觅灯火 第4章 第 4 章

事实上，离婚的事情次年六月就办好了，和江雨夕所预料的相差不少，她原以为许建国会死缠烂打不肯放弃房子，没想到对方很爽快地答应了，江雨夕前几个星期一直在疑惑许建国怎么了，直到后来许建国拿出一张“以一半房子作为给孩子的抚养费”的白纸让江雨夕和许琴允签字时，她才知道原来对方是不想给抚养费。

江雨夕强忍着恶心，签下了自己的名字。许琴允没什么表情，也在同意书上签了字。

把白纸小心地收起来，许建国扶了扶滑落鼻梁的眼镜，露出一双因为近视而微微变形的眼睛：“我也不想这么做，现在大家都不好过啊……”

江雨夕不想和他废话，拉着许琴允直接离开了。

回忆起这些零碎的片段，许琴允没什么很特别的感受，她感觉像是局外人一样，没有真正的把自己放到这些事情中，所以这些事情既没有很深的影响到她，她也不会决定这些事情的结果。

办完离婚手续后，江雨夕和许琴允又在上海待了一个多月才回去，因为江雨夕有个高中时候很好的朋友正好买了新房要装修，江雨夕就索性多留了一会帮那个朋友布局、出主意。

回程的飞机是下午四点落地的，江雨夕和许琴允从机场打车回家。正是暑假，街上不少人来来往往。一对情侣在许琴允他们等红灯时从窗外经过，他们牵着手，女生偏头朝男生笑，抬手给他看自己新做的美甲……

不知不觉，暑假过去了。

九月一号，抬眸看向眼前的教学楼，许琴允感觉心脏好像紧了一下。

教室里，高乐瑶看见许琴允后直接表演了什么叫多年未见的故友忽然偶然遇见时的场景。

邓思静在一旁无奈的笑：“瑶你再这样琴允刚来就被你吓跑了。”

李雨蔓耸肩，撩了一下高乐瑶齐肩的短发：“她就这样。”

许琴允头疼地应付了高乐瑶一个上午的热情。据她所述这是积攒一年的深深思念。

十点左右，许琴允点了四杯奶茶，下课时取回来才知道李雨蔓肚子痛，喝不了冰的。

“生理期吗？”高乐瑶担心地问。

“不是，就是突然肚子痛，不算很强烈。”李雨蔓摇头。

见到她好像没有很难受，高乐瑶叮嘱着严重了要去看校医后就乐呵呵地去许琴允那拿奶茶了。

“你竟然知道我最爱喝抹茶！爱死你了！！”高乐瑶几乎要尖叫。

最后剩下了一杯葡萄果茶，许琴允只好把它放进保温袋里，让冰块不要那么快融化。

中午放学后，许琴允去了一趟老师办公室，回来就看见教室空荡荡的，只有叶溪还在座位上，看着像是在写作业。

许琴允想到什么，有些犹豫地把那一杯葡萄递给叶溪：“你喝果茶吗？”

叶溪抬头，目光扫过许琴允手中的果茶。

“本来想给李雨蔓的，但是她肚子疼喝不了，所以想找你帮个忙。”许琴允补充道。

叶溪目光顿了两秒，点头接过冒着白气的果茶。

许琴允松了口气，她都做好被拒绝后尴尬的准备了，没想到叶溪居然答应了。

可能是因为自己说的是想要她帮忙，许琴允想，似乎挺热心的？

虽然之前感觉和叶溪稍微熟了一点，不过一回到学校就变得生疏了，其实也不一定是学校的问题，可能是因为飞机上的事情有点不真切，像是一个小插曲，又像是一朵云，慢慢地就飘走了，变淡了。

收拾好东西，许琴允提着包回了宿舍。

其他几人都去吃饭了，只有刘梓含还在宿舍，她正对着镜子梳头发，看着像刚洗完澡。

许琴允朝她笑了一下当作打招呼，爬上床，摸出手机点开叶溪的个人主页，惊讶地发现叶溪寥寥无几的朋友圈中大部分是关于一只流浪猫的。

那只猫是黑色的，但四只脚雪白，像踩了双靴子，眼睛微微泛着绿色的光，看上去有点胆小。

叶溪似乎是把它抱回家了，最新一条朋友圈是三天前发的，图中的猫趴在床上，看上去懒洋洋的，抬头用耳朵蹭叶溪的手。

剩下两条朋友圈是关于小提琴演奏会的，没有配文，大概是随手发的。

……

中午没怎么睡觉，一整个下午许琴允头脑都有点昏沉。

“叶溪，这道题选什么？”欧阳薇的声音吓了许琴允一跳。

她偏头，叶溪正从座位上站起，许琴允似乎从她脸上看到了几分不知所措——大概是这道题不会做。

恰好，后排有个男生翘凳子，一不留神翻倒在地，引得一片哄笑，欧阳薇被吸引了注意，走到后排维持纪律。

许琴允扫了一眼白板上的题目，扯下一张便利贴，飞快地写下一个C，快速贴到叶溪桌上。

叶溪垂下眼，看了一眼便利贴。欧阳薇训了后面几个男生几句，又走回讲台：“叶溪，你选什么？”

