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堂里依旧乱哄哄,来了一批又一批的学生,带着疲惫也带着天真,有些胆怯有些谨慎地跟着拿着表格的分部负责人像极了无家可归流浪狗,为求得富裕路人的稍微一点庇护。太阳快要落下去,距离正午十二下了大巴的时间,已有六个小时了,大家一直都待在人群嘈杂、噪音不断的大食堂里,吃过一顿晚饭,久作停留,等待着被安排宿舍。
李叆乔坐在行李箱上,拿出《中国历代文论选》,打开来,一句一句默读,平常坐在图书馆里也不愿打开来多看一眼的繁体古代文论,到了现在但凡可以读几句就极其幸福了。一天的时间就这样快过去了,嘈杂的疲惫的没有思想的,正因为不想如此,也不愿虚度光阴下去啊。
王芷珊:叆乔,这边发厂牌没有我的名字。
李叆乔:先去问问总负责人吧,我们在这儿等你。
王芷珊:她说让我等着,人太多顾不过来。
李叆乔:别着急,如果安排不了,晚上可以先去和我一起住。
王芷珊:你们什么时候过去?
李叆乔:在这里等通知。
吴大强:你在看什么?我看看。
而后就一群人围着一起看书了,有朋友的感觉真的很不错了。
我们在食堂外等到了凌晨,才终于进去了被分配的宿舍,王芷珊的安排表出了差错,因此她与我分开了。
在工位上,我再次见到梁白茶,我分给他一颗糖果,他添加了我微信好友。
后来,晚工结束后的休息时间,我提议一起看月亮去他很容易就同意了。
他说,“一出生,爸爸妈妈就总吵架。”
“结婚一年就吵架啊?”
“没。结婚十二年了,我有一个姐姐,比我大十二岁。她和姐夫对我还可以,我去年假期就在他们网店实习,工资都用来交学费了。”
“你多大了?”
“十八。”
“那么说你去年才十七岁,就开始实习了,并且自己挣学费?”
“对,去年刚刚高中毕业,我现在准备攒钱买一台好点的电脑,预算五千。”
“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挣学费还,我的电脑是大一时候爸爸给买的。”
他没回答了。
我也很安静,我忽然有点想念家乡想念父母了,他们虽然对我要求严一点,但是从小到大都没怎么舍得让我受苦的,他们其实,比我所知道的要好得多。
周天休息日。
我们走过篮球场,路灯下几个男生在投篮。梁白茶走近去,他一米八七的个子往那儿一站,就显得十分和谐了。就这么走着,我想起——读高中时,放学后我总趴在窗台边看,楼下篮球场上,不正是这样子充满活力的身影吗?他们看起来,是那么有吸引力啊。梁白茶打起篮球来的样子,会一样的朝气蓬勃、充满荷尔蒙气息吧。
“我不喜欢打篮球。初中的时候,我练了很久投篮,可最后那个体育老师还是给了我不及格。”没曾想是他先开口说了这句话,他看到这情景,像极了愤怒的小鸟,浑身散发着顽劣的气息,快步走出了篮球场。我跟在后面,“可是,多做运动有助于增加免疫力,这样子身体也会好很多啊。不喜欢打篮球,可怎么办?只是一次成绩,在我看来,不必因此而讨厌打篮球的。”只是在他心里,那次考试,是不一样的事情吧。不知为什么,自从我给他提起过想一起去看海,他说不喜欢海,因为海淹死了很多人,而后就开始无故觉得什么都不好,看到任何事儿都能想起一些不愉快的记忆。只是因为,为不能一起去看海而责备自己吗?
周一。
快要到约定的地点了,我心中却忐忑起来,不知见面后该如何。到工厂转角处,我不自觉左拐朝那没人的空地出去,只低头看着我白色的球鞋,在暗的夜里显得格外白,在一片无人的草坪处,我正好背对着曾经相约的地点,深呼吸,然后,来回跺步。“我今天要不要再联系他?”点开微信,除了昨天的聊天记录在屏幕上一动不动的,他今天并没有再发过来一句话。“每天都联系他吗?一天过去得可真快,可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他现在在做什么呢?”
