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耀光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肚子咕咕直叫,却感受不到任何的饿意。他任由肠胃这么响着,两只眼睛盯着上方水溅样霉点的天花板,不知不觉出了神。
“醒了?你可睡一天一夜了。好点儿没?”
顾梦竺拿着洗好的水杯走进来,见他醒了便拉开边上的凳子挨着床坐下。齐耀光看着眼前这个自来熟的女人,内心有些不愉快,他不怎么喜欢女子熟稔的语气,自在得仿佛他们之间有什么过往似的。
“你谁啊?我认识你吗?”
齐耀光往后一仰避开女人递过来的水杯,两只眼珠转也不转,就这么陌生又警惕地盯着她,像是在防着一条毒蛇。她讪讪地把水杯收回来摆在桌上,两只手搭在膝盖处端正坐着面向他。
“你不记得了吗?我在楼下看见你躺在地上,帮你叫了救护车,他们就把你送到这里来了。你当时还睁了眼睛看我,你想不起来了吗?”
“想不起来。”
“哦。”顾梦竺有些遗憾地低头,随后冲他笑了笑,“不过也正常,你伤得那么重,意识混乱是免不了的。反正现在把你送到了医院,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你还挺好心。”
他的语气听着不太像好话,顾梦竺忍不住往男人身上看过去,察觉到他抗拒的神色后又将视线收回来。
“承让承让,不过呢,救护车两百,医生说你要住三天院,床位费诊费药费这些林林总总加起来,差不多四千□□千七那样。你可别说我坑你,我这儿都有单据的,你看看。”
齐耀光别过头去,她顿了一下,接着尴尬地笑了笑,最后把手上的东西放回口袋,动作变得拘谨了一些。他没有回头,她也好脾气地等着,两个人都没有开口,病房内安静了很长一段时间。
最后,顾梦竺实在忍不住了,抓了抓头发开口:
“那个,你看什么时候把钱转给我?现金或网转,我都可以的。”
“你觉得我有钱?”他把头转回来,神经质地大笑着,“我的钱,都输光了,没钱了,才被人打成这样,你听懂了吗?我没钱还你!还有,我求你救我了吗?”
顾梦竺“噌”地一声站起来,凳子与瓷砖的刮擦声在空荡的病房内极为响亮。他听着声响翻了个白眼,长发遮掩的脸上全是不耐烦。
“没钱?你一个大明星怎么可能没钱?骗人的吧!”
齐耀光听完她的话,笑得荒唐又讽刺:
“怎么,你认识我?我都被封杀三四年了,报上的网上的消息也死绝了,还变成这幅模样,”他把前额的长发揉乱,又用两只手扒开,像一个神经病那样瞪眼看她,“这副模样啊!你仲认得我?!你有病啊!”
她躲开男人咄咄逼人的眼神,低头扭起手指,动来动去地不看他。
“反正,我就是认得。我这人又不脸盲,还天生的会认人,我就把你认出来了,你能怎么着?我不管,你要还钱!”
“我说过了,我没钱。”
“你是大明星啊,你怎么会没钱呢?”
她皱着眉,对他那番无赖的样子难以置信。
“我赌钱输光咗咯。”
“赌完了?那找你爸妈要。还有啊,你知不知,赌博死全家嘎?”
“死全家?”齐耀光笑得更为夸张,两只手举起来各自往外扬去,“是啊,刚好,我全家除了我,全都死咗!”
“诶,你别闹了。”
顾梦竺也笑起来,她摆了摆手,明显不信他。
“你都不看新闻的吗?也对,我这种人哪里还会有媒体愿意理,呵——我实话告诉你,我齐耀光的爸,贪污进了局子要坐几十年的大牢,公司破产连累我被人在街上逼着要债,我当佢死咗。我阿妈听到我去大奥赌博,在病房心脏病发,活生生气死咗。她的葬礼,就在半年前,用不用带你去看下,她墓前的坟头草生得几高了啊?”
见她愣住,齐耀光自嘲一笑:
“都唔知这条新闻值多少钱,你去报给狗仔队那几条友,说不定还能多添一餐饭。”
顾梦竺直直地盯着他的眼睛,似乎在分辨他说的话是真是假。
“我不管,钱你该还还是得还。这年头比以前好多了,有手有脚就能换饭吃。你去打工、兼职,短期、长期,都行。反正,钱一定要还我。”她朝他伸出手,“你身份证拿来,住址报上来,还有电话号码。”
齐耀光从口袋里掏出身份证丢给她,然后当着人的面躺了回去。
“我没有地方住,以前住在赌场,后天出院了就住桥洞,你去桥洞那里找我吧。”
他朝她嘻嘻哈哈地笑着,十足十的一个街头混子无赖。本以为顾梦竺会气愤地走掉,没想到她只低着头琢磨了很久,等到他性子都快磨没了才开口:
“你住我的地方,给我打工还钱。”
他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双眼看过来,像看不自知的傻子那样盯着她,最后发出一声讥笑。
他该说她是好心呢,还是蠢得过分,竟然把一个陌生男人请进家门。
“随便你罗,反正你是债主,你话事。”
齐耀光耸了耸肩,一脸满不在乎的模样。见她没再多说什么,拎包走出门后,他才评价了一句:
“这世间竟然有那么蠢的人,真系浪费水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