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咩话?!你让那个扑街住进来?你发癫啊!喂,赌鬼喔,赌鬼死全家的喔!你知不知道啊?”
“我知,你都说了几百次了,你同学的表姐,她老公在牌桌上得罪了人,搞得全家都被人砍了嘛。”
“你知你仲把人领进家门?你痴线嘎?!”
“我觉得他会变好的嘛!我想他好的,他以前不这样。”
顾梦竺给水果裹上塑料膜,对着机器一拉,右手的大拇指将薄膜抠开一个口,接着一划再将两侧贴实递过去。陈箩接过已经包装好的水果,给它打上特价的标签。可她实在想不明白,恨铁不成钢式地开始念叨:
“大姐啊,你了解他多少啊,隔着一份报纸,一层屏幕,对面是人是狗你都不知道。明星有光环,我知,我也懂啊。可是,你以为他是那样,其实是你自己希望他那样,你以为他是好人,其实都跟这些烂水果一样,把斑点遮了,包装出来的。理想是理想,现实是现实,宜咖现实就是,他是赌徒,你是穷鬼。他可以为了赌豁出一条命,而你要为自己这条命每天点头哈腰地活着。同他玩命,你玩不起啊!”
顾梦竺不搭话,背对她机械地干着活。陈箩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对着她的眼睛晃,她逼不得已停下手,疲惫且无奈地出声:
“干嘛?”
“我想让你清醒清醒啊,最好有一间审讯室,有足球那么大的探照灯照着,顺便挖开脑子看看,里边是不是都是浆糊。我看呐,只有脑子进水才能解释你的大无畏。”
“他都已经住进来了,还能怎么办?”
“也是。”她拍了顾梦竺一记,“活该,谁叫你做事不经大脑!这样吧,万一有什么事,你就在手机上给我发个S,我立马帮你报警。”
顾梦竺疑惑地看向陈箩:
“为什么是S?”
“SOS!国际求救信号,这你都不知道?!亏你大学还是学英语的。”
“我一时没想到嘛!再说了,私立二本而已,算什么正经大学?学完出来还不是当吗喽给人打工。”
她揉了揉被拍的手臂,看起来有些委屈。
“你比我好多了,起码还上了大学,我高中毕业就进厂打工了。妈的那死黑厂,月休就两天,一日要干十六个钟,工资还押三天,真不是人能干的!”
“那你还干了四年多?”
“对黑厂老板来说,我们也算人啊?”
顾梦竺被盯着,在威逼下默默摇了头。
“对了,你别把这件事说出去,被别人知道,对我对他都不好。”
“都当赌鬼烂到地心了,还担心别人说?”
“反正,我觉着不好。”
“你既然觉得不好,那你干嘛还告诉我?”
“不说我心里郁闷、难受,但是你不要告诉第三个人。”
她用眼神恳求着陈箩,陈箩叹了口气:
“行,我不说。我本来也不是大嘴巴的人。”
“也不许告诉你男票。”
“得得得,我烂在肚子里,好了吧?”
顾梦竺满意地点点头,冲她笑了一下。
“你们两个别聊了,来个人帮我包礼盒。”
“来了来了!”
陈箩拍了两下她的手,示意她继续干活,自己起身走了过去。
晚上十点,顾梦竺下班了。她这个月上的都是晚班,店里关门后公交也停了,路上甚至没有一个人。好在出租屋离得不远,走路二十来分钟就能到,天上的月光亮得很,只是云中看不见什么星星。
顾梦竺上了八个钟头的班,人是很疲惫的,要是现在遇见了熟人,估计连一个笑也摆不出来。她已经吃过了晚饭,肚子也不饿,只是这么在路上走着,昏暗的路灯下,脑袋空无一物,什么也想不起来,什么东西都进不去脑子,混混沌沌的,仿佛整个躯壳都已经被抽干了。
但是还有一盏灯,她出租屋的灯在黑漆漆的城中村里,高高地亮着。顾梦竺毕业已经快六年了,第一次,回家时灯还亮着,第一次,有人在屋子里等着她。她忽然间有了力气,像百米冲刺那样铆足了劲往前跑,一口气登上了七楼打开房门,喘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时候,心里只想着一件事:
有人在等着她。
看见那张脸,顾梦竺傻子一般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