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逐我来 第62章 第六十二章

今天是陆王的同伙出狱的日子，林季安到达县衙之后先去了一趟牢狱。经历这数十来日的关押，这些人的表现也如同陆王当初一样，安分守己。

几间牢房的门逐一被打开，林季安站在最前方：“陆王在城外跟人学东西干活，收入也还可观，你们也能一起去。若是想在繁城谋生活同样不用担心什么，你们的画像没有公之于众。新年在即，你们也万事顺利。”

简单交代完这些事林季安便准备离开，他自知自己跟他们待久了可能又会起一些避免不了的争执，索性就断绝这个可能，而且陆琰还在外面等着他。

“林大人。”有人叫住了他。

林季安回头看了一眼，是之前被陆王称之为“壮儿”的那个男子。

“怎么了，还有什么是需要问吗？”

那人缓缓走到林季安面前，其余人就跟在这个人身后。

“林大人，我们欠您一句道歉。之前说了很多不该说的话，是我们莽撞了。”

他们当中的那位女子开了口：“林大人，叔他前段时间来看过我们，也告诉我们你对我们还有孩子们的帮助了，之前的种种，还希望您大人有大量。”

陆王来过？林季安竟然不知道这回事。

他笑了一声：“没事。既然出去了，一切都重头开始吧。希望你们对繁城的百姓不要有太多偏见，他们其实同你们一样，都是靠自己双手步步走到现在。可能方法不太对，要是有冒犯之处还请见谅。”

走到拐角处，林季安想起朝廷对江宁那边的派遣。

“还有一件事告诉你们一下，江宁那边朝廷已经陆续派人过去了。大概半年吧，若官府当真行了不妥的事情，半年之后我想江宁会好很多，到时你们要是想回去也能放心回去了。”

一行人在牢狱走道上有些呆愣，真的有大人把他们的话放在了心上而且还付出了行动。

“多谢林大人！”

新年没几天了，现在衙役已经沉浸在过节的氛围里，就连放走这一行人时也不再是往常的冷脸，多道了几句叮嘱。

“季安，这几天还要忙什么？”陆琰趴在林季安对面问他。

“其实也没什么了，大概再整理完这些文书核对一下账本就差不多。你呢，侯爷这段时间没事要做吗？”

“有啊。”陆琰咧嘴一笑，“这不是要护着林大人的安危。”

林季安瞥了他一眼：“懒得跟你扯。”

林季安其实想问陆琰既然他暗地里在宫中是御林军的统领，就算再要避着其他人，按理说也少不了跟陛下交谈些什么。但是按照自己跟他心意互通后的这段日子，好像并没有什么要做的，如同一个真正的闲散侯爷。

陆琰看出来林季安其实是有想问自己的事，玩笑过后，他端直身子：“季安你问吧，问你想知道的，我都会说。”

既然如此……

“你不用去带那些人吗？”

这点陆琰倒真不太明白了：“什么人？”

林季安做着口型，御林军。

陆琰轻笑一声，眼中只有林季安的影子：“他们从来只遵从一人的命令，包括统领也是。”

“那你这个统领……”

“充其量只是他们中的一员，不过自由一点罢了，毕竟还需要大家看到我的存在。”

林季安已经后悔这么问他了。

“陆琰，新年那天晚上我们去街上吧。”

“嗯？怎么说这么突然？”

林季安把手里的东西都放下：“我感觉好像很久没有看看新年时候街上的活动了，我们去看看吧。”

“好。”陆琰整个人向前顷，眉眼里尽是对眼前人的眷恋，“那就劳烦林大人陪我了。”

“大人！”

声音是从门口传来的。

陆琰还维持着方才的姿势怔了一下，两人同时朝门口看去，陈澜什么时候来的？还好不是别人。

“那个，我……”陈澜现在也不知道是该进还是不该进，看眼前的样子，的确多有打扰。

陆琰退回椅子上：“你怎么进来的？”

林季安看人还站在外面不动，将他叫了进屋。

陈澜回头看了眼县衙大门的方向：“门口的衙役大哥看起来心情挺好的，我说找侯爷他笑了一下就让我进来了，还以为是这几天管的没这么严。”

陆琰皱了皱眉，转头跟林季安道：“看来对他们还是得管严一点。”