“嗨,你说的地点,是这里啊。”他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我面前,我还并未来得及转身。于是话也没过脑子,“哦,这里,我来看看这里的草,你怎么……也在啊?”其实我不知道自己在嘟囔些什么,约好的地点他当然在啊……“我一直坐在那边等的,就看到你过来。” “那我们去散步吧。” “好,走哪边?” “和昨天方向相反吧,因为另一边,还没去过。”
“为什么要一直戴着帽子呢?”很多次我都没有问,这一次,我还是出于好奇,小声问了出来。“因为我把头发留长了,留了两个月了,不戴帽子不好打理。”说着他便把帽子摘了,把头发朝后拢过去捏起来,“因为头发比较软,还是比较好捏起来的,但前边头发短,拢过去扎不住。计算着时间,等暑假结束,回去头发就可以扎一个小揪揪了。”
在他说话的过程中我脑海里浮现的完全是搞音乐的流浪男歌手一头散发的沧桑模样,沧桑、落败、胡子拉碴?可是,可是看惯了梁白茶背着戴帽子的样子,他在我心目中还一直是个特别有时尚感的现代化的帅气小哥哥形象啊,不应该是拥有一头利索的短发?他——他,他却喜欢这种类型?我一时过于诧异,便脱口而出:“真的不好看。”额,等等,我说了什么?我干嘛这么吃惊?我好像说错了话……
“哦,你刚刚用什么扎的头发啊?”希望他没有听到前面那句吧……“看,就这个。”橡胶皮筋,捆木棍还可以,但表面不光滑,会缠头发。“橡胶皮筋不好用的,正好我带了两个蓝色小皮筋,送给你吧。”低着头从我的背带裤上的小口袋里拿,“给,这种是专门用来绑头发的,不会伤到头发。”他接过,却有些赌气般的,“橡胶皮筋也可以。”我本是想要道歉却转念又问起:“为什么想到要把头发留起来啊?”“我们学校有很多男生留起来,于是我也这么打算。”我要说服自己去接受啊,“你觉得好看就行,我其实,就是一时太惊讶,你别在意就好了。那边有好多灯,我们过去看看吧。”
于是就好像看到什么耀眼的珍宝似的我欢乐地跑远了。在他身边,总是快乐到安静不下来。快要到了,我转过头看着还在后面有一段距离的他:“快过来,我们快过去吧。”他站在灌木带另一边,戴好帽子,站在原地,没有说话。
“这水多么清澈,多么明净啊。”我满心欢喜地像水池边跑去,笑着想要摸一摸那湖水。
“快过来,你看这波纹。”他在远处来回踱步,取下头顶上的帽子又戴上,“我不过去。”
“快过来呀,水池下边有灯。”他停了下来,站在原地,什么话也没说,往回走几步。我见他要走,便追过去。他背对着我,喃喃道:“是山竹桃。”夜里光线暗,我走近几步,认真看看,几朵粉红色的小花开得静。“为什么执意不过去?”我心里有些不愉悦有些疑惑,今日他总不愿随我的愿。他想也没想,“不喜欢长方形的水池。” 我便又笑了,“我说是什么原因呢,刚刚只顾着自己开心,却不曾注意它是个什么形状。”
“你……必须要自己买电脑吗?你爸爸,可以出一小部分钱吗?”回去的路上,经过一个又一个厂房,他走得极快,我总觉着有些跟不上,可是,他以前,没有这样。“他不会出的。我上学期的学费,都是在我姐家店里打工挣的。”走在前面些的他快速说完了这些话。
“可是,我爸爸一直都舍不得让我出来打工,总害怕我在外面会吃苦,他说会一直供我读书,直到我真正的长大,因为这是一个父亲的责任。我的电脑,也是在大一时他给我买的。” 我只是,忽然想家了,幸福,却又悲伤,这一次怕是要有一年的时间不能回家了。
“我可以自己买。”已经到工位了,他大步流星直接回去到自己的位置。这一次,跟以往不同的是,我一直走在后面了。回来得还算早,我们都没再坐近多聊一会儿,而我只顾着开心,一直没注意到自己全程都在说着不合时宜的话。机器呼隆隆响起来,一整夜的工作开始了。
是我没学会怎么站在他的角度思考,是因为我们年纪都还小。学会去让沟通取得好的效果,是一个长期的过程,长到要用很多年,回过头来看才有那么一丁点儿明白。他的低落和我的欢乐,一时间反差太大,所有的好意都成了恍眼的日光,在一个刚睡醒的人看它时感到的是尖锐的刺痛。我很喜欢他,他也喜欢我的吧,他给我讲了有关他家里的朋友的事情,有关他喜欢的不喜欢的所有,可后来还是在我不知所以然里,在他烦躁不安里,这段感情戛然而止。