“选C。”

“对！请坐，”欧阳薇点了几下屏幕，“这道题的这个单词你们认识吗，这个是自信的意思，要记住的……”

叶溪松了一口气，坐下。

许琴允有点摸不准她到底会不会那道题，觉得自己可能多此一举了，便又递过去一张纸条。

纸条上写着：那道题你会吗？

过了一会，纸条传回来，许琴允打开。

叶溪：我英语很差。

那就是不会了，许琴允有点想笑。

欧阳薇继续讲题，瞥了一眼讲台下，发现有几人昏昏欲睡。

欧阳薇：……！！

实在气不过，欧阳薇决定用电脑随机抽学号。

大屏上跳出一个数字“38”

许琴允还在疑惑38号是谁，余光瞥见旁边的叶溪缓缓站了起来。

许琴允：？？

运气这么好，一抽就中……

欧阳薇也没想到又是叶溪，无辜的笑了笑，问道：“那你再回答一次吧，这道题选什么呢？”

“A。”许琴允小声说了一句。

“选A。”叶溪很自信的回答。

“对，坐下吧。下一题了哦……”欧阳薇点击“抽取”，大屏上数字翻滚，最后定在了“38”

叶溪：？！

欧阳薇：……

欧阳薇额角跳了跳，挂着笑问：“又是叶溪啊，那这题选什么呢？”

叶溪看向许琴允。

许琴允做了一个“B”的口型。

“选B”

“好的，坐下吧。”欧阳薇平复了一下呼吸才点下抽取。这次抽到了陈羽乐，欧阳薇很感动，非常慈祥的问：“来，这道题选什么？”

陈羽乐“呃”了半天，依旧没说出个所以然。

欧阳薇丝毫不在意，慢慢地引导着。最后，屏幕上A，C，D的选项都被打上了大大的叉。

“……选B。”陈羽乐配合的回答。

陈羽乐得意地坐下了，许琴允看见他朝身旁的男生挑了挑眉。

大屏上的数字又开始翻滚，数字闪烁的速度越来越慢。

38。

许琴允憋着笑看向叶溪，只见她面无表情地看着屏幕，像是要盯出一个洞。或许是在叶溪的凝视下屈服了，屏幕很委屈的又闪了一下，最后的数字是“34”。

许琴允：？

她不信邪的看了一眼自己的校卡，好像真是34号。

她有理由怀疑是叶溪的运气沾到了自己。

后面几次抽取，3次叶溪，1次许琴允，还有两次其他的倒霉蛋。

到后来，叶溪一被点起来，就直接看许琴允。

……其实先看一眼题目不会死的。

一节英语课下来，叶溪的运气刷新许琴允认知。下课后高乐瑶眼神迷离：“是我的错觉吗，好像一节课一直在点叶溪。”

em，其实不是错觉，虽然很不可思议，但确实是这样。

许琴允转头看向叶溪，叶溪正收拾着桌上的便利贴，注意到她的视线，抬眼看过来。

叶溪本来是有点懵，但她发现了许琴允正在笑，立刻反应过来，面无表情地瞪了她一眼，继续收拾桌面。

下一节是体育课，教室里的人陆陆续续离开，很快就只剩下许琴允和叶溪两人。

“走吗？”许琴允问。

“我丢个垃圾。”叶溪走向讲台边的垃圾桶。

当许琴允和叶溪赶到操场时，体育老师已经在组织报数了，见两人过来，点了下头，也没多说什么。

开学第一节体育课，体育老师介绍了自己，他叫张立明，看上去很健硕。他似乎不是一个很喜欢啰嗦的人，简单介绍过后就开始组织一百米短炮。许琴允在叶溪后面，她们这一对左边就是草地，有几人在踢足球。

哨声响起，几人冲了出去，忽然，有人大声喊了一句“小心！”

一个足球从左侧飞快地滚出来，直直的撞上叶溪，当叶溪注意到时已经来不及了，她飞快地往旁边闪了一下，堪堪避开足球，却还是扭到了脚，因为惯性摔到地上。

“对不起对不起，不是故意的。”一个男生跑过来，不停地鞠躬道歉。

“……没关系。”叶溪没有多说，把袜子往下拉了一点，就看见脚已经有点肿了。

张立明立刻赶过来，和那个男生说了几句，男生又面色苍白的鞠躬后才离开。

张立明看了一下叶溪的情况，瞥到许琴允，就看着许琴允道：“你送她去一趟校医室可以吗。”

