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说雾薄凉 第29章 第 29 章

灵舟停在冰髓幽窟外时，极北的暮色正将天地染成一片淡紫。

这处幽窟藏在万仞冰渊西侧的一座冰山深处，是谢雾凉从原主记忆里找到的上古修士闭关地——窟内有天然的“冰莲纹”，能稳定灵力波动，最适合处理化神髓与那缕魂息的纠缠。

谢雾凉跃下灵舟，玄色身影落在覆雪的冰面上，脚印刚落下，就被极北的寒风冻成冰晶，转瞬又被新雪覆盖，仿佛从未停留。他抬手按在冰山上，灵力顺着掌心渗入，冰层上的冰莲纹缓缓亮起，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石门从冰山中浮现，门内透出淡淡的蓝光，是窟内冰髓散逸的灵气。

【系统提示：冰髓幽窟深度三十丈，核心区域冰莲纹浓度最高，可抵消30%魂息波动对识海的影响。建议先将化神髓置于冰莲纹中央，再尝试剥离魂息，强行剥离成功率仅40%，易导致魂息破碎。】机械音响起，带着点“谨慎”的呆板，【顺便提醒，窟内有“冰髓虫”，以冰系灵力为食，不会主动攻击修士，但别让它们爬道袍上，会弄脏您的衣摆——您上次在冰魄窟沾了冰尘，擦了半个时辰。】

谢雾凉没有理会系统的碎碎念。他提着化神髓，缓步走进石门，石门在身后缓缓闭合，将寒风与暮色都隔绝在外。

窟内比想象中更幽静，只有冰髓虫爬过冰壁的“沙沙”声，细微得像春蚕啃食桑叶。两侧的冰壁上，冰莲纹层层叠叠，呈淡蓝色，纹路里流淌着稀薄的灵脉能量，像凝固的星河。越往深处走，冰莲纹越密集，蓝光越盛，空气中的灵力也越纯净，带着能安抚心神的凉意。

核心区域是一处圆形石室，石室中央的石台上，冰莲纹呈绽放的莲花状，纹路中央嵌着一块半透明的冰髓，泛着温润的光——这是幽窟的“灵眼”，能最大化稳定灵力。

谢雾凉走到石台前，将化神髓轻轻放在冰莲纹中央。莹白的晶石刚接触冰面，就与冰莲纹的蓝光交织在一起，泛起一层淡淡的光晕。那缕魂息在晶石周围游动得更慢了，像被蓝光安抚，原本躁动的波动渐渐平缓，少年的声音也从识海里淡去，只余一丝极淡的暖意，贴在识海边缘。

他盘膝坐在石台前，指尖悬在化神髓上方，没有立刻动手。

灵力缓缓探出，触碰到化神髓的瞬间，他能清晰感知到晶石内部的结构——化神髓的核心是一缕精纯的灵脉本源，而那缕魂息像一张细密的网，紧紧缚在本源上，与晶石的灵力脉络完全交织。若是强行斩断，魂息会随着脉络的断裂而碎裂，连带着化神髓的灵力也会流失三成。

《太上忘情诀》的灵力在识海里缓慢运转，试图找到魂息与晶石的薄弱连接点。可每一次灵力触碰到魂息，识海里就会泛起一丝极淡的涟漪——那是少年指尖的温度，是桃花糕的甜香，是那句“师尊，弟子会保护您”的清亮，像针尖一样，轻轻刺着他早已冰封的道心。

“嗡——”

化神髓突然微微颤动，冰莲纹的蓝光也随之波动。魂息似乎察觉到了危险，开始收缩，将化神髓的核心裹得更紧，识海里，少年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怯意：“师尊，别分开我们……”

谢雾凉的指尖猛地顿住。

他的眉头皱起，眼底闪过一丝烦躁。这缕魂息像附骨之疽，明明只是残缺的碎片，却能反复干扰他的道心，连《太上忘情诀》都无法彻底压制。

【系统提示：检测到魂息主动收缩，与化神髓绑定度提升至90%！强行剥离成功率降至25%，且可能引发化神髓灵力暴走，波及宿主经脉。】机械音的语速变快，带着点“紧张”，【建议您用冰莲纹的灵力，先缓慢滋养魂息，让它放松警惕，再寻找剥离时机，这个过程至少需要三日。】

谢雾凉沉默着点头。

他收回灵力，转而将冰莲纹的灵脉能量引入掌心，缓缓注入化神髓。淡蓝色的灵力顺着晶石的脉络游走，一点点渗透进魂息的“网”里，像温水煮冰，试图让魂息放松紧绷的束缚。

这个过程极其缓慢，也极其枯燥。

谢雾凉的眼神始终落在化神髓上，眼底一片冰寂，只有指尖的灵力流动，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细致——他控制着灵力的流速，既不让魂息感到威胁，也不让化神髓的灵力流失，像在拆解一件易碎的珍宝。