我们十**岁,没防备,太敏感,只懂自己的小世界,连感受对方的感受都太迟缓。
“‘我绝不谈异地恋’,他是这样说。如果结局注定不完美,又为什么要去想两个月以后的事情呢?能够拥有当下的话,真的已经足够了。”
“可他不这么想,或许他觉得爱情不应该是这样,而是要一直走下去,用心对待的。如果做不到,不如不在一起,反而两个人都不会有更多的不舍,也免受分离所附带的相思之苦。”
实在苦恼,我和王芷珊便有了上面的对话。
梁白茶,他说他哮喘严重起来的时候会极其难受,但从小就身体健康体质良好的我,我想我没有办法理解他的痛苦,但我知道是痛苦的,就好像,我们之间总是存在着处于两个相反方向的巨大差异。
记得刚说上话的时候,他一脸幸福洋溢地和我说起,“他的朋友怕工厂这边空气质量不好,专门给他寄了一包罗汉果过来,甜到齁。”那时候他的双眼眯成月牙状,透着柔气。
记得在宿管中心门口,我鼓起勇气,压下紧张的心情走到他身旁,而他只说了一句,“我也很绝望。”
在这个地方,想要不被人笑,一辈子就只能活一个样子。
我什么也不想知道
只想静静看着你就好
帮助其他女生拿起一个螺丝钉
只是做为一个男生的绅士风度
可我看来却充满醋意
不用太多解释,没有丝毫悬念,
我抬头便可以看到你似曾相识的脸。
无论忙碌、疲惫,亦或停歇、说笑,
在流水线的那边,我的目光不变。
没有太多留念,没有些许忧虑,
我知道,这又是一场没结局的游戏。
你不必太多装饰,
我不用太过华丽,
在最原本的模样之后,
在最淳朴的心动之前。
你有没有发现,
我在偷偷为你写诗——
也时不时朝你的方向,
正大光明地看着你。
在机器的滴滴哒哒,呲呲呜呜的不停歇里,
在浸透了疲惫的第十一个小时的工时里,
我也许爱过一个人的外貌。
不必走近你,也不必了解你,
远远看着,近近站着,
你的思想会飘到哪里去?那些我所不知道的你关心的挂念的人啊,
我只明白,我此时想到的,是你。2017.07.05
把精神寄托于他们,我所爱过的远在天边的人。有时候觉着寄托是最无用的东西,有时候它又是那么强大。
你明白也好,不明白也罢,是时候我可以这样诉说着我的心迹。
我来到这里,却不是为了见你。已经好久没有可以喜欢的人的我,遇见你,是在这样不可挑剔的时空里。我只想静静看着你,不谈论剪不断的过往也不幻想飘渺中的未来,只要现在我目光所及之处,有你。
不经意间我站在了你身后,越过你的背影看向正在讲话的人,可这背影如此似曾相识,不知不觉地我逐渐靠近。有那么一刻钟,我想要拥抱你,拥抱我所有从未拥抱过的过往。我不想要知道你的名字,怕现实太真切,唤醒了我的梦,你却不是那一人。2017.07.07
我舍不得放不下忘不掉的人啊,是我抹不去的执念。
要继续每天的抱着书到深夜,还是在这鱼龙混杂的日夜轰鸣的工厂里苟且的活着?穿着天蓝衬衣的主任急切地催促着,穿着深蓝衬衣的组长忙碌着应和着,我不动声色毫不在意手头不停歇安装着,对这嘈杂的地方没有些许喜欢的。可我回过神来又问自己:“我还有什么很喜欢的地方吗?”过惯了安逸自在的日子,随便久了,也不懂什么是更艰苦,还有怎样的人们在怎样的角落过着怎样的生活。一个我近乎陌生的地方,也有言不到三两句便大声吵吵的人,也有尽为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每天谈论着琐碎话题的人,也有工作到第三天便一声不吭走了的人,也有工作到第四天就发烧卧床不起的人。
我还是和千千百百的路人一样,打卡、夜班、吃饭,接着夜班,偶尔打闹说笑,却觉着,自己和这千千百百的人一个样了,他们曾思考些什么?有人说,这一段的流水线还算清闲。清闲?我活着定不是为了清闲,也定不要在这以小时计算我的劳动所得来估量我所创造的价值的流水线上过得太久。可我终究是要来走一走,尝一尝这别样的生活有着怎样的苦涩与欢乐。
