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璇儿独坐窗前,手中一直拿着那封所谓的“汪家密信”:“惜儿姐姐,这信的真伪...请卫庭叔叔一定要蒙面...来见我!”她的声音极低,像是在密谋着什么。
璇儿盯着窗外婆娑的枝丫,陷入了短暂的深思。
“璇儿主人,您找我有什么任务?”
“哎,卫庭叔叔,你快起来。”她把卫庭赶紧扶起来,一个愿意为了已经去世的主人继续奔波卖命的人,是值得璇儿尊敬的。更别说这个人是自己的父亲,他对卫庭没有什么情感,但敬佩他的一片忠心,十分的尊敬他。这对于这个礼教森严的年代来说,是一个暗卫的基本操守,但对于一个现代人来讲是最宝贵的坚持和坚守。她极不情愿让他为自己冒险,可对卫庭来讲,那是他的使命,也是活下来的希望。他就好比一只高傲的雄鹰,不惧怕空中的金雕,就算前方是刀山火海,也要拼尽全力去完成任务。这是每个人选择的权利,她不能为了自己的‘害怕失去’,束缚他的翅膀。
“这次的任务,有点危险,叔叔...”
“但凭吩咐。”
“好,十五那日我要去佛堂会会苏大娘子,”她使劲拍了拍卫庭的肩膀,眼神笃定。
"太危险了。"卫庭配合地演戏,"苏大娘子身边必有护卫。"
璇儿冷笑:"便是龙潭虎穴我也要闯!"她猛地拍桌,"父母之仇不共戴天!"
门外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吸气声,接着是细碎的脚步声匆匆远去。卫庭闪到门边,确认人已走远,才低声道:"是那个叫蝶衣的丫鬟。"
璇儿唇角微勾:"果然,我们将计就计。"
卫庭靠近一步,他身上清冷的松木香笼罩过来:"你想怎么做?"
"放出风声,让所有人都以为我会在十五那日去佛堂。"璇儿的手指在信件上轻轻摩挲,"但我要提前一晚行动。"
梁玉初皱眉:"太冒险了。那个佛堂肯定不一般..."
"所以才要出其不意,揪出他黑暗中的力量。"璇儿抬眼看他。
“是,属下在暗中隐藏,随时待命。”卫庭奉命,退下。
十四的圆月异常明亮,照亮了去往佛堂的路。
汪璇儿踏入佛堂,步履沉慢,她穿着墨色衣裙,但腰间似乎比平时略显紧束,脸上蒙面,带着一种刻意伪装的愤怒和悲戚,眼神却如猎豹般锐利地扫视着每一个角落——垂幔后、供桌下、巨大的佛像阴影里。她能感觉到,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形的压力,像一张收紧的网。
苏大娘子跪在中央的蒲团上,背对着门。她今日的穿着较为朴素,深青色的素面褙子,发髻只用一根乌木簪固定。她捻动佛珠的动作极其缓慢,甚至有些僵硬,仿佛每一颗珠子都重若千斤。听到璇儿的脚步声,她没有回头,但肩膀的线条明显绷紧了。
璇儿声音带着刻意压抑的颤抖和恨意:“当年自己做下事,菩萨面前,你可害怕那些索命的亡魂?!”
苏大娘子缓缓转过身。她的脸色在昏黄灯下显得异常苍白,嘴唇紧抿,但眼神深处却没有慌乱,而是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算计。她看着璇儿,嘴角扯出一个极其勉强的弧度,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疲惫和悲悯:“你是谁?佛门清净地,容不得怨气冲天。我一心礼佛,从未做过什么亏心事。但冤有头债有主,你如此纠缠于我,是何道理?”
“汪家...那场大火,是你派人放的!”璇儿低声怒吼。
“我知道,但不是我。”
璇儿像是被彻底激怒,猛地向前一步,指着苏大娘子的鼻子,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悲愤:“狡辩?!你敢对着菩萨发誓,那场大火与你无关?!你敢说,李安瑶不是替你办事的爪牙?!” 她故意将矛头引向李姨娘,同时身体因激动而微微前倾,右手悄然缩回袖中。
苏大娘子眼中精光一闪,她脸上瞬间布满被诬陷的“悲愤”和“震惊”,身体也“气得”微微发抖,声音尖利,带着“痛心疾首”的颤抖:“住口!你…你竟敢如此污蔑于我!还攀扯李姨娘?她虽与我不甚亲近,但也是清白之人!你是汪府的什么人?” 她一边厉声指责,一边“不经意”地用左手捂住了心口,右手则看似无力地垂在身侧,指尖却悄悄指向了供桌下方某个阴影角落。这是她给暗卫的信号——目标已入彀,准备行动!
就在苏大娘子话音落下的瞬间!
璇儿眼中充满了绝望和疯狂:“你去死吧!”
她藏在袖中的右手闪电般抽出!寒光乍现!竟是一把短小的、闪着幽光的匕首!她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带着一股同归于尽的决绝气势,猛地扑向跪坐在蒲团上的苏大娘子!匕首直刺苏大娘子心口!