第一日，魂息的波动渐渐平缓，不再收缩，少年的声音也彻底消失，只余一缕微弱的暖意，贴在化神髓表面，像睡着的小猫。

第二日，魂息开始随着冰莲纹的灵力轻轻摆动，偶尔会有细小的魂丝从“网”上垂下，试探着触碰谢雾凉的指尖，却在触碰到他冰冷灵力的瞬间，又缩了回去。

第三日清晨，冰莲纹的蓝光达到最盛，化神髓的灵力也变得格外温顺。谢雾凉终于找到时机——魂息的“网”上，有一处与化神髓核心连接最薄弱的节点，那是魂息最初附着的地方，也是最容易剥离的地方。

他深吸一口气，灵力凝聚于指尖，像一根细如发丝的冰针，精准地刺向那个节点。

“滋——”

魂息的“网”瞬间震动，淡蓝色的魂丝开始断裂，识海里，少年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撕心裂肺的疼痛：“师尊！疼……”

谢雾凉的动作没有停顿。

他的眼神依旧冰冷，灵力继续深入，一点点切断魂息与化神髓的连接。魂丝断裂的声音，像极北冰原上，冰棱碎裂的声响，细微却尖锐，刺得他的识海微微发疼。

《太上忘情诀》的灵力疯狂运转，压制着识海的波动，也压制着心底那丝莫名的抽痛——他告诉自己，这只是魂息的本能反应，不是真正的疼痛，更不是他的“心软”。

半个时辰后，最后一根魂丝被切断。

那缕魂息从化神髓上剥离下来，化作一道淡蓝色的虚影，悬浮在石台上，像一缕无根的青烟，随时会消散。而化神髓失去魂息的束缚，莹白的晶石泛着纯净的金光，灵力浓郁得几乎要溢出来。

【系统提示：魂息剥离成功！完整度85%，未造成永久性损伤！化神髓灵力纯度95%，可直接炼化！】机械音响起，带着点“松了口气”的欣慰，【宿主，这次你动作够细致，没把魂息弄碎，看来你也不是完全没感情嘛——虽然你肯定会嘴硬说只是怕影响化神髓。】

谢雾凉没有反驳。

他看着那缕悬浮的魂息，魂息的虚影模糊，却能隐约看出少年的轮廓——月白道袍，眉眼清秀，正是墨倾言年少时的模样。虚影在石台上缓缓转动，似乎在寻找什么，最终停在谢雾凉面前，微微晃动，像在撒娇。

识海里，那丝被冰封的暖意再次浮现，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清晰。

谢雾凉的指尖微微颤抖。

他下意识地抬手，灵力凝聚成一个透明的冰罩，将魂息罩在里面——不是为了困住它，而是为了防止它被极北的寒气吹散。

这个动作很自然，甚至没有经过思考，连他自己都愣住了。

【系统提示：宿主主动保护魂息！行为偏离“无情道”设定！】机械音的语气里带着点“看热闹”的调调，【你就承认吧，你心里还是在意这缕魂息的，毕竟是墨倾言的碎片。】

谢雾凉收回手，将冰罩和魂息一起收入储物袋，与那两枚轮回佩放在一起。储物袋里，轮回佩感受到魂息的气息，微微泛起红光，与魂息的蓝光交织，形成一道微弱的屏障，将魂息稳稳护住。

做完这一切，他才将注意力重新放在化神髓上。

莹白的晶石躺在冰莲纹中央，金光璀璨，精纯的灵力几乎要实质化。他抬手，将化神髓握在掌心，晶石的暖意顺着掌心涌入经脉，与《太上忘情诀》的冰系灵力瞬间融合，形成一股冷热交织的力量，朝着元婴后期的壁垒冲击而去。

炼化开始了。

冰莲纹的灵力疯狂涌入体内，辅助化神髓的力量冲击壁垒。谢雾凉的周身泛起一层淡淡的金光，玄色道袍被灵力撑起，衣摆无风自动，与冰壁上的冰莲纹遥相呼应。

识海里，《太上忘情诀》的运转速度达到极致，冰系灵力与化神髓的力量相互滋养，经脉被一点点拓宽，丹田内的元婴也开始发生变化——原本半透明的元婴，渐渐凝聚出更清晰的轮廓，周身环绕着金蓝交织的灵力，像一尊微型的战神。

这个过程极其痛苦。

化神期的壁垒比想象中更坚固，化神髓的力量每冲击一次，经脉就像被撕裂一般，疼得他冷汗直流，道袍被汗水浸透，又被周身的寒气冻结成冰，贴在皮肤上，刺骨的冷与经脉的疼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极致的折磨。