外部的条件是怎样的艰苦,整日的时间被轰鸣声灌满,只一床凉席,乌黑的墙壁,闭着眼入睡,我脑海里是家乡的云朵,清晨的露水在草叶上滴落。生活,我的生活,它该过成个什么样子?我真切的明白,在这充斥着噪音的嘈杂地带,被金属色裹携的一个又一个小时,我闭上眼,脑海里浮现出最初的想望。我要明了我的方向。2017.07.07
可是收到他的消息,
我还是会很开心。
并没有期待的,
又隐约念想的,
不能说是意料之中,
没有惊险无绝处逢生,
非约定俗成,
只不过,无意识等待,
仿若从前,向往里就等他一句
说什么都看似甜蜜的话的时候,
心落到实处,
美梦成真。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和方靖宇说我看到的星空,这是来自童年的只属于我一个人的小秘密。但是这两天你只是让我觉得失望,你喜欢小夏我都从来没失望过,渴望一生一次的爱情,和拥有有趣的灵魂一样令人欢喜。
我不知道你的近况,甚至更前一些天,你没透露一点儿,但以前那个一心一意,认认真真的你,说会保护大乔的你,我特别特别喜欢的你,我看不到了。
也许只是因为我的心境不同从前,我们都做了自己的决定,却都还牵挂着对方(梦梦说和方靖宇一起玩游戏你问了三次:“你姐呢”?)
我就是忽然好难过,我有好多好多话要说,但以后都不会说了。这种感觉,很清晰很熟悉,好好两年的感情,我决定放手的时候,就是这样——
“如果你看到一个女孩不分场合不分时间,动不动就哭,那你千万别怪她,她是真的太疼了。”我好像从来也看不懂男生怎么想,喝喝酒说说疯话,又为什么偏要走到今天这一步,似曾相识,一经触碰,便似余音绕梁,回环往复……
一两个月是不足够的,一年半载也不足够的,如今却是,一年有余了。若不是方靖宇你在浓雾重掩的时候带给我欢笑和阳光,让我尝到了真的陪伴的滋味,我该是说不记得就不记得,我该是不会不由分说的信他你了。
我想要平平静静的爱情,互相鼓励一起学习,会为彼此着想,很成熟不任性。可以没那么爱,生活本就平淡。那么我对你,到底爱不爱,连我自己也不明了。
有那么一刻钟的恍惚,宋世勋也会给我发很多很多消息。我会按时睡觉,他总是很忙,每天排练到很晚,我睡着的时候他会留言,很多很多话。一大早醒来我都会把消息看好多遍,多一遍读过幸福就深一分。总感觉每句话他都想了很久,很耐看,很甜蜜。就像方靖宇总是艾特小夏,方式不同,感觉不同,但表情达意,终归得一处。只是后来,再也没人会在我睡着后留言了,源于我们不满足于仅仅一句的关心啊,我从来,我无法了解他的生活。
至此分别,宁愿没遇见。
我会找个与世半隔绝不通消息的宁静村落安下心来,从此再不愿有半点儿有关于任何旧人的任何线索。2017.07.07
让我相信永远,让我放下尊严,
也让我要在这无穷无尽的日子里,
要没了想念,没有再多一点点的时间。
我也可以不爱,我也可以不写,
我却不想碌碌无为地过活。
只想我牵挂的人陪我在静的夜里坐一坐,
看月亮在云朵间穿梭。
漆黑的树影,一动不动的立着,
为这诺大的天空,描起一个黑色的边际。
偶有草叶的味道,从盛夏里随清风里飘来,
消逝在远远近近的蝉鸣里。
孤杵的灯也投下光来,
花叶的影子在我手掌上成一片的斑驳,
像极了贵妇连衣裙的黑色花边,
镂空这规规则则的图案。
只想我喜欢的人陪我在深的夜里坐一坐,
看流云疏散,今夜的月格外的圆。2017.07.08
“不要推了,已经堵住了!”时隔多日,梁白茶和我说的第一句话,带着无法遮掩的烦躁与怒意,我突然地停手,眼睛也跟着黯淡。他时不时咳嗽,我时不时担忧,我只想流水线慢一点,这样的时间他可以度过得容易些,和着身体的不适,承着手头上的繁忙,只这样想着,我便陷入忧愁的情绪里去了。我送的糖浆他有没有喝?我是,交过体检费用之后,最后的一点钱,狠了狠心用它来买糖浆了。我总不敢过去看,怕也只是个噤若寒蝉的答案。“我不是装聋作哑。” “我看得到,只是不想说话。” “你以后不要再送水了。” “分手吧。”只是我所有爱的历程,都太过的艰难。今天宁愿向右看灯,也不愿向左看他。
爱情是需要勇气的,迈不出那一步便什么也得不到,爱,真挚而深厚的感情。我依旧的难以用这个字来诠释我的爱情。爱情,它究竟是个什么样子?
