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笃笃笃,笃笃笃。”
“啪”,房门打开了,半合的房门露出一张了无生趣的脸。
“又怎么了?”
“这把牙刷头太大,我刷着不舒服,还有,毛太硬了,会刷破我的牙龈。”
齐耀光把牙刷伸过去,顾梦竺对着人揉了揉眼睛,将牙刷接过左右看了看,最后丢了回去。
“哇,你咁多事啊嚟?在赌场里赌生赌死,赌到天昏地暗连饭也能不吃的人,居然也嫌弃起一把牙刷了?大少椰,你宜家系寄人篱下,虎落平阳被犬欺,要懂得知足,OK?”
他抹了嘴边的泡沫,仗着身高的优势抬着下巴看她:
“哦,你骂自己是狗。”
顾梦竺想骂又没法出口,咬着牙一字一句道:
“我的意思是,从前的好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你现在是给我打工的包身工,没有要求的权利,别嫌东嫌西的了。”
齐耀光双手环臂,脖子歪向一侧斜着眼瞧她:
“行,牙刷就算了,蚊子总该管管吧。我不进你房间,男女有别,但我睡在大厅,蚊子能把我咬死。我要是死了,可没人还你钱。”
“你在这儿躺了两周,也没见你有能耐还我钱。”顾梦竺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蚊帐跟蚊香我到时候去买,不过,我看你的伤好像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是时候去打工了吧。”
“打工,得啊。”齐耀光走回到沙发上,摆出大爷一样的坐姿,“我无所谓。问题是,我能可以做点咩啊?”
“你有手有脚的烂命一条,除咗赌,你咩做唔得啊?”
他装死沉默不说话,顾梦竺扶额,走到沙发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来:
“那我问你,你会什么?”
“唱歌、跳舞、演戏。”
她先是盯着他,“哼”了一声,而后是一记冷笑。
“正好我今天不上班,就大发善心,陪你去人才市场走走。起身啦,别跟死鬼一样躺着。”
齐耀光不情不愿地站起,两人一齐出了门。她走走停停,他挑挑拣拣,她求爷爷告奶奶,他双手插兜,只当眼前全是死人,终于,她对着他破口大骂:
“叫你端盘子你说手断,喊你发传单你说自闭,让你做主持你说自己一个屁崩不出三个响,请你上台跳舞你演个鬼爬,拉你当司仪活跃气氛你祝新人升官发财死老婆,托你给人家祝寿你当场吹个唢呐?我求下你啦,做个人吧。你成天这样挑东拣西的,干脆去大润发杀鱼算了。”
“杀鱼?”他照例双手插兜敬自由,歪头睨她一眼,“杀鱼我不掂喔。”
顾梦竺脸对着墙,恨不得一头把他撞死了了清净。两人折腾了半天,一份临时工也没找到,只好灰头土脸地回家。顾梦竺出了一头汗,全身黏糊糊的,抢先一步进了浴室洗澡。齐耀光打了个哈欠在沙发上坐下,但他觉得硌,在沙发上扭了半天,最后从底下抽出一样东西。
“喂,你可以去冲凉了。”
“这本东西,有点意思。”
他朝她举着手里的书,顾梦竺眼睛眯了眯,擦去眼前的水珠后看清了那黑云乌雨的封面。她急忙走过去把书夺回来,皱着眉将弯折的书角抚平。发尾依旧湿哒哒地滴着水,她把手往衣服上抹了又抹,接着折书。她的行为让齐耀光相当费解,一本书而已,至于在他面前搞这种作秀一样的大阵仗么?
“想不到你还懂点英文。我看上面有标注,还是荧光。Life,life is——”
“Life's but a walking shadow, a poor player, that struts and frets his hour upon the stage, and then is heard no more。”
她抬起头,沉着语气质问他道:
“你进我房间了?”
齐耀光收了笑,从沙发上站起,居高临下地审视她:
“我进你房间干什么?我告诉你,我可没那兴趣。这玩意儿,我在沙发缝里找到的,你可别冤枉人。”
“对不起。”
他嘴角一勾,弯着腰将头伸过去,贱兮兮问道:
“我看你刚刚应得挺快,有两把刷子。当过翻译?”
她翻了几页检查破损,听到他问又抬起头,见他的脸凑得那么近,瞳孔不自觉地放大,微微吓了一跳,而后又直愣愣地与他对视。
“不是,西方文学课学过而已。”
“诶,我这么近望住你,你都不会脸红的吗?”
顾梦竺做出一个嫌弃的表情。
“点解要面红啊?你计自己生得好靓咩?
“告诉你吧,我小学的时候课间活动,隔壁桌的小男生一直在看我。只有那一次,我被人看得脸红。”
她朝他伸出食指,强调着。
“我那时候也傻,直接转头问他为什么要看我?他讽刺我长得难看还说我臭不要脸,最后跟我讲,他是在看我同桌。不过我同桌是个男的,也不知道他在看什么。但是,从那以后我就知道,人是不能自作多情,给自己加戏的。现在别人看我,我只会说,喂!望咩望,都没死过啊!”
齐耀光突然浑身一激灵,而后快速地站直,他两眼瞪得极大,甚至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
真是好险,差点口水就要喷上来了。
见他那么大反应,顾梦竺觉得好笑,她朝着人扬眉,得意地问道:
“喂,死咗没?仲望唔望啊?”
“没有下次!”
他往前将其推开,两步作一步地进了浴室。
“喂,衣服也不要啊?你别穿着旧衣服那么脏兮兮地盖我的被子啊,喂!”
回答她的,只有很用力的一记关门声。顾梦竺耸耸肩,打了个哈欠后拿着书走回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