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节 有可惜
第二日一早,吃过早饭的宋世诚和宋幺伶齐齐出了门。
街口分别的时候,宋世诚幸灾乐祸的对女儿说:“珍惜你现在悠闲的好日子吧。早上请安的时候,奶奶特意叮嘱尽快将你入学的事情纳入日程。没几天了哦。”
宋幺伶怎么看父亲那暗戳戳窃喜的表情怎么不顺眼。
“你难道这么快就想被请家长啊?”
一句问话,成功的让宋世诚噎住了。
被请家长,别人家的女儿或许不会,但放自己家幺幺身上,还真有可能发生。
他也不知道怎么的,其实很多时候,他都觉得并不全是女儿的错,也并不是女儿在惹事,而是事情来惹她。
其他人怎么就总会觉得自己没问题?
把原委一摊开来,是非黑白明明很明确的。
他就看不惯很多人家无理由的护短。
罢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宋世诚大手一挥,“真被请的时候再说吧。”
宋世诚毫无底线的想,“以前是没办法,现在娘来了啊。她是长辈;女子的事情,她也可以出面嘛。”
昨晚他还和娘子感慨,这娘自从来了京都,是腰不酸了,腿不疼了,精神好的不得了。
起初他们还暗暗提心吊胆,生怕是那啥回光返照,可是悄悄观察下来,根本没有的事。
老太太现在完完全全忙的停不下来。
又是焦虑生计,又是着急幺幺,还要教导儿媳妇,就连整个院落的规划,都提了不下十处要整理的地方。
是那种大的整理:比如哪里平土种上小白菜;哪些可以圈起来喂点小鸡;哪里接点活水,可以养点食用的鱼等等等等。
这一整理,没个三五年见不到成果。
更别提幺幺一年多以后后的及笄,紧跟着的嫁妆……
别人说越是忧愁越是老相,到宋老太这里,反过来了。
她是越发愁,越是风风火火的矫健,吩咐一个接一个,安排一出是一出。
连宋世诚都有种又回到小时候,被娘亲吆喝着做这,做那的情形了。
夫妻二人悄悄的商议好了,就是要时不时找出点事情来给老母亲烦着,就不能让她太闲了。
忙起来好,忙起来,她也就没空想东想西。
至于女儿,宋世诚看看眼前亭亭玉立的小丫头,他一直觉得比别人家的都好。
没人上门不打紧,那是他们眼瞎,不识宝。
这样的亲家,不结也罢。
他才不稀罕。
他一点也不着急。
挥挥手,两父女各走一端。
想通了的宋幺伶走在街边,再看那碧瓦朱甍,层台累榭,同样的雕梁画栋,金碧辉煌却再也激不起自己的一丝情绪。
所以说物随人心,心境不一眼,东西也不一样。
……
王曦君昨日所说的他们家地址有些偏远,宋幺伶一步步走过来,太阳都正当头了。
“还好是自己,要是别家千金小姐,可走不了这么远。”宋幺伶暗叹。
她好像忘了。
真正的千金小姐可不会走路,出门的话,不是坐轿子,就是乘马车。
她还没能适宜自己的身份。
不过幸好没有适应,不然家里又没有那个条件支撑,还不是自艾自怜徒增困忧。
这大概是京都最偏远的贫民窟了。
宋幺伶从最繁华的青龙街走到这里,观感的落差,让她觉的很不可思议。
从穷奢极欲到片瓦遮蔽,这一个天上,一个地狱的差别,就是人生的等级。
许是来这里的陌生人实在太少。
宋幺伶收获了许多警惕的打量。
“请问肖木家在哪里?”宋幺伶向一个看起来稍微亲切的小娘子询问。
“你是谁?你找肖木做什么?”
