璇儿背靠着卫庭,两人衣衫尽湿,沾满泥污和血渍。卫庭的左臂在和杀手交锋中受了伤,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顺着指尖滴落,脸色因失血而苍白,但他右手紧握着一把缺口的长剑,眼神依旧凶狠如受伤的孤狼,死死盯着步步紧逼的守卫。璇儿则手持一柄从地上捡起的短刃,呼吸急促,眼神中带着疲惫却不肯熄灭的火焰。
护卫长声音嘶哑,带着凶狠,剑尖直指黑衣蒙面的璇儿:“大胆贼人,谁派你来的,老实交待,格杀勿论!”
他亲眼目睹固如金汤的林王府居然有人纵火杀人,行刺主母,精良暗卫轻易被击杀,此刻看着璇儿的眼神如同看着洪水猛兽,恐惧更甚于愤怒。周围的守卫们握刀的手都在微微颤抖,刚才暗卫带来的死亡阴影尚未散去,看向璇儿和卫庭的目光充满了惊疑和深深的忌惮。
璇儿声音因寒冷和疲惫而微颤,却异常清晰;“她作恶多端,我只是替天行道。”
卫庭咬牙想冲,被璇儿死死按住。他低吼:“不能等了!拼了!”
但璇儿知道,以两人此刻的状态,硬闯只有死路一条。绝望如同冰冷的藤蔓,开始缠绕心脏。
就在卫队长眼神一厉,准备下令强攻的刹那!
“咻——啪!”
一道尖锐的破空声撕裂雨幕!一枚乌沉沉的、尾部带着赤红流苏的菱形铁镖,如同来自幽冥的催命符,精准无比地钉在了卫队长即将挥下的佩剑剑锷之上!
“铛啷!”
巨大的力量震得护卫长虎口崩裂,长剑脱手飞出,旋转着插入泥水之中!他本人更是被这股巨力带得踉跄后退数步,脸上瞬间血色尽褪,只剩下骇然!
“谁?!”
众守卫惊骇回头!
只见佛堂那被撞得半塌的门口,一道挺拔如松的身影不知何时已傲然矗立!他穿着那身月白劲装,此刻却已被雨水湿透,紧紧贴附在身上,勾勒出精悍流畅的肌肉线条。他未戴斗笠,任由冰冷的雨水冲刷着他带着面纱的脸庞,湿透的黑发有几缕贴在额角,更添几分野性的凌厉。他手中并无长兵,只有指间夹着几枚同样闪烁着乌光的菱形镖。
他的眼神,是一种如同万年寒潭般的深邃冰冷,又似即将喷发的火山蕴含着滔天怒意!目光扫过之处,如同实质的刀锋刮过,让那些惊魂未定的守卫们齐齐打了个寒颤,竟不由自主地又后退了半步!
白衣男子声音不高,却如同闷雷滚过,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和刺骨的寒意:“动她者,死。” 短短四字,杀气四溢,瞬间冻结了佛堂内的空气!
话未落,人先动!
他的身影在原地留下一道淡淡的残影,真身已如鬼魅般切入守卫群中!没有花哨的招式,只有最直接、最高效的杀戮技艺!
近身一名持刀守卫,左手如铁钳般精准扣住对方持刀的手腕,一拧一折!“咔嚓!”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响起,守卫惨嚎着跪倒。
白衣男子顺势夺过长刀,长刀在手,反手一记凌厉的横削!刀光如匹练,带着凄厉的风声!两名从侧面扑来的守卫只觉腰间一凉,坚韧的皮甲如同薄纸般被切开,鲜血瞬间飚出!两人捂着伤口踉跄倒地,失去战斗力。面对正面刺来的三把长枪,白衣男子不退反进!身体如同没有骨头的游鱼,以不可思议的角度贴着枪杆滑入!右手夺来的长刀顺势上撩,精准地斩断枪杆!同时左腿如鞭横扫,“砰砰”两声闷响,两名持枪守卫如同被巨锤击中胸口,口喷鲜血倒飞出去,撞塌了本就摇摇欲坠的半堵残墙!
最后一名试图从背后偷袭的守卫,刀刚举起,白衣男子仿佛背后长眼,头也不回,反手掷出指间最后一枚铁镖!“噗嗤!”铁镖精准地钉入守卫的肩胛骨,将他整个人带得钉在了身后燃烧的梁柱上!守卫发出凄厉的惨叫,却动弹不得。
整个过程快如电光石火!不过呼吸之间,包围圈土崩瓦解!地上又多了数名痛苦呻吟的守卫,而白衣男子已稳稳站在了璇儿和卫庭身前,手中的长刀还在滴落血珠,雨水冲刷着刀身,发出“嗤嗤”的轻响。他微微侧头,雨水顺着他刚毅的下颌线滴落。
白衣男子对璇儿和卫庭,语气急促但沉稳:“跟我走!此地不宜久留!” 他伸出未持刀的手,目标明确地抓向璇儿的手腕,要将她带离险境。在他们不经意间,留下了一方沾着绣着折枝梅的手帕。
璇儿看着眼前这个如同战神般突然出现、瞬间逆转乾坤的男人,看着他冰冷眼神深处那抹熟悉的关切,看着他伸过来的、骨节分明却沾着血污雨水的手…巨大的冲击让她一时失语。这感觉很熟悉,他是...梁煜初?
