觅灯火 第3章 第 3 章

医院，江伟成躺在病床上，面色很是苍白，他看到许琴允，眼睛亮了亮。

“琴允，快来这边坐，来，就坐床上就好。”老人脸庞皱纹密布，头发灰白，用手拍了拍身侧的空位。

“外公，来看看您。”许琴允歪头笑道。

江伟成笑得满面春风：“好，好，琴允来了我就开心了。”

“我上次来看你都没这么开心，果然是隔代亲呢，”江雨夕笑着打趣，“对了，琴允，你给外公买的水果呢？”

许琴允从地上拎起一个塑料袋：“在这里。”

江雨夕从袋子里拿出一个苹果，又拿出一把小刀，开始削苹果。许琴允则是坐在床头陪江伟成聊天。

“琴允啊，一下就上高中啦，学校里还好吗？”

“挺好的，就是太阳晒了点，不过晚上很凉快，晚霞也很漂亮。”

许琴允有一搭没一搭的陪着江伟成闲聊，时不时逗得老人笑起来，拉着许琴允给她讲小时候的她。

听着老人神采飞扬的介绍许琴允小时候是什么样的，江雨夕努力压制的嘴角最终还是破功，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许琴允愤愤的看了一眼江雨夕，飞快地岔开话题。

“来来来，吃苹果。”江雨夕不知从哪摸出来一个盘子，上面码着切好的苹果。江雨夕用叉子给江伟成叉了一个，老人细细的咀嚼着，咽下去后便夸赞道：“这个苹果甜哦！”

许琴允拿了一个放进嘴里，眨眼：“确实，而且还很脆。”

江雨夕刚想张口说点什么，手机铃声猝不及防的响了起来。江雨夕低头，把盘子递给许琴允，边接通电话边走出病房。

在她关上病房门的前一刻，许琴允模糊的听到了几个字。

“房子……她还小……不用……”

几分钟后，江雨夕回到病房，收拾着用过的盘子和小刀。

“时间也不早了，爸你早点睡，我和琴允先回去了。“江雨夕擦干净小刀上的水珠，温柔地笑道。

“好，你也要记得早点休息，不要太累啦，工作什么的以后还可以做，身体搞坏了就没办法啦……“江伟成忍不住唠叨。

“嗯好，走吧琴允，和外公拜拜。“

“外公再见。“许琴允挥手，和江雨夕前后走出病房。

就在许琴允拉上车门的后一刻，天空中淅淅沥沥的滴下几滴水珠，随后，水珠越来越密集，伴随着巨大的声响倾盆而下。路上的行人被这突如其来的暴雨惊到，纷纷朝着离自己最近的小店跑去。

江雨夕发动车子，点开雨刷：“还好我们出来的早，要不然要被淋成落汤鸡。”许琴允随意的点头，看向窗外。

车窗上雨水连成线，冲刷着，与车外的暴雨不同，车内干燥而又舒适，很容易让人产生处于避风港的安全感。远处，几盏暖黄色的灯火亮起，遥遥地映在墨色的黑夜中。

到家后，二人的衣服多少都湿了些许，许琴允洗了个澡。她擦着头发走出浴室时，江雨夕正在打电话，她看起来十分焦急，揉着眉心，语气很疲惫。

“我知道了，我们明天晚上出发。”