没想到亲切的小娘子警惕性更高,而且还面带敌意。
宋幺伶瞬间领悟,“王曦君,王娘子在就更好,我主要是找她 。”
小娘子狐疑的打量,宋幺伶赶紧露出无害的笑容。
“你,去叫肖木家的有人找。”小娘子随意指派了一个破烂衣衫的小孩。
“你站这里等着就是,这条街不是你这样的人来的地方。”
宋幺伶没想到,自己还有被嫌弃的这么明显的时候。
不一会儿,王曦君就跟着小孩子跑了出来。
“是您来了?”王曦君很是惊讶。
原本她也就是一说,根本没想到宋幺伶会真的贵脚踏贱地。
“你小心点,她起初想找的是肖木。”小娘子凑近了王曦君善意的提醒。
宋幺伶被弄的哭笑不得。
也能看出来,在这条破烂的巷子里,王曦君也是有她的一席之地。
“我们去那边聊,家里实在简陋。”王曦君顺势取下身上的襜衣,折小了握在手中。
宋幺伶从街道口往里大概瞄了一眼。
无光照入的昏暗,积水的地面,横七竖八支出来的竹竿,挂着的破烂衣物,还有时不时散发出的奇怪味道。
她也不知道自己如果真的走了进去,能不能承受的了。
王曦君带着来的地方是另一个街口,还是破旧,但胜在通风,而且阳光正好。
“原本应该是请你上门歇个脚,喝口茶……”从小接人待物的礼节,王曦君还是牢牢记住的。
“没事儿,没事儿,这个不重要。”宋幺伶觉得不痛不痒的安慰,还不如不说的好。
“我就是来问问你们昨个儿啥情况,有没有趁机和殿帅府的人混个脸熟?还有,最主要的是我想来告诉你一声,那个布料,我已经烧了。”
王曦君一直担忧着的心终是放了下来。
昨日将堪舆偷偷给了宋幺伶,回来后,越想越草率。
又不敢跟相公提起,他已经和自己共同承担了许多。
她不愿再加重他的负担和压力,跟自己一样惶惶不安。
宋幺伶这一番交代,着实让她轻松下来。
自己没有看错人。
“昨日我们到您家府上的时候,遇上了两名正打扫的随从……”
宋幺伶从王曦君的描述中,大致了解了情况。
“行,我知道了。稍后你们再多来几次,看能不能遇上,多套套近乎吧。我能帮你们的也不多。报酬什么的以后也不要再提,就是举手之劳罢了。你们自己好好加油。”
“这……”
虽然事情还没成功,谈回报什么的有些空洞,但宋幺伶和她很是投缘,王曦君不想白白占了她的便宜。
宋幺伶摆摆手,毫不在意。
“我先回了。有事可以来家找我。你也忙你的去吧。”宋幺伶看向王曦君手里的襜衣。
宋幺伶漫无目的的走出了这京都的边缘地带。
一路向东,越走越是繁华。
直到人声鼎沸,那种压抑沉闷的感觉才能好点。
看看市集公告,询问点小摊小贩,缓步在人群中,听听周围擦身而过的只言片语八卦信息。
宋幺伶知道这样悠闲的日子真的是偷捡来的。
与她的胡逛乱串不同。
吃过早饭的施重逸又静静的坐在窗前。
平日里都会握本兵书,现在书也不愿意拿了。
随喜小心的端了药来。
未入口,涩味先到。
施重逸面不改色的喝下。
这一日三餐的药汁,熬的随福脸似黄连。
“我们才来这几天都难以接受,公子这是喝了多少年?怎么就没有一个大夫能药到病除吗?”
随喜没法作答。
公子是个性情很好的人。
伺候起来一点也不麻烦。
正因为这样,大家也才更加的心痛,要说这病,府上的人都有所耳闻。
可近距离感受了,才那么直观的了解。
不仅是体虚柔弱,不能剧烈运动,还不能心绪起伏,不能冷了,不能热了,食不宜过多,饥不能过久。
睡长时间易伤身,睡不足又伤心肺;立久而伤膝,坐久伤脾肾。
那喝的药,泡的药,还有熏的,一套接一套。
再是种满了奇珍异草的院子,大老远都被一股子中草药的味道淹没。
别说随福蜡黄了脸,就是他都感觉浑身不自在般。
“怎么是你,随乐呢?”随喜突然想起,和自己当值的不应该是随乐那家伙吗?
“呵呵呵呵……”
随福顾不得抱怨,笑呵呵的想打马虎眼。
可是随喜是谁,他们老大。
“宋幺伶出门了!”不是猜测,是肯定。
“喜哥英明,喜哥睿智。”随福一顿马屁狂拍。
出门了也好。有行动,就有情况,有情况就有话题。
随喜是巴不得有点什么事情来让公子分分神,这一天天寂寥的样子,可本质上公子根本就不是什么悲风秋月的性子。
到公子身边没多长时间,公子心中所隐藏的抱负,自有的丘壑他还是有所察觉。
天不待,地不和,人不利,公子,可惜了。
随福摇摇手中的葵扇,对随喜说,“碗你放那边台上,我呆会儿清洗。公子身边别离了人。我马上去熬晚间的药。”
这药还是从巫医那里拿回来的新方子。
不知道里面加了些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对熬药的火候,加水的次数,汤汁的色泽,甚至连扇风的力度都有严格的要求。
一般的小厮做不到这个标准。
便由暗卫出身的他们来全权负责。
随喜他们是由随乐来做,他们组则是他来。
然后现在随喜跑了,他自愿代班,所以他一个人就要负责所有药品的熬制。
随福这是把自己焊药房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