可谢雾凉的眼神始终坚定，没有丝毫动摇。

他死死咬着牙，灵力疯狂运转，一次又一次地冲击着壁垒，像极北冰原上，明知会粉身碎骨，却依旧撞击冰山的海浪。

【系统提示：化神期壁垒松动度30%、50%、70%……】机械音的语速越来越快，带着点“兴奋”，【宿主，撑住！就差最后一步了！】

第七日傍晚，冰髓幽窟的蓝光达到最盛。

谢雾凉的身体猛地一震，丹田内的元婴发出一声轻啸，化神期的壁垒轰然破碎！一股更加强大的灵力从丹田深处爆发出来，席卷了整个石室，冰壁上的冰莲纹被灵力激活，绽放出耀眼的蓝光，将石室照得如同白昼。

化神期。

他终于突破到了化神期。

周身的灵力变得更加凝练，也更加恐怖，冰系灵力中融入了化神髓的金光，形成一种独特的、既冰冷又霸道的力量。识海变得更加广阔，《太上忘情诀》的运转也更加顺畅，道心虽然依旧冰冷，却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圆满”——那是突破境界带来的，也是那缕魂息留下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变化。

谢雾凉缓缓睁开眼，眼底闪过一丝金光，又很快沉寂下去，恢复成一片冰寂。他抬手，感受着体内澎湃的灵力，嘴角几不可察地勾起一丝弧度——不是喜悦，而是对“完成目标”的确认。

他收起化神髓的残留能量，转身看向石室门口。

就在这时，他的目光落在石室角落——一只通体雪白的小冰熊，正缩在那里，前爪受伤，流着淡蓝色的血，眼神里满是恐惧。显然，这是冰熊族的幼崽，误入幽窟，被刚才的灵力波动吓到，不敢动弹。

谢雾凉的脚步顿了顿。

他从储物袋里摸出一瓶“愈伤丹”——那是他之前从一个丹修手里抢来的，对化神期修士无用，却能快速治愈妖兽的伤势。他没有靠近小冰熊，只是抬手，灵力包裹着药瓶，轻轻放在小冰熊面前的冰面上。

然后，他转身走出石室，没有再回头。

小冰熊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石门后，又看了看面前的药瓶，犹豫了片刻，才小心翼翼地爬过去，用鼻子顶开瓶盖，舔食着里面的丹药。丹药入口即化，伤口的疼痛瞬间减轻，它抬起头，朝着石门的方向，发出一声细小的呜咽，像是在道谢。

谢雾凉走出冰髓幽窟时，极北的夜空正缀满星辰，星星的光芒落在冰原上，泛着冷冽的光。他跃上灵舟，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站在甲板上，摸出储物袋里的冰罩——魂息的虚影依旧在里面安静地悬浮，蓝光柔和，与星辰的光芒交织在一起。

他凝视着魂息，识海里，《太上忘情诀》的灵力平稳运转，道心没有丝毫波动。可他的指尖，却无意识地摩挲着冰罩的边缘，动作缓慢而轻柔，像在触碰一件易碎的珍宝。

【系统提示：宿主当前修为化神初期，综合实力跃升至修真界前二十！下一个目标“定神珠”，藏于东域“镇魂渊”，能稳固化神期修士的神魂，原机缘者是东域“镇魂宗”的圣女，化神初期修为，擅长神魂攻击，是您突破后的第一个劲敌。】机械音响起，恢复了“例行播报”的调调，【顺便提醒，您储物袋里的魂息和轮回佩，已经形成了稳定的共鸣，十年后的定位功能会更精准——您要不要现在就看看魂息？反正也不耽误抢宝。】

谢雾凉收回手，将冰罩重新收入储物袋。

他驱动灵舟，朝着东域镇魂渊的方向驶去。灵舟的玄色身影划破夜空，像一道冰冷的流星，掠过极北的冰原，朝着新的机缘飞去。

冰髓幽窟里，小冰熊吃完丹药，伤口已经愈合。它叼着药瓶，朝着冰熊族部落的方向跑去，药瓶上，还残留着谢雾凉冰冷的灵力气息，却奇异地带着一丝暖意。

而灵舟上的谢雾凉，正站在船头，望着东域的方向。他的眼神依旧冰冷，道心依旧无垢，却在储物袋的深处，藏着一缕蓝光，一枚玉佩，和一段被冰封的过往。

他的道途，依旧是抢夺与变强。

可那缕魂息，那瓶丹药，那只小冰熊的呜咽，都像一颗颗细小的种子，落在他“无情”的道心上，在无人察觉的角落，悄悄生根。

这些，都是他自己未曾察觉的，也是之前的故事里，一直缺少的“温度”。

灵舟在星空中缓缓前行，慢得像一场跨越时光的修行。

谢雾凉的故事，还在继续。

冷酷依旧，却多了一丝悬念，一丝伏笔，和一丝，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名为“希望”的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