒一传十十传百，已经不止存在于天鹤山，还散播到了更远的地方。若是不能尽快想出办法，怕是又有一场大祸。

苏子衿和楚离愁二人都对草药方面一无所知。天界的神仙们求不上，那只能翻阅古书了。

好在上任山神留下来的古籍够多，两人没日没夜翻阅，苏子衿甚至还趁楚离愁不备，偷溜到魔界去。

果不其然，魔界的毒，就只能在魔界找办法。

洛山河的血毒性并不大，只是有了月尚铃的加成才会变得这么厉害。可月尚铃本身是没有毒性的，那毒性的根源便来自洛山河心中的恨意。

要想解开这毒，就要解开他的心结。

可要是他的心结有这么好解开，那就用不着几千年他还背负着缚情咒四处寻找着复活山神的办法。这根本无解，除非山神回来。这就更加不可能了。山神都已经魂飞魄散了，甚至连轮回都没有，哪去找她呢？

翻烂了那本书的苏子衿也找不出任何方法，只能先把这本书带回山神庙，好歹也是唯一一个办法，先看看楚离愁那边的情况再说吧。

其实在幻境之外苏子衿看到的那本古书上说不定会有一些办法，只可惜她当时只顾着找解开自己魔气反噬的法子去了，压根儿没在意这些。

不出所料，楚离愁也是毫无进展。离毒性扩散已经过去七日了，天鹤山上下全部感染了这毒，山神庙每日都会挤满绝望的百姓来向他们寻求出路。来自神罚的后果，在人间是毫无办法，而他们信仰的神明也是如此无能，始终找不出根源。从天鹤山传出的毒被其他地方的人所知，现在的天鹤山几乎成了过街老鼠，无人看了都不唾弃一声。

这几日楚离愁快要疯掉，她将自己整日关在神像中，反复阅读那些古书，想要从中找到一丝方法。苏子衿看着楚离愁这个模样很心疼，但也知道并不能劝她什么，只能陪着她一起。而那个办法是这几日以来唯一的希望，苏子衿犹豫着究竟要不要告诉楚离愁。

这个办法太虚无缥缈，几乎是不可能的。要是给了楚离愁这一丝希望，最后再破灭，苏子衿简直不能想象楚离愁会怎样。可实在是没有出路了。楚离愁现在的这个状态也很不好，要是告诉她，说不定真能找出来呢？

“悠悠，”似乎是看出了苏子衿的纠结，楚离愁叫了声她的名字，唤她过去，“怎么了？”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沉重的疲惫，脸色也很不好，本就白皙，现在更是毫无血丝，看的人胆颤心惊。

“我......”苏子衿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任何话来。她深深闭上眼，在心里静了静，才重新开口，将“我这里有个方法，但......”

“什么？”楚离愁满是血丝的双眼冒出一点光来，她小跑两步走到苏子衿身边，托起她的手，接过那本书，“我看看！”

“......”苏子衿静默无言，等待着楚离愁逐字逐句地去读。

“太好了！”楚离愁并没有苏子衿想象中的那般失望，反倒是更开心了，“终于，终于有办法了。”

“终于，终于有办法了。”她轻声念叨着，将那本古书捂在心口，缓缓蹲下，抱住自己。

苏子衿更担心了。毕竟这个几乎称不上是办法的办法困扰了洛山河这么久，她们又该从哪儿去找到呢？

一眼就看出苏子衿在想什么的楚离愁深深叹了口气，眼中的疲惫被喜悦冲淡。她微微扬起唇，轻轻抱了一下苏子衿：“悠悠，谢谢你。”

“可......”苏子衿还想说什么，却被楚离愁打断。

“没关系的悠悠。洛山河的心结是天鹤山山神，毒是血。可现在的天鹤山山神是我啊！”

苏子衿没太明白楚离愁的意思，但心里莫名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你......”

“所以，我的血，应该可以解开这个毒吧？”楚离愁释然地笑着，带着些许激动，又期待，“我的血就是解药，对不对？”她像个急需得到认可的小孩，迫切地抓着苏子衿的手问着。

然而苏子衿并不能给她答案。她震惊的说不出话。

怎么会？不会是这样的吧......要上任山神啊！洛山河的心结不是上一任山神娘娘吗？怎么会是楚离愁呢？楚离愁的血，又怎么会可以治疗这个毒呢？她不过是一届小小山神，那可是月尚铃的毒啊！

但楚离愁并没有给她任何缓冲的时间。在得出这个结果的时候她就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去试试了。楚离愁转身想要出去，却被苏子衿拦下。

“等等！你，你要去做什么？”苏子衿还是不敢相信，楚离愁怎么就得出了这个答案？这么多人，这么多中毒的百姓，可山神就一位！楚离愁虽然是神，但血也是有限的！就算，就算她的血能够救他们，但现在那毒性传播得这么快，楚离愁要给多少血才能治好他们？！苏子衿甚至不敢细想，只能先伸手将她拦下，待之后想其他办法。

苏子衿可以等，楚离愁等不了，因为外面那些百姓也等不了。七天，已经过去了整整七天，不管有没有用，代价是什么，她都要试一试，她只能试一试！

好久没更了，居然新加了几个收藏……好耶，恢复更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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