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节有高楼
不知是几人伫立太过打眼,还是目光注视过于炙热,宋幺伶似有感应的抬了头看过来。
那么远的距离,按理是看不清楚什么。
但施重逸就有被捉当场的感觉,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明明没有对视,但施重逸就是觉得宋幺伶正似笑非笑的盯着他说:“逮住你了吧,小样儿!”
“公子,宋小姐这是看到我们了?”随乐惊讶道。
随喜为随乐逐渐下降的智商堪忧,实在没能忍住。
“我们此处居高,且光照这么足,也就抬个头的事,看不到才是稀奇呢。”
随乐想的是之前宋幺伶认为他们在监视她家的行为,还默认是公子指示的,不知道要不要想办法去解释一下。
公子肯定也不愿意背上被误解的坏名声。
虽然他们确实有研究她们家,但这次没有故意,这次是光明正大的。
……
谁能想到宋幺伶现在内心的崩溃?
入住两天,结果才发现,对面那高高耸立的那是啥?
还有那上面立着的几坨黑影,不就是几个人吗?
宋幺伶想骂脏话了。
还以为折磨退了半夜爬院墙的人,就再无后顾之忧,原来更大的坑在这里。
哪里还需要专门的窥探?
人家就在自个儿屋内,就能将自家看了个方方面面。
宋幺伶也是常爬树居高望远的人。
那个角度,她熟。
宋幺伶四下张望,以后要防了视线,岂不只有回屋内窝着?
在乡下,宋幺伶手下曾有个八岁的小将,专门负责对骂事宜。
平日里有什么不痛快的事情,需要吵个架的,全是他做为代表出战。
如同他娘亲骂遍十里八乡无敌手一样,这个小将做为新生代,也替宋幺伶畅快淋漓的骂赢过好几场大战。
现如今他不在。
宋幺伶心里憋屈。
“忍住,忍住!”宋幺伶眼睁睁看着那高台上的人一动不动。
一直强压着自己的怒火。
甚至连爹爹都埋怨上了,买宅子的时候,都是完全不打听,不察看的么?
这么大的弊端,正常人哪个受得了?
整日里全在别人的众目睽睽之下,难怪地理位置这么优越,父亲的同僚连住过来都不曾。
宋幺伶心里着实膈应。
其实这一点宋幺伶还真冤枉了王同僚,这遥映台的事情,不光是他做不了主,就是青龙街的其他住户,也是没有办法。
谁让当年是今上的突发奇想。
所以住在附近的人,早就已经习惯了殿帅府的高人一等,日子久了,谁也没再把这当回事儿。
也就宋家,虽有一家之主在京都扎根多年,偏如与世隔绝一般,消息闭塞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
就像宋幺伶厌恶的目光传递不到施重逸这边一样,她预估了一下自家的情况,好像在未来的很多年,家里也是没有能力更换住宅的。
认清了这一现实的宋幺伶陡然像泄了气的海胆,没了精气神。
就连树下团团着急的催促,也提不起她的精神。
“这是怎么了?”宋世诚发现了宋幺伶的不对劲儿。
树上的宋幺伶在纠结,到底要不要说出来呢?
说了,既定事实又不能改变,让全家都笼罩在别人的监视范围之内小心翼翼。
不说,这明晃晃的高楼耸立,迟早也会被发现,还不是免不了心里的担忧。
宋幺伶左右为难。
要不,等最后大家都发现了再说?好歹能拖一天是一天?
这边让宋幺伶困扰的问题还没得出个结论,那边眼尖的团团已经欢快的指着施重逸一行人。
“高人!高人!”
一时,所有人的目光全转向了遥映台。
施重逸几人觉得从来没有如此这般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的尴尬。
“呀,是对面殿帅府的建筑吗?真的好高啊。”林氏轻声感叹。
“好像是有栋挺高的建筑,据说还是今上督建的。莫非就是这栋?”
就连宋老太都感叹,“真是开了眼。戏台上不是常说什么手可摘星辰,就是在那么高去摘的吧?”
宋幺伶听着大家的讨论,觉得事情的发展方向不太对劲儿。
“你们不觉得他们那么高,我们这么矮,很不对吗?”
“有什么不对的?”林氏很不解。
其余人都望着宋幺伶。
“你们不觉得我们完全暴露在他们眼皮子底下,一举一动都被监视着?”
宋幺伶解释。
“呵呵,幺幺,你多虑了。谁家那么有闲心来一天到晚盯着你?”
宋世诚毫不在意。
“不是,”宋幺伶指着高处那站着的几人。“你们看,他们不就是正在盯着我们?”