那边不知道又说了什么，江雨夕低低的答应几声，挂掉电话，她一转头，就看见了洗完澡的许琴允。

江雨夕有片刻的慌乱，很快又强扯了一下嘴角，语气中有一丝不易察觉的不安。

“琴允，我们明天晚上要去—趟上海，你要记得把东西收拾一下，我们可能要在那边待三四个月。“江雨夕尝试着镇定地说。

许琴允没多问什么，点了点头抬脚走向房间。

就在她要拉开房间门走进去的前一刻，江雨夕叫住了她。

“琴允，如果……要离婚的话，你会选谁……“

江雨夕声音听起来很轻，似乎风再大一点就会把她的声音淹没。

“他有很多钱，你选他的话可以过比现在好的生活。“沉默片刻，江雨夕咬了咬牙，还是补充道。

许琴允没有回头，窗外的风声越来越大，伴随着雨点敲击玻璃的声音，在某一刻，世界是如此喧嚣，又是如此寂静。

“我会选你的。“许琴允这样回答。

湿着的发梢上滚落一滴水珠，顺着脖颈向下流，悄悄滑进衣服里，一片冰凉。

又是一阵沉默。

许久，江雨夕似是自言自语般喃喃道：“如果，这套房子也要卖掉，你还会这么选吗……“

房间门关至只剩一条缝时停顿了一下，许琴允的声音透过门缝，传进客厅。

“……不管怎样，我都会选你。“

房间门彻底关上了。

落地窗前，江雨夕又拉开了窗帘。窗外是不停止的暴雨，风声呼啸，树木也在颤抖，对面的大楼，有几家的衣服没来得及收好，在风中剧烈抖动，在这样茫茫的天地间，人类似乎像蝼蚁一般渺小。

江雨夕拿起放在桌上的一张白纸，泪不由自主地滚落脸颊，模糊了白纸顶部的黑体字“离婚协议“。视线掠过白纸右下角的签字处，”男方“旁的横线上，是一片空白。

拿出手机，江雨夕看着几个未接电话，手指毫不犹豫地划过，清除消息，又跳转到另一个app上订机票。犹豫片刻，在下午四点半和晚上十一点的航班中选择了十一点的。虽然晚上十一点的飞机会大很多，坐起来也会更舒服，但不可否认主要是她不想那么早看见他。

模糊的夜雨中，眼前恍然又出现了大学时，他弯着眼睛递给她一束花的秋天早晨。花瓣上还带着晨露，不用刻意吸气就能闻到一缕缕清香，那时日光大盛，仿佛笑起来的酒窝里都盛满了花香。

望着落地窗上，自己的倒影仿佛是站在窗外的万家灯火中。远处的桥上车来车往，白色的车灯划过夜色，惊起了几只躲在花下的蝶，它们慌忙飞去另一片花瓣下，消失在浓重的黑暗中。

……

许琴允收拾了一些衣服，几瓶可以过安检的护肤品，还有两双鞋子。由于要在那里待好几个月，许琴允又带上了日记本。

等一切都收拾妥当后，许琴允合上了行李箱，动作间，无意撞上了一旁的书桌，书桌猛地颤动一下，一张薄薄的东西从桌上飘落。

许琴允动作顿了一下，扣好行李箱，捡起飘到行李箱旁的照片。

那时还是在宿舍里，许琴允一把抢走了高乐瑶的薯片，高乐瑶十分愤怒的要申诉，李雨蔓在一旁，小心翼翼地抓走高乐瑶床上的另一包薯片，许琴允憋着笑，转头撞进了邓思静的镜头。

这张照片拍的时候光线不是很明亮，大部分背景都隐在了黑暗中，邓思静当时拍完后便惋惜着又浪费了一张相纸，把这张拍立得递给许琴允。回家后，许琴允也没特别在意，随手搁在了书桌上。

“叮”，手机响了一声，许琴允放下照片，拿起手机，手机屏幕亮起，几条消息蹦了出来。

高乐瑶：怎么刚来一周就要请一年的假，你知道吗，我当时听到的时候真的特别震惊。希望你这一年能过的开心吧，我们明年见。

高乐瑶配了一张几人在学校操场上的影子的图片。

她还建了一个四人的群，李雨蔓和邓思静也在消息轰炸。许琴允不紧不慢地打了几个字。

星期一：说的好像永远都见不到了，我明年去开学典礼上找你们啊。

瞬间，群聊里一片“好啊”。

许琴允又随便聊了几句，抬眸看向窗外，城市的夜晚也是灯火通明的，无数盏暖黄色的灯光在黑夜中彼此呼应，遥遥地点亮了一片夜幕。

暴雨已经停了，墨蓝色的夜里有几颗星在闪，映在了许琴允的眸中，璀璨万分。

第二天，去机场的路上，江雨夕又接了几个电话，她依旧揉着眉心，眼下挂着淡淡的黑眼圈。

许是神志不太清醒，过安检时，安检员叫了江雨夕三次她才听见，抱歉地冲着安检员笑了笑，把包放到传送带上。

等二人安检完，坐在候机室的沙发上时，已经是八点了。许琴允有点口渴，便起身去附近的便利店买饮料。

冰柜向外冒着冷气，许琴允拿了两支白桃味汽水，拎着走去前台结账。前台旁排了一条不算短的队，许琴允晃着手中的饮料，哪料到前面那人被经过的人撞了一下，后退一步，直直地撞上了许琴允手中的饮料。

