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尘 第23章 初遇

感情对每个人的意义或许都不同，所有人也都在为了追寻自己所求所念的路上一路狂奔——那么对秦筱楠而言，感情便意味着坚定的支持与终于能切实掌控一件事的踏实感。

代佳豪是个已经很有几分成熟味道的男生；他的初中非常一般，见过的污糟人、烂事也更多，如今看二中这些看似诡谲风云的争斗倒像是看小孩子过家家——

当他这么跟秦筱楠讲时，秦筱楠笑着点了点他的语文试卷：“就你语文这七十多分的水平，还用上成语啦！？”

“瞧不起人...”代佳豪不好意思地嘟囔着，顺手便抓了抓已经有些发痒的头皮，“你数理化不是一样差。”

秦筱楠鼓起嘴巴，像只可爱的小胖头鱼；代佳豪以为她真的生气，小心凑上来想安慰，却被她一下捧住脸颊。

“让你说我！哼~”秦筱楠撒着娇，双手不住地揉着他的脸。

嘈杂的教室里，二人享受着这一刻的甜蜜，丝毫没有注意到班主任何时站在了教室最后方，用阴沉的眼神盯着他们的互动。

从高一下学期开始，秦筱楠慢慢意识到自己可能近视了；黑板上的粉笔字一天比一天更模糊，一开始是彩色小字在她眼里糊成了一片斑斓，到后来整个教室中只有坐在第一排她不用眯眼睛——

这可让她发起了愁。

秦筱楠试探着问王永璇，她那副200度的近视眼镜要多少钱；王永璇想了想，语气轻松地说：“几百吧，忘记了。”

于是跟妈妈说配副眼镜的请求被秦筱楠生生咽回了心里。

自小到大的经验告诉她母亲会作何反应：

“还不是玩手机玩的！”

“让你天天不睡觉玩手机，活该！”

“手机能给你配眼镜你去找手机，跟我说什么，没钱！”

想想都头疼，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自己再忍忍吧。

自此，秦筱楠便只能更聚精会神地听讲，生怕漏掉老师说的任何一个字，耽误了理解；偶尔有实在不明白的部分，代佳豪便会压低声音给她解释。

误打误撞下，秦筱楠的成绩居然突飞猛进起来，从班里的十几名慢慢考进了前五。

月考成绩贴在教室最后方时，秦筱楠拿着自己的各科试卷，心怦怦狂跳——方才经过对身边同学的刺探，她隐约感觉到这次考试比她感受到的更难；大家各个愁眉苦脸，只有秦筱楠默默掩住了试卷上方鲜红的135.

代佳豪在后面看成绩看了许久；秦筱楠忍不住回头去找，却看到他铁青着脸向自己走来。

心中欢欣雀跃的小火苗熄灭了一半，秦筱楠在代佳豪坐下后，勉强用轻快的语气问道：“考的怎么样？”

“班级第一，年纪二十三，真是恭喜你啊。”代佳豪语调冰冷，竟有几分讥讽。

秦筱楠心中难受，明明是值得欣喜的事情，却不敢表现出丝毫开心：“我问的是你考得怎么样？”

代佳豪瞥了她一眼，重重将手里拿着的中性笔拍在了桌面上：“二十多，化学尤其烂，你又不是不知道老沈总难为我，问什么！”

自从二人谈恋爱的事情被发现，班主任兼化学老师沈老师便恨上了代佳豪——大抵是因为曾经对他抱有太高的期许，才会在他行差踏错后格外失望。

沈老师撸了代佳豪化学课代表的身份，时不时也会阴阳怪气地嘲讽他两句，每次考试后的单独会谈也会将他骂得狗血淋头；在这些重压下，代佳豪逐渐对化学越来越排斥，连带上他曾经最喜欢的数学物理都退步不少。

秦筱楠不敢再多说，默默将试卷一张张叠好放进试卷袋；她心中何尝不为连累了代佳豪而难过，却什么也做不了。

“考的真高啊。”代佳豪冷眼看着她试卷上的分数，从鼻腔中喷出一声不屑的气体，“看来我们是上不了同一个大学咯。”

