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天色已经暗了,路灯照亮了蜿蜒的道路。富人小区的容积率低得可怕,房与房之间相隔甚远,周身都静悄悄的,连个人影都没看见。
看来想要在这个小区里拦到接送富人的出租车实在是需要运气的事情。很显然,这样的好运暂时没有降临到北溟漓身上。
北溟漓沿着道路慢慢走,她甚至都不太清楚自己是不是在往小区大门口的方向走。即便是夏天,夜晚的山上温度还是低一些,微风渐起卷起水汽,刺激着北溟漓裸露在外的肌肤,脑袋混沌的北溟漓搓搓手臂,已经全然忽略了肩膀上还有件牛仔外套。
在此之前,她不曾对北堂家有太多了解,只是单纯得替妈妈难过。她始终认为是自己的出生没有带给妈妈任何帮助,从而感到难过和愧疚。时至今夜,那些难过与愧疚都已经变质。她感觉不值得,为这种自私自利的精致自我主义放弃自己的生命,真的不值得。
北溟漓抱紧自己,慢吞吞地踱着步,自言自语:“妈妈,今天你听到那个老太叫我北堂漓,你还会开心吗?”
她永远都不会知道妈妈的答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满腔的悲哀像无数只手从海底像雨后春笋般迅速伸出,紧紧抓住北溟漓,将她再一次拖进黑漆漆的海水里,再一次溺水。
“小漂亮。”
熟悉的声音一把将北溟漓从水中拉了出来,所有的混沌也随之停止、消散。北溟漓抬眼望去。南寒洛染成银色的头发向后,背头,一身黑倚着一辆黑色的摩托车上。北溟漓不知道他什么时候隐藏在这黑夜中,提着心地下意识向四处张望一下,都是排排的果园和绿林,没有看到附近的房子在哪一个方向,北溟漓才松了一口气。
两人视线再次交汇,温柔的月光揉碎了洒进南寒洛的眼睛里。北溟漓眼睛有些酸,沉浸在他的视线里挪不了一步。
南寒洛张开双手,小跑着走向北溟漓,一手扣着人后脑勺,将人紧紧抱在怀里。
外套不经意间掉落在脚边,无人在意。
“你来啦。”是陈述,不是你怎么来的疑问。北溟漓发现自己已经对南寒洛的出现习以为常。她环住身前的人,把脸埋在人的胸口处,被熟悉的气息强势包裹,提着心渐渐下放,无比珍惜,声音柔软地再一次重复,“你来啦。”
“结束工作了,来接你回家。”
北溟漓在南寒洛怀里睁开眼睛,望向天空,“阿洛,如果因为我你的工作可能会有问题,你会怪我吗?”
无论是称呼的转变还是北溟漓的问题都让南寒洛觉得她怪怪的,松开了一些,今天北溟漓很高,南寒洛视线下移一点就可以对上她琥珀色的眼睛。
脱离怀抱的北溟漓眼神有些闪躲。
南寒洛卡着她的下巴,让视线再一次交汇。
“不会,我不会怪你。我的工作也不会因为你出现问题。”南寒洛的声音低沉,不容置疑的坚定。
“你今天受欺负了,对吗?”南寒洛轻声求证,神色认真的脸不断靠近,鼻尖轻轻地点在北溟漓鼻尖上。北溟漓有些抵触这个问题,索性把自己的脸埋在人颈窝处。见怀里的人拒绝回答这个问题,南寒洛也不着急,一下又一下地顺着她的后背,温柔地哄。
“你不要害怕,我一直在你后面啊,我是可以和你一直并肩的人,可以为你兜底的人,绝不会成为别人任意拿捏你的软肋。你要相信我,我很厉害的。”
北溟漓好一会才从怀里抬头,她今天见识到北堂的自私嘴脸,对他们会做什么不能完全预料,“我知道你很厉害,可我也知道我们已经经历过两次了,我不想要第三次发生。如果真的发生,你跟我走吧,我们去巴黎,我再给你打一片天空,好不好?”询问的声音里难掩地委屈,眼睛也湿漉漉的。
南寒洛伸直的食指敲在北溟漓的嘴唇上,不算轻。他不知道北溟漓今天经历了什么,在看到北溟漓失神走在路上的时候,心就抽了一下,面对委屈的眼神是止不住的心疼。
南寒洛将手掌覆在北溟漓的眼睛上。
北溟漓安静地感受着温热的手掌源源不断地传来的温度。
“当然好啊,”南寒洛停顿了两秒,松开手,想转移北溟漓的注意力,“阿漓,你今天穿得很好看,踩这么高的鞋子累不累啊?”