可以看到他的身影的日子越来越少,而我却越来越不敢再靠近他。若不曾有丝毫的察觉,不曾站在他背后过,不曾联想到回忆过,不曾热切的渴望过,我是不是还可以若无其事地在他旁边蹦蹦跳跳说说笑笑。回忆像洪水猛兽,毫无征兆地冲进我的脑海,我无端的双目含泪,我对他又有何不同?低着头忙碌着的他便不会注意到一个相隔不远的人有着怎样微妙的情绪,至少我可以看着他,这样的幸福都要多过那些个虚无缥缈的意念与幻想,只是这样就好。2017.07.08
六点钟,只铺了一层凉席的床不那么舒服,硬到可以硌到骨头。寝室里光线暗淡,潮湿的空气似乎已经浸透了凉席。我推开身上盖着的衣服起来,背着包想去到一个安静的所在一个人待着。出了门,空气里弥漫着胶皮的恶臭,土墙外充斥着重型汽车的轰鸣,食堂里“轰轰呼呼”不断,我缓缓坐在一个经过了夜雨洗礼还未干透的木椅上。
已兜兜转转了一圈,除了时不时有货车经过的高速公路,无处可去。面黄肌瘦穿蓝色工衣的矮个子人走过,染着各种各样的颜色头发却依旧乱糟糟一堆的大妈走过,对面坐在椅子上低着头玩手机的少年坐着,有点活力的大叔经过了随地吐了几口痰,一个把烟圈吹出好远的摇摇晃晃的中年男人走远了,几个不认识的小伙在打球,几个背着书包的学生走进工厂里去,想必他们是为了挣些零花钱。
一个穿着白色大褂,正往嘴里塞包子的厨师远远和我招手,向着坐在木椅上的我走过来,近了,用带着粤语音调并不十分熟练的普通话说:“第二食堂也可以吃早餐嘛,你去那里可以吃早餐。”他把手伸向远处的第二食堂,边说边尽力比划着。我道着谢,他像是并没有明白,继续重复着:“那里也可以吃嘛。” 我接着点头:“谢谢。”于是他似乎带些疲惫的,蹒跚着走上楼梯,进到二楼厨房里去了。我起身回宿舍,刚下了晚班之后的马路,总像是经历了什么灾难,到处是被丢弃的白色早餐盒、透明塑料袋。清远,一个好听的地名和一个个在新玛基工厂度过的并无不同的清晨。
原是可以免费吃早餐的,尽管先前外边小店炒粉只要一块钱但我如今确实忧愁了,原是可以免费吃早餐的,一直隐约记得合约上写包三餐但身边人说早餐令人难以下咽还要付费我便也没想着去了。真的过去看了,皮蛋瘦肉粥,倒是很地道的当地美食,相当好喝的。2017.07.10
“你别来了。”只是四个字,多一个也不愿说。
宋世勋,一直做我的白马王子好不好?至少我现在心里是满的。
我不想你心里有别人,和我在同样的位置(可以取代我的位置)。
我没有回家,保持联系,就是为了可以去见你一面,我甚至不知道能不能见到,但我一定想要去的,我还想去做那些每一对恋人都可以去做的事。却不想你的心里,已有了另一个人……
那你有没有想过,我今年二十一岁,手没有给别人牵过,怀抱也都留给你。那一个个哭过闹过的当尔,那细数着的一天又一天的时间,都是因为什么?
你只是不爱我,从没有真真切切的爱过!
那为什么要遇见,要说过那些美丽而又遥远的誓言?