许琴允点头，走过去扶着叶溪一点点离开跑道。

“你的运气真的不是一般的差。”许琴允弯眼。

叶溪没说话，大概是瞪了她一下。

“刚好我最讨厌体育了，这算是正大光明的逃课了吧。”

“我也讨厌体育。”过了好半会，叶溪附和。

校医室不远，短短几句话的时间就到了，穿着白大褂的校医听叶溪描述了一下情况，拿出一个冰袋，让叶溪敷在脚上。

“不是很严重，过一会应该就可以消肿了。”校医在一边在一张纸上写写画画，一边道。许琴允看了一眼，好像是工作日志。

大概又过了十几分钟，校医拿着一个冰袋走过来：“再敷五六分钟就好了，到时候你们可以直接回教室，要注意尽量少走路，不要剧烈运动。”

冰袋渐渐升温，叶溪把它拿下来后，和许琴允回教室了。

坐到座位上，许琴允感受到抽屉里的手机震了一下。打开，是江雨夕发来的消息。

江雨夕：琴允，周末我朋友有事，托我照顾一下他的女儿，所以家里会多住一个人，你周末有什么打算吗？

许琴允：应该不会出门。

江雨夕：那刚好我朋友的女儿和你同岁，你们可以一起玩一会

许琴允：好

江雨夕又唠叨了几句要礼貌对客人，最好收拾一下客厅。据江雨夕所说，客厅摆放的太乱了，客人一来就会觉得家里很脏，所以一定要收拾好。

许琴允随意回了个好，见江雨夕没再发消息，就把手机关机了。

看了一眼课表，许琴允才意识到体育课后就下午放学了，可以直接去吃饭。她看向叶溪，问：“你下午吃什么，能走去食堂吗？”

“吃面包，”叶溪试着用扭到的脚踩了一下地，“我要回宿舍洗澡，不去食堂。”

许琴允点头：“我也要洗澡，一起走吧。”

虽然还有五分钟才下课，但是两人直接去了宿舍。

许琴允的宿舍在4楼，她在四楼楼梯囗发觉叶溪也停下了。

“你宿舍也在4楼？”

叶溪点头。

许琴允的宿舍离楼梯口很近，她拉开锁，推门进去，反手把门合上，把包随意地往床上丢。

门嘎吱响了一声，叶溪推门走了进来。

许琴允：……？

叶溪也没有想到两人在一个宿舍，走到一直没人的床位，从旁边的柜子里取出一套校服。

所以一直没来的那个人就是叶溪？其实这个世界真的挺小的，许琴允默念。

宿舍里有两个浴室，许琴允洗了头，出来时叶溪已经在洗衣服了。洗衣液的味道弥漫，又和着些许沐浴露的味道。

许琴允接水的时候，无聊地往楼下望去。学校旁是一个小区，学校大门前不少行人经过，忽然，她看见了一团黑白的东西，目光倏的顿住。

“那个，是你养的猫吗？”许琴允扯了一下叶溪的袖子，不太确定的问。

叶溪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洗衣服的动作未停，只是点了下头。

“你不担心它进学校或者回不去吗？”许琴允收回目光，随意问道。

“它进不来啊，大门关着，还有两个保安呢。而且它认识回我家的路。”

许琴允点头，又好奇道：“你的猫叫什么？”

“肉松。”

“为什么要叫这个？”

“嗯，因为当时在吃肉松饼吧，不太记得了。”

嗯……很随意的名字。许琴允看向大门前晃荡的猫，不禁有些怜悯。

两人聊着天，很快就洗好了衣服，把衣服晾好，锁上宿舍的门，便回教室了。路上，叶溪突然话多起来，给许琴允讲第一次遇见肉松的时候。

“我当时刚好买了两根香肠，它可能是闻到味道了，就凑了过来，一直跟着我，我只好给它吃了一根香肠。结果我坐电梯的时候，它也跟了上来，我就干脆把它抱到家里面，收养它了。”

“流浪猫上很多跳蚤，你给它洗澡了吗？”许琴允问。

“本来想洗的，它一直躲着水，我也抓不到它，就没管它，两天后才给它洗了澡。”

“用水把它打湿的时候，它像秃了一样，毛全都粘在身上了。”叶溪弯着眼睛说。

透过树叶的阳光斑点般倾下，斜斜的泼洒在叶溪发顶，又落了几缕在她的眼中，将叶溪漆黑的眼珠照成了深棕色。

原来叶溪会笑啊，不知道的真以为她只有面无表情的样子，许琴允摸着耳钉，看向自己的影子。

余光瞥到了大门口的肉松——它已经躺了下来，惬意的晒着太阳，不时舔舔自己的毛，大概是把学校门口当家了。

天色一点点暗下来，天边被渡成橙红色，肉松的毛也被镶上金边，像许琴允曾看到的一副油画，有点淡淡的不食人间烟火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