因为相信南寒洛,所以很容易被他带着走,“累啊,这鞋子简直就是美丽刑具。我脚痛死了,走了好多路,腿都要断了。”想到这里的北溟漓,停顿了一下,人往后撤了点,双手握住南寒洛的小臂,又往四周看了看:“不过你怎么进来的啊?”
按照这个富人区的安保,陌生人都进不来的,更何况还开着摩托。
“我在搬到你楼上之前,就住在这里啊。”南寒洛的语气,好像在说一件很随便的事情。他弯腰把外套捡起来,抖了抖系在北溟漓的腰上,又脱下自己的外套给北溟漓穿上。
北溟漓顺着他的动作,惊讶地疑惑道:“住这里嘛?”
“嗯,爸妈的房子,他们比较会赚钱。”南寒洛随意地说笑着,“这么惊讶?要去看看嘛?”
北溟漓摇摇头,她对这些一向不感兴趣。“只是有点惊讶,因为你不太说他们。”
南寒洛语气很无所谓,“没什么好说的,他们只是很会赚钱而已。以后你会见到的,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南寒洛帮北溟漓整理外套,“冷不冷?带你去兜风好不好?”
北溟漓歪头看向南寒洛身后那辆通体黑得发亮的摩托车,像机甲战士一样匍匐在地面上。
“这就是你上次跟我说想买的新车?”
“嗯。”
“可以载我?”
“当然可以!走!”
两个人距离离摩托车大概50米,南寒洛让北溟漓环着自己,他扣着人的腰把整个人提起来,脱离地面。他轻轻把人放在车的座位上,询问她的意见:“帮你把鞋脱了?”
摩托车上应该没有放自己的鞋子的地方,北溟漓摇摇头,“兜风吧。”
“行。”南寒洛帮北溟漓带好安全帽,自己也坐上去,让北溟漓坐好。本以为北溟漓会顾及裙子侧着身子坐,她把系在腰上的衣服转了180度,外套的背面荡在身前,然后叉开腿坐在他身后。
动作行云流水间,雪白的大长腿晃了南寒洛的眼睛,他背过手细心整理衣服,顺带嘟囔一句:“下次不要穿这么短的,晃谁呢?拿外套遮遮好。”
北溟漓闻言低头看一眼,“不好看?我特地选的,最短的。他们家传统过了膝盖都不行,我偏不。”
南寒洛被北溟漓的语气逗笑,“还挺硬气。抱好。”
北溟漓听话地俯身贴上南寒洛的后背,环住他的腰身。南寒洛两手握住北溟漓的双手,紧了紧,确认后拧动油门。摩托车随之轰鸣,两张漂亮的脸蛋隐藏在安全帽里,这也是在人群之中独一份的安全感吧。
南寒洛知道北溟漓打算一个人消解今天晚上所有的恶意、不好的情绪。可他没有办法让她一个人去独自承担,那就先让高强度的速度和风去冲刷北溟漓今天的不开心。
北溟漓靠在他的身后,收紧手臂,感受这风驰电掣,想就这样把那些不好的言语、不好的事情、不好的人被抛之脑后,追不上他们。
“阿洛,你跟我走吧。”
“阿漓,我就在你身边,那也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