陈澜见陆琰完全不在意自己来这的目的，只好接着道：“侯爷，郡王来府里了。”

“将军府？”陆琰一时分不清陈澜说的是哪，因为按照两人的交集没什么值得上门的，况且赵骅当时说的是去林季安那。

“是，我跟他说您有事出门，晚些才回，但郡王似乎有意等您。”

这倒是有些奇怪。

“好，我知道了。季安，我……”

话还没说完，林季安道：“你去吧，府里等你。”

将军府里，赵骅一人坐在正厅中，仅有的几位下人在呈上茶水后也开始了自己忙碌的事情。

陆琰骑着马从正门走了进来，陈澜则绕去后院翻回来。在前院清扫的一个下人见侯爷进门，便故作模样上前禀报郡王来此的消息。

“郡王，怎么来了也不提前告诉我一声，这么冷的天在这等这么久。”陆琰走进正厅，赵骅正坐在一旁品茶。

见人回来了，赵骅起身：“反正也是闲来无事，没什么的。”他做了一个有请的手势，两人一同坐到了主座上。

“郡王前来可有什么要是需要陆某帮忙？”

赵骅笑笑：“这不是马上就要启程前去江宁，下次见面也不知道又要过多久，就来找你这个老朋友叙叙旧。顺便……也想找侯爷借几个人。”

陆琰听到他这么说感到有些意外：“找我借人？难道陛下给郡王派去的人不够用吗？”

他朝门外扬了扬头：“就我这里，郡王莫不是说那几个下人？”

赵骅摇了摇头。

“非陛下派给我的人不够，而是不久前两日前徐大人抵达江宁，来信言江宁旱情确实严重，朝廷带去的灾粮勉强能解决那边的燃眉之急。不过关于官府的事情，可能还需再好好探查一番。既如此，那么朝中的人就过于明显了。”

是想要可以掩人耳目的，陆琰了然。

“不过郡王为何不找孙大人和周大人，他们那的人我想应该更多。”

赵骅叹了口气：“陆琰你可能不知道，那日林大人在朝上说起江宁的事情的时候，当时很多人的反应都是不知晓，这意味着什么？有人做了手脚，把此事拦下来了。”

陆琰怎么会不知道这些事情，不过是装作什么都不了解罢了。

“孙大人和周大人手下固有不少有才干的人，但是他们是有主的。”

过了一会，赵骅又补充道：“我不是怀疑孙大人和周大人有什么，只是想多加防范一些，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找侯爷要几个人比较稳妥。”

这话说得不无道理，陆琰道：“郡王，不是我不愿帮这个忙，你看我这，哪里拿得出这样的人手？”他笑着：“难不成要把我的贴身下属陈澜带走吗，这恐怕不太行。”

赵骅来时就有自己的打算了，顺着陆琰的话接着道：“我想要的人并非你府上的人。”

陆琰倒是新奇了：“不是我府上的人？那我还能从哪借到人给郡王用？”

“从边境从来的人。”

陆琰倏然一顿，目光瞥向赵骅又悄然移开，搭在扶手上的指尖不经意轻敲起来：“郡王为何想要他们？”

赵骅轻笑一声解释道：“边境的将士们不是在繁城这些地方训练出来的，没有自诩宫殿名门崧生岳降此类高人一等的感觉，他们这么长时间的行军作战，机敏程度不亚于一些暗卫，想要做到能与当地百姓打成一片藏好自己，论外形，也是他们更容易。”

陆琰听了赵骅这番话失笑道：“简而言之，他们过得糙，也好用的意思。”

赵骅不予否认。

但是，陆琰很快就重拾起严肃的神情：“郡王，恕我直言，他们不能用。”

“这是为何？”

陆琰看向门外空旷的院子，淡淡道：“回来的人多少老者伤者，已经不适合做这些事了。”

赵骅端起茶杯，朝着平静的杯面缓缓吹了口气，波纹再次荡开：“可据我所做，不应该还有一批人么？那些立功之后早早归来的人。”

“那就更不能用了。”陆琰起身，不想再继续聊这件事，“郡王的这个请求我帮不到，若是没有其他事，我先行一步。”

赵骅对此并不着急：“那可惜了，本以为可以靠自己在江宁去探些消息的。”