他们三人离开林王府,逃到城西庙东的一处荒坡凉亭,白衣男子拉下面巾,证实了汪璇儿的想法。
璇儿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你…你究竟是谁?” 卫庭也挣扎着站直,用同样震惊和探究的目光死死盯着梁煜初。
梁煜初的动作顿了一下。他深深看了璇儿一眼,那眼神复杂无比,有决绝,有歉意,更有一份沉甸甸的守护之意。他没有立刻回答,沉寂了片刻,严肃道:“我是汪大人,旧识之子。”
“旧识之子?可是在我印象中,我父亲的旧识,没有姓梁的。敢问另尊的真实姓名是什么?”璇儿警惕的说道。
“朱晋诚。”
“我想梁公子你是说笑了吧!你姓梁,令尊姓朱?哪有儿子和父亲不是一个姓的道理?”璇儿有些不耐烦的说。
“汪小姐不相信?是正常的。敢问,汪大人曾经,是否有一门生叫朱晋诚。”梁煜初说道。
“是的。”
“你有没有听过,关于朱晋诚的一些事?”
“我听父亲说过一些,那会儿我的年龄尚浅,记不清了,但听惜儿姐姐有讲过。”
“是不是说他,为人最是正直,非但不是那种拜高踩低的人,而且他平生最恨的就是那种暗结虎狼之势的人。况且朱晋诚的父亲,奥,也就是我的祖父,曾经就是被诬告含冤而亡的,是汪大人剥丝抽茧,替他平反的。”梁煜初回忆道。
“是的。你说的这些,和惜儿姐姐说的一模一样。”璇儿有些激动的说道。
在身边一直沉默的卫庭拦在璇儿的身前,忍着巨痛:“有什么证明你说的是真的?”
布料撕裂声在寂静的佛堂废墟中格外刺耳。只见梁煜初肌肉贲张的左臂上,赫然烙印着一个纹身!那纹身在雨水的冲刷和昏暗的光线下依旧清晰可见——龙虎刺身,和卫庭身上的一模一样,只不过,多了一个‘朱’字。
“青山绿水。”
“云开见月。”
“你真的是小初?”
“是呀,卫庭叔叔。当年您救了我父亲,我的这个图案还是您亲自给我纹的。”
二人两人相隔几步,视线交汇的刹那,仿佛时间被猛地抽紧,周遭一切声音、色彩都骤然褪去、模糊。下一秒,积蓄已久的巨大情感洪流冲破闸门!几乎是同时,两人像被无形的力量牵引,拥抱在了一起。
璇儿本不想打断这美好的画面,但自己也着急弄清楚事情的真相:“卫庭叔叔,他真的是旧人之子吗?”
“千真万确,早年间,是汪大人救的朱家满门,朱晋诚大人为报此恩,特意将这小子托给汪大人管教,还说让他一辈子忠于汪大人,愿为死士,刻纹为证。”璇儿察觉到,只要提到自己的父亲,卫庭就有一种自豪感。
“在下,朱煜初,在此拜谢汪大人对朱家的再造之恩。”说着,梁煜初深深的向璇儿鞠了一躬。
“这可使不得,都是我父亲做的事,和我无关的。”璇儿赶紧扶起他。
“当初,虽然只是短短数月的光阴,对我是受益匪浅的。后来汪大人被贬崖州,多次向我父亲说过,如有需要,日后定要好好照顾汪姑娘。”梁煜初起身,对上璇儿的眼睛说道。
“我父亲......你也见过?”璇儿眼睛含泪。
“是的,汪大人刚刚贬到崖州,曾来到朱府,他的丰神俊朗我永远都不会忘记。”梁煜初嘴角不禁勾起一抹笑容。
璇儿从别人口里听到对父亲的赞美,高兴、羡慕、神伤,她摇摇头:“那敢问?你们为何连姓名都改了,难道是......”
“是的,就如汪姑娘所虑,和汪大人有联系的,都受到了排挤。父亲也是思虑再三,改成梁姓。此中的渊源,日后我再详细告知。”梁煜初说道:“我父亲筹划多年,就是希望能为汪大人平反冤屈。我们改名换姓,就是为了更深的追查真相。我知道你走到今日,实属不易,日后有任何需要,定当万死不辞。”
“多谢朱大人和朱公子的相助,那我父亲当初发生了什么事?朱,不,梁大人是否知道?”璇儿迫切的问道,“我也曾我问过卫庭叔叔,可是他经常在外面执行任务,所知甚少。”
“汪姑娘,不要道谢。当初如果没有汪大人,也没有现在的朱,不对,是梁家。”梁煜初真诚的说道。
“汪姑娘,可还记得那场大火?”
“当然记得,我这辈子都忘不了。”璇儿紧攥着拳头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