前面的人下意识转头，对上许琴允视线，两人皆是一愣。

“叶溪？”

叶溪动作僵硬了一瞬，显然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许琴允。她抿着嘴没有回话。

“抱歉，你背后有点湿了。”许琴允一点都不惊讶叶溪没有回答。

“没关系。”叶溪轻声道，随后便飞快地转回头，把后脑勺对着许琴允。

许琴允见怪不怪，便也低着头继续玩手机。队伍向前挪动，叶溪把手中的零食递给店员，低头按了按手机，漆黑的屏幕却是完全没反应。叶溪皱了皱眉，长按开机键，手机屏幕上立刻跳出一个电量不足的图标，红色的异常刺眼，许琴允随意一瞥也看见了。

“对不起，我手机没电了……”叶溪带着歉意地抬头看向店员。店员点头，随手把叶溪的零食放到他身后的篮子里。

犹豫几秒，许琴允在叶溪准备离开小店的时候，冲店员道：“我帮她付吧。”店员没多在意，一起扫了，还很贴心的把零食分成两袋递给许琴允。

叶溪有些诧异地回头，许琴允伸手递给她一个零食袋：“给。”

叶溪踌躇着，最终还是接下了，随后又用许琴允的手机搜索了自己的手机号，向自己发了一个好友申请。

“我接上电源后就给你转账。”叶溪垂着眸在许琴允手机屏幕上点，按下确认按钮，随后就把手机还给了许琴允。

许琴允嗯了一声，接过手机准备转身离开。

就在她准备抬脚的时候，叶溪忽然又说话了。她的声音不高，一直都很轻，总有一种不仔细听就会漏掉她说的话的感觉。

“谢谢。”风携着话语，吹进许琴允耳中。

许琴允动作顿住，她没有回头，只是挥了挥手：“不客气。”

……

飞机上。

许琴允坐在位置上，江雨夕买机票的时候没有连着的座位了，她只好买了两张分开的票，因此许琴允右边要坐一个陌生人。

百无聊赖地看了几眼窗外，许琴允从窗户倒影看见一个中年男人坐在了她右边，扯着嗓子在打电话。他一坐下就开始调节座位，放到了一个他觉得舒适的角度，动了动身子满意地靠着椅背。

许琴允看了几眼就又将视线转向窗外的几颗黯淡的星，过了几秒，玻璃上又显出一个倒影，看不清脸。

“打扰了，但是这个应该是我的座位。”那个人的声音响起，许琴允眨了眨眼，有点不可置信地转头。

挑眉，许琴允看着一脸懵的叶溪，道：“好巧。”

叶溪僵硬的朝她点头，显然是很不习惯于打招呼，但又碍于许琴允帮了她一回，不好直接装看不见。

一番折腾后，叶溪坐在了许琴允右侧，中年男人则是挪到了许琴允右后方。许琴允又重新看向窗外，星星已经被薄薄的云层遮住了，再也看不见，于是她便观察玻璃窗上叶溪的影子，却只能看到叶溪一直垂着眼看自己的手，一动不动，让人怀疑她是否还活着。

出于活跃一下气氛的想法，许琴允笑意盈盈地问：“叶溪你为什么要去上海啊，两天周末时间够吗？”

她问完后，叶溪像没听到一样，继续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背

嗯，这就很叶溪。

许琴允默默吐槽一句，为了掩饰尴尬，不得不继续看向窗外，愣是没从一片黑中发现什么。

许琴允有点绝望，她从来没有这么希望旁边的人是江雨夕——至少不会这么尴尬。

久到许琴允都忘了自己问了个问题，叶溪才开口。

“我去参加我妈妈的葬礼，和学校请过假了。”叶溪神色没变，似乎并没觉得这是什么很奇怪的事情。

嗯……想到许建国，许琴允也就释然了。被恶心了这么久，她现在都不觉得对方暗中搞鬼是什么很奇怪的事情了。大概每个人都有自己独特的经历吧。

浓重夜色中，飞机起飞了。到了一定高度时，地上的灯火连成一片，晕染在夜色中，模糊成了一圈黄色的光影，细碎的点缀在许琴允眸中，像是绽开了一片盛大的烟火。

宝宝们中秋快乐，要吃月饼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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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