“动手!”苏大娘子脸上瞬间褪去所有伪装,只剩下冰冷的算计和一丝得逞的快意!她非但没有躲闪,反而微微挺起胸膛迎向那“致命”的匕首,同时口中厉声喝道!
“咻!咻!”
两道快如鬼魅的身影,几乎是凭空出现!
一道从佛像巨大的阴影后闪出,一道从厚重的垂幔后破空而出!两人皆是黑衣蒙面,身形矫健如猎豹,动作迅捷无声,带着浓重的杀气!他们手中寒光闪闪的短刃,目标明确——直指“行刺”中的璇儿后心和脖颈!角度刁钻,狠辣致命!速度之快,带起的劲风甚至吹灭了离得最近的一盏长明灯!佛堂瞬间暗了一半!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璇儿那看似失控前扑的身体,展现出了惊人的柔韧性和爆发力!她刺向苏大娘子的手腕猛地一沉,匕首的轨迹在最后一刻诡异地向下偏斜,擦着苏大娘子的衣襟而过,“夺”的一声,狠狠钉在了苏大娘子身侧的蒲团上!入木三分!
与此同时,她的身体借着前冲之势,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猛地拧腰旋身!左脚为轴,右脚如鞭子般向后横扫!目标不是暗卫,而是佛龛前另一盏长明灯的灯架!
“哗啦!”
灯架被扫倒!燃烧的灯油泼洒而出,瞬间点燃了垂落的帷幔一角!火苗“腾”地窜起!突如其来的火光和混乱,让两个扑到璇儿近前的暗卫动作不由自主地一滞!他们显然没料到目标在“行刺”途中还能做出如此精准而诡异的反击!
璇儿则借着这瞬间的混乱和火光掩护,身体如同滑溜的泥鳅,一个贴地翻滚,迅速脱离了暗卫攻击的核心范围,退到了相对安全的角落。她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急促地喘息着,脸上哪里还有半分疯狂和绝望?只剩下冰冷的锐利和一丝计谋得逞后的了然。她冷冷地看着被火光照亮的两名暗卫,以及因计划突变而脸色剧变、甚至带着一丝惊恐的苏大娘子。
璇儿声音冰冷,带着浓浓的嘲讽,穿透了火焰燃烧的噼啪声和暗卫的低声呼喝:“果然…早有准备。”
“没想到,一个姑娘家还有这样的身手,我是低估你了。”她嘴角微勾,眼睛看向斜后方,“杀了她。”
瞬间,就有一名杀手窜出。
敏锐的卫庭也从黑暗中闪现,手持软剑刺去。杀手掷出两枚柳叶镖,一枚叮的一声格开袭来的利刃,一枚直逼卫庭腹部而去。卫庭侧身闪躲的同时,右手一抖,软剑如银蛇出洞,斜刺向杀手。两道人影一触即分,各自退开三步。
“柳叶镖?“卫庭的声音忽左忽右,在晚风中飘忽不定,“你是夜隐?”
杀手不答,耳廓微动,突然向左前方掷出暗器。金属相击,火花四溅。两人瞬息间交换了十余招,兵器碰撞声如骤雨打芭蕉。卫庭的软剑忽刚忽柔,时而如长江大河,时而如细雨绵绵;杀手的双钺则诡谲多变,时而如毒蛇吐信,时而如猛虎剪尾。
“灵蛇三变?“卫庭在交错间突然低呼,手中剑势为之一滞。杀手抓住机会,右钺横扫他咽喉,左钺直取心窝。
千钧一发之际,卫庭仰面后倒,软剑在地面一弹,整个人借力倒翻出去。杀手的双钺斩空,在粗壮的树上留下两道深痕。
整个过程不过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
佛堂的火光在璇儿眼中跳跃,映照着她苍白却坚毅的脸庞,也照亮了苏大娘子煞白如纸、因震惊和恐惧而扭曲的面容,以及两名暗卫在火光和烟雾中略显迟疑的身影。
佛堂内,檀香的气息被焦糊味取代,菩萨低垂的眼眸在火光中忽明忽暗,仿佛无声地注视着这场精心策划却又失控的闹剧。
佛堂外,一个身影呆滞在那里,已经不能行动。(李姨娘,亲自来收割这场以为自导自演戏码的“胜利果实”。)
此时天降大雨,给胶着的局面添上了忧郁的色彩。
林王府佛堂着火,吸引来了的守卫。本来是想拖住苏大娘子,让她同样的葬身祸火海,却被杀手打乱了计划。
火势虽被浇熄了大半,但仍有余烬在断木残垣间明灭,散发出刺鼻的焦糊味和湿木蒸腾的潮气。破碎的佛像在忽明忽暗的光线下显得狰狞。地上躺着两名暗卫的尸体,血水混着雨水,在青砖地面上蜿蜒流淌。剩余的王府守卫在卫队长的厉声呵斥下,勉强稳住阵脚,刀剑齐出,形成一个密不透风的包围圈,将璇儿和卫庭死死困在佛堂中央的残破区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