我只想有一个人,可以分享我的喜怒哀乐,
不必担心失去,也不必忧愁过往,
不再想前路的艰辛,不再无尽的漂泊里流离失所——
我可以为千千万万的人写诗,
可当我孑然一身的时候,
静静坐着,陷入沉沉深思,
我会念起那一人——
在心灵深处舍不得放不下忘不掉的人,
在一个又一个日日夜夜里爱过恨过的人,
为他笑过哭过漫无边际的幻想过的人,
我以为永远都不会离我而去的人……
那些甜蜜和痛楚在时光里融合,
融合进我心底,关进一扇小门,
连带着我的恃宠而娇,
再无人,问起。2017.07.10
2017.07.10
一个人,把先前走过的路再走一遍,
同样的灯,同样的绿树,同样的蝉鸣,同样的月,
只是再没人陪我走过——
“我就在外面啊,一个人坐着看月亮。”
“你后面有东西,不信你回头。”
“不信。”
“哇,鬼呀,有没有觉得背后有点凉?”
“没。”月光很亮,我很冷静。
“呀吼,吓不到。”
“对呀,我平时又不看什么恐怖片或者悬疑推理,脑子里没有那种意象,吓不到的。”
“给你听首我唱过的歌。”
“全部都听过了,你的账号资料展示部分有“最近在唱”那个小程序,点开就可以。”
“原来你偷偷关注我!你今天说漏嘴的事情我会记得的。”
“什么叫偷偷?我正大光明!”
“我的选择证明我想的没错。”
“什么话?我休息时间到了,睡了睡了,还有,注意身份,前男友同学。”注意身份,方靖宇同学。
清晨下工之后,“六月二十八号那天,我一个人在武汉,人生地不熟的,感觉自己走丢了都没人知道,真的是没人可找了我才找宋世勋了,结果很神奇的消失了好几个月的他回复了。可是我到底要说什么,告诉你这些,我一定是太困了所以逻辑混乱,以证明我确实需要多睡儿觉。”大概是又想他了吧,忘记不了。
“好好睡一觉吧。”方靖宇为什么可以在我感到孤独的时候永远都在?他就是可以。
2017.07.13
方靖宇,“早点睡。”
李叆乔,“你早点睡。”
“熬习惯了。”
“我夜班呀,你忘了?每天零点休息半小时,可以在这儿看月亮。”
“好看吗?”
“可好看。”
日常一乐。
“小气鬼方三岁。”
“没有呀。”
“花心大萝卜。”
“想我了?”
“想你大爷。”
他们互相尊重,各行其事,不痛快就说它个酣畅淋漓,我再也没看见过那样的愤怒而又疲惫的脸。
世勋曾经生病住院,我除了在这边干着急,不是热锅上的蚂蚁却像是一个冷漠无情的袖手旁观者,除了说些无用的关心的话什么也做不了。从有意无意里觉得梁白茶的现状像世勋的那时候起,我内心便开始悲喜交集。你也病了,不住的咳嗽,可我一声也不想听到,我一定是可以为你做些什么的。是买了糖浆,从我现在为数不多的钱中扣除,却没一点儿不舍得。
可是气管炎,并不是我所想到的药到病除,它是那样的无止境,一个小时又一个小时,然后的日复一日。我总想说:“梁白茶你回家去吧,去你姐夫那里,都总好过在这灰尘太多的工厂苦熬。”可我没开口,我也想过有人为你寄药过来,可这病的根源还是空气质量。我也有私心,想要每天都能看到你,想要陪在你身边。
还有昨天的夜晚,月亮是那样的圆,你就坐在我旁边,我枕着自己的膝盖,侧过头看着你的脸,我们聊些杂七杂八的生活琐事,可以看到你的笑你的沉思,可以离得那么近,不再是梦,不再是我等待了两年却从此杳无音信的梦了,坐在我身边的,是伸手便可以触碰得到的你。和你一起度过的时间,我甚至没有感受到风,没有听到蝉鸣,或许是留存着些许紧张,或许是太过的小心翼翼,满满的只有你的讲话声。
忽然就送了我两盒饼干,是礼尚往来还是情意绵绵?
已经过了太久了,我以为我真的忘记了。
与其说一见倾心,不如说你长得符合我的审美,
与其说一见如故,不如说你令我想起我的故人。
我喜欢抬头看着你,转瞬却又低头想要忘记。
生出了只想陪在你身边的念头啊,直到万山红遍,直到飞雪漫天,直到枝繁叶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