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啊,我叫你跑!没钱?没钱你赌你妈赌!
“我他么让你没钱来赌!
“我让你没钱来赌!”
男人高亢且带着狠厉的怒喊在深夜的楼宇间飘荡,其中夹杂着拳脚砸肉的钝怒与隐隐的闷哼声。他跟同伴对着脚下呻吟的人骂骂咧咧,踹腿的同时嘶吼着,一声更比一声厉害,然而下一秒顶层的纱窗便被人粗暴地拉开,开窗人当即对着一楼的混乱开始了叫骂:
“吵什么吵!大半夜的还让不让被人睡了!再吵我就报警了!我告诉你,我屋里还烧着一壶开水,你们再发出一丁点儿声音,我就往底下倒,看你们死不死!”
顾梦竺面上还残留着被人吵醒的愠怒,两只眼睛跟铜铃似的瞪着窗外黑黢黢的地面,直到底下再也没有声音传来,她才大力将纱窗合上,关灯埋头睡觉。
男人抬头看了眼已经熄灯的顶楼,接着低头又往那人身上踢了两脚,而后狠狠朝他吐了口唾沫:
“算你好运!我们走!别让我在牌桌上再看见你!”
夜彻底静下来了。顾梦竺把脸按在枕头上,使劲磨了磨。她睡不着了,原本睡眠就浅,楼下叽叽歪歪吵了十多分钟还不消停,再怕事的人也要爆炸。没人管是吧,都装孙子听不到是吧,那她就开窗自己去管。这下好了,闲事管完了,她顾梦竺躺在床上像蛆那样翻来覆去地扭动,横是失眠竖也是失眠了。她就这么跟床战斗到天亮,在迷迷糊糊中闻到些许的恶臭味后疼着头从床上爬起,然后像风中一条挂在竹竿飘荡的腊肠那样,摇摇晃晃地寻着味走向厨房。
“靠,忘了倒垃圾!
“西瓜皮也就放了一晚上而已,怎么那么臭啊啊啊啊!”
顾梦竺懊恼地抓着头发,随即被厨房四溢的臭味熏得干呕了两声。她冲到水池边用水擦了擦嘴,接着屏住呼吸,趁未断气的空档将底下的厨柜拉开,把塑料袋抽出来后往垃圾上再套了一层。臭味瞬间消减下去,顾梦竺这才得以喘气。
她抖着手将厨房的窗户打开。
呼,终于活过来了。
再有下一次,恐怕还没防到老鼠,自己就先被毒气给整死了。
早上大概五点出头,太阳还未起,顾梦竺顶着头上微明的天色出了门。这次起得实在太早,除了睡眠少在门前洒水扫地的老太太以外,她路上一个人也没见着。城中村的垃圾桶放得远,她东走西走绕到自己窗台的楼下,对鞋边星星点点的血迹发起了愣。
不远处的地面躺着一个人,血迹从他那处缓缓蔓延过来。男人胸膛的起伏没有停,应该还有呼吸,只是昏迷了在原地没有动静。顾梦竺放下手里的垃圾,双手交叉护在胸前,整个人猫着腰小心又警惕地挪过去。
男人是仰面躺着的,头发已经很长了,脸上干涸的血将几绺乱发粘结成一处盖住了眼睛,让旁人看不清长相。他的嘴被打破了,似乎是因为打得太厉害,牙上全是氧化后的褐色血斑,人也因疼痛无意识地半张着嘴。顾梦竺在他旁边蹲下来,鬼鬼祟祟地挪了两步,用手指刮了刮他的头发,照电视剧演的那样试探起了男人的鼻息。
男人随即动了动,微微睁开眼睛。顾梦竺吓了一跳,慌忙站起来,往他脸上看了两眼后按下即将报警的手,转而打起了120。
打车当然是更快,但这人伤成这样,她也不敢随便动他。
他不说话,费力抬了抬眼皮将视线移到顾梦竺的脸上,随后再次昏迷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