“哦,那又怎样?我们家又没有什么不能见人的地方。”宋世诚很是坦荡。
“幺幺别担心,他看他们的,我们做我们自己的,互不干涉。你不喜欢,不去管就是了。”就连林氏都觉得没什么问题。
只有宋老太稍稍有点理解宋幺伶的反应。
京都和乡下,毕竟还是很不一样的。
或许从这一刻开始,幺幺才真正体会到权势的压迫。
就如那高高在上不能奈何的站那上面俯视的人一样,让人不舒服,可又只得屈服。
幺幺这是有了等级的差距和意识。
宋老太很心疼幺幺的成长,可她也是没办法。
“幺幺,扶我进屋休息吧。昨夜你也没睡好。”宋老太招呼道。
宋幺伶满腹心事的扶了奶奶进屋。
院子里的宋世诚和林氏,也索然无味的带了团团回东院。
一时,热闹的二进院安静了下来
灯光也随着大家的离开,都被带走。
宋家从高处看,又缩小了一圈不止。
唯有两三点窗内的烛火,偶尔晃动一下。
屋内,幺幺搀扶着奶奶上床。
“幺幺,万事别想太多。你看看周围,谁又不是在那高高的塔楼之下?他们都能过的好好的,你为什么要去计较?”
“奶奶,我不是计较,我就是,就是觉得心里不舒服。”幺幺也说不清是种什么样子的情绪。
“乖幺幺,好好睡一觉,别去钻牛角尖。别用自己的感官局限了你的世界。”宋老太安慰。
“你这样想,当初村里的娃娃些一个个的围着你打转,再是凶悍的婶子也不敢跟你真正对上,你真的以为就你们那点子小花招就能获胜的吗?”
“还有,听你娘亲说,你时不时在京都总给你爹弄下一大堆烂摊子,每每道歉,又总是能获得别人的谅解,真的就是他们的包容大度或是喜欢你的活泼吗?”
“我知道的,他们怕的是我在那做大官的爹爹。”宋幺伶很丧气的说。
“对啊。官大一级压死人。当你压制别人的时候没有察觉,轮到自己身上被压制,你为什么就反应那么大呢?‘强中自有强中手’,‘那大官之上还有官’。可不就是这么个道理?”
事理宋幺伶都明白。
“奶奶,我知道的。您别担心,我缓一缓就好。”
“嗯,奶奶不担心。幺幺从来就是最懂事乖巧的娃娃。”宋老太是真的一点也不担心。
自己的孙女自己知道,她的心胸和眼界从来不在这小家子气上。
可是这孩子,敏感,心性高,眼里又容不下沙子,将来的姻缘怕是不易寻找。
想起林氏担忧的及笄问题,宋老太惊觉,孙女这么大了,似乎还未曾有一家上门试探的。
乡下就罢了,敬畏的多,胆量大的没有。
可幺幺并不总是在乡下,也有部分时间是在京都生活。
可是至今为止,一点风声也没有听到。
十三岁的女子,说大不大,说小也不算小了。
有成亲的,有定亲的,无人问津的就太罕见了。
宋老太原本放下的心,瞬间提了上来。
她最为担心的就是高不成,低不就,两边都靠不上的尴尬。
明天,一定要跟儿子好好谈谈,这个事情拖不得。
宋老太焦虑的一夜都没睡好。
同样没睡好的还有宋幺伶。
奶奶的话她认真的听进去了。
过往一直不太在意的地方,经奶奶一提,才发现一直就那么存在着。
确实如奶奶说的,刀子不割在自己身上,就不知道肉痛。
自己对殿帅府的人那么排斥,其实不外是他们带给了自己前所未有的压迫感。
或者从迈入青龙街的第一步开始,那巍峨气派的建筑就已经无形中给了自己一记隐形的下马威。
然后再是针锋相对,彼此妥协。
没有过往文臣的绵里拉扯,只有武将痛快直接的权势较量。
父亲的官职不敌,所以他们什么也不是。
真理,只在铁拳之下。
这几天的境遇,看似他们险胜,其实只是对方没做过多较真。
想通了,想明白了,宋幺伶用被子盖住头,大大的叫了一声:“啊……”
发泄完了,心里舒服多了。
宋幺伶从来不是会困扰自己的人。
总之,之后该怎样过,还怎样过。
有理,走遍四方,不讲理,那就豁出去的硬抗,畏畏缩缩不是宋家人的风格。
现下,还是应该好好的像娘亲以为的那样,去踩踩地皮吧。
自己总不能真的乖乖顺顺任由爹娘将自己送进那什么进修的地方,被禁锢起来后,再来干着急吧。
也不知道肖木夫妻俩和对门接触的咋样,自己故意没有出现,就是打着让他们多个理由能搭上话的想法,也不知道他们好好把握机会了没。
明天自己还是要去看一看。
随便将舆图被烧掉的事情告诉王氏。
别人会做人,自己也要有眼色才行。
宋幺伶觉得事情好多哦,翻过身,赶紧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