那天放学，代佳豪没有提出送秦筱楠回家；二人在一起的这几个月里，这也算是破天荒地头一回。

看着代佳豪跟班里几个男生谈天说地的身影，秦筱楠还是忍不住给他发去消息：

【放学了，走吗？】

身旁的课桌仓里“嘟”地响了一声；秦筱楠歪着身子探过去看，发现他并没带手机在身上，亮起的蓝光照亮了一小块地方。

她从没查过他的手机，连这种念头都未曾有过——她知道代佳豪是个有分寸的男生，和其他女生也都保持着距离——

那既然这样，看一下是不是也...也没什么？

一旦这样的想法产生，那股冲动便再也无法被抑制；秦筱楠将他的手机攥在手里，心虚地看了眼代佳豪；他背对着这个方向，而秦筱楠的手心已经出了一层汗。

秦筱楠在锁屏的六位密码处输入了他的生日，系统提示错误；她又试探性地输入了自己的生日——

对代佳豪小小的怨念突然被土崩瓦解，取而代之的是被放在心上的甜蜜。

企鹅中除了自己新发的消息，其余头像望过去一水儿都是男生。无非是和他几个好哥们儿的闲聊，秦筱楠上下翻了翻，都是再日常不过的交谈。

【行吧，那我也没啥说的了，你自己小心点她。】

三个月前的一条旧消息吸引了秦筱楠的注意，是一个转学走了很久的男生。

“她”？

她是谁？

秦筱楠直觉与自己有关，急忙点开查看，内容却让她如坠冰窟。

【她那个烂名声，你自己去打听打听，长乐原先谁不知道？这种女的你玩不过她的，何况流言总不能是空穴来风吧，一个人说她就算了，全都那么说...】

代佳豪的回复是：【别操心啦，我就跟她玩玩，没想认真。】

随后便是对方的那句回复。

玩玩吗？

秦筱楠一时间怔住。刚刚被温暖了几分，像是春日里融化的雪堆的心，仿佛又被一场倒春寒凝固。

那些体贴入微，那些点点滴滴的好...不如不给我。

我本可以不心动的。

秦筱楠将手机放回原位，背上书包安静地走了出去。

这便是我的第二段感情了。心中恍恍惚惚这样想着，眼前走了千百次的走廊突然陌生起来，恍惚起来，逐渐变得天旋地转...

秦筱楠揉了揉眉心，整个身子靠在扶手上，呼出的气却比吸进的更多，意识也逐渐模糊起来。

脑海中的某根神经像是被指甲拂过的吉他弦，在一声轻微的“噼啪”声后绷断；秦筱楠的身子歪了歪，却怎么也感受不到自己的双腿，不受控制地便要倒下去——

一双手快准稳地伸进她腋下，将摇摇欲坠的她扶住，力道之大让肋骨两侧迸发出被钳住的剧痛，倒是让秦筱楠清醒了不少。

她扭头去看，是一张从未见过的陌生脸庞。

男生个子很高，松垮的校服领口露出内搭的黑色短袖；皮肤是均匀的深麦色，轮廓分明的五官看上去干净利落。与同龄的许多男生不同，他的脸颊干净清爽，没有任何痘印和冒出白尖的红色痘痘，就连下巴上的胡茬也打理的一丝不苟。

尤其是那双眼睛，深邃稳重的像是两汪泉水；秦筱楠在其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就像夏夜河中映出的圆月。

“啊...谢谢你。”虽然还有些虚弱，秦筱楠还是小声道了谢。

看她能自己站稳，男生立刻松开手，微微蹙着眉看向她淡粉没什么气色的嘴唇：“同学，你好像低血糖了。”

秦筱楠这才想起中午确实只吃了一点点——妈妈通常会在周末炒一大盆菜，秦筱楠会在工作日的每个中午舀一勺热来吃，这就通常导致她每周的伙食水平从周一到周五直线下降；

而今天恰好便是这个倒霉的周五；更不巧的是这周妈妈做的西红柿炒鸡蛋炒茄子炒芹菜实在有些难以下咽，连秦筱楠这种不挑嘴的人都有些犯难，最终只胡乱扒了两口米饭，所以就...

秦筱楠尴尬地笑了笑：“没事，回家吃点东西就行。”

男生想了想，将书包脱下一侧，歪着头在其中翻找着什么；秦筱楠无意间瞥到他的书本都是按高低码好，试卷也用几个不同颜色的文件袋收纳，心中好感顿时又多了一层。

“给你。”男生取出一个黄色小罐子递给她，又在秦筱楠打开时有些不好意思地小声补充道，“我奶非要给我带的，包装有点寒碜，但也是甜的，你吃点吧。”

揭开盖子，里面的包装袋是那种最老实的食品塑料袋，里面的糖片微黄，一扯还能拉出丝——秦筱楠看到罐体内小小的品名【蜂蜜麻糖】，顿时觉得眼前有几分酷酷的男生亲切了起来。

虽然已经有几分大人模样，到底还是会被家里人担心的小孩子啊。

秦筱楠取了一片放进嘴里，甜味在味蕾化开，丝丝甜津津的仿佛直流进了嗓子里；她俏皮的歪了歪头，将小罐子又塞回了男生手里：“真甜，谢谢你啊同学，你是几班的，我明天给你送小零食答谢你。”

男生还未开口，楼梯口传来的招呼声打断了他的思绪；二人一起扭头看去，是秦筱楠班上的一个男生，他跟秦筱楠打了招呼，疑惑的目光却一直在二人中间徘徊。

“不必还了，你没事就行。”男生礼貌地笑了笑，收好书包便转身向楼下走去。

他的腿很长，一次可以跨过两级台阶，看上去很有几分潇洒；很快，他便消失在下一级台阶的转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