他不急不慢起身走到陆琰身边：“陆琰，说实话，我本是想求陛下让林大人同我前去，毕竟林大人博学多识，加上他对繁城的治理井井有条，如果他能与我一道，江宁那边的事情我想很容易迎刃而解。”

陆琰转身，眉眼里已经充满了戒备：“郡王这是什么意思？”

“我很欣赏林大人。”赵骅丝毫不隐瞒自己的目的，“我希望能与他一起共事，既然你给了这个机会，我就抓紧了。”

“赵骅。”这是陆琰第一次直呼赵骅的名字，也是头一次以下犯上，“你别拖上他。”

前者看到陆琰这副表情，没忍住一手扶上陆琰的肩弯腰笑起来。

“陆琰你看看你，吓吓你就成了这样。”

赵骅直起身拍了拍他，掩着收不住笑意的口鼻：“跟你开玩笑的，感觉你对林大人的态度不太对，试试你，没想到还真是我想的这样。”

看着赵骅的模样陆琰没忍住皱起眉：“郡王总该不是为了这么简单的试探来的。”

“自然不是。”赵骅平复了一下心情，“前面问你要人是真的，既然要不到那就算了我再想想办法。不过……”

“我欣赏林大人也是真的。”

陆琰勾起嘴角十分大度道：“那郡王不妨好好欣赏林大人的才能，在下先走了，恕不奉陪。”

赵骅跟在他一旁一道出了将军府：“都这个点了你还要出门？”

“是啊，回家，有人等。”

“回家？”赵骅指了指他们身后的地方，“除了这里你还能回哪？”

“林府。”陆琰跨上马，声音里带了几分足劲。

“……？”

赵骅这下是真的愣住了。

陆琰勒着缰绳掉了个头：“日后郡王若有事找我可以提前说一声，我好先回来，走了！”

赵骅看着陆琰离去的身影，等他消失在视线里，嘴角才扬起浅浅的一抹弧度。

越往后的这几天越是喜庆热闹，除夕前一日，家家户户已经换好了新的春联和灯笼，然而林府却被一些事拦住了脚步。

“灯笼灯笼！”李竹依焦急地在院子里晃起来，“本来说昨天就送来的！二全，怎么回事啊？”

后者还在找人搬东西，边指挥边回道：“我前天去找那人的时候他就说很快就送来，也不知道现在是怎么回事。”

林季安远远地就听到了他们两人的对话：“怎么了，灯笼没送过来？”

李竹依悻悻走到林季安身边，有些难以开口，因为这回是她提出想做个好看点的灯笼，便到繁城的一家手艺人那定做两个，没想到却出了岔子。

憋了半晌，艰难开了口：“是……”

“没事。”林季安笑着摸了摸李竹依的头，其实也不算什么大事，“还有两天呢，要是来不及明日就到街上买两个。”

“是啊，急什么，实在不行我让陈澜拿两个来。”

李竹依回头看了眼，陆琰什么时候来的？自从知道他和林季安的关系后，李竹依感觉有些难以面对这位所谓的“哥哥”，更何况这两天他们好像还同进同出房间……

她再看了眼自家哥哥的模样，还是觉得自家白玉被叼走了。

“才不要你的旧灯笼。”

陆琰走到林季安身侧，伸手将人揽过来了一些：“谁告诉你是旧的，新的不能再新好吗，都没用过。”

过了今日，从明日起林季安就有十日的休假了，这对他而言无疑是最轻松的一天。

“季安，给我写幅字吧。”

赞政厅里，陆琰看着林季安从书上誊下的一张张纸稿，忍不住说道。

林季安抬眼瞄了眼他，笑道：“怎么这么突然？”

“就是想要了。”

这样的小事林季安向来不会拒绝，更别说提出的人还是陆琰：“好。”

本以为今日就要平平凡凡地过去，下午申时，一位许久不见的老朋友突然来了县衙。

“林大人！林大人！”陆王不顾阻拦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喘着气全然一副焦急无措的样子。

“陆王？”林季安放下笔快步来到门前，“怎么了，你慢慢说。”

陆王抓着林季安的衣袖，气息还没缓过来，奈何他要说的事实在着急等不了一点：“孩子……孩子们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