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是想象的动物 第5章 面议

高档小区门禁森严，第二次上门，保安不似上次那个好说话，卫黎不得不给叶明夷拨微信语音，让保安亲耳听到业主确认，才放行。

进门后，她看见叶明夷正在厨房，被一堆购物袋围着，颇有几分手足无措之感。

屋内放着音乐，一听就知是顶级音响设备，那效果没得说。卫黎认出是一个日本摇滚乐团的抒情曲，倒是缠绵哀婉，跟叶明夷粗枝大叶、嘻嘻哈哈的性格丝毫不搭。

见卫黎出现，叶明夷立刻喜笑颜开：“小歌手你来啦！来来来，帮我做饭。”

她还是那副自来熟又不讲清楚话的作派，卫黎早预想好如何应对，只淡淡道：“不是说加价面议么？商量好再说。”

叶明夷噘嘴：“真没劲。”却也没和她纠缠，续道：“最多900，不能再加了。可以给你报销回去的打车钱。”

“之前可没说要我做饭。”卫黎不为所动。

叶明夷还在嬉皮笑脸，抬手支住脸颊，装作皱眉沉思。随即突然一个大步凑近，抬手就捉住卫黎的胳膊，左摇右晃，仰起脸，嘴里嘟嘟囔囔开始撒娇。

她身上香气甜得钻心，卫黎瞬间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后退一步，叶明夷就追三步，直把人逼出厨房。

卫黎一边退，一边被地上购物袋里各种食材绊得踉跄，又怕踩坏什么，那模样不可不谓狼狈。

叶明夷见这小朋友脸瞬间就红了，心里得意窃笑，越发得寸进尺。

纯情女大真想一甩手说“不干了”，可900大洋唾手可得，她终究舍不得不干，否则连来一趟的地铁钱都要亏。

直退到腿抵上茶几，再退就要摔倒，或碰掉几上精贵的摆件，卫黎这才举手认输：“好，两小时900。”

叶明夷得逞一笑，说回正题：“小茴介绍说你特别会做饭啊，刚好我这几天想吃点清淡的，食材也给你买来了。”

说着，她拿起手机翻了两下，怼到她眼前：“喏，这些是我想吃的菜，能不能做？”

卫黎扫了两眼，见主要是杭帮菜或淮扬菜，点头：“能搜到菜谱就能做。”

“那就交给你喽！”叶明夷说着就往沙发上一躺，二郎腿得意地晃，“坐等吃饭！”

这等人间尤物，自是从头发梢到脚趾尖无一不美，可最美的还是那双修长细白的腿。叶明夷当然自知，多年来体态练得妩媚，有机会就炫耀那又直又白的裙底风光，已成自然。

她眼见小朋友害羞脸红、别开目光，心里觉得好玩极了。

这几日顾韶瑾出差，去印尼开会，还要下项目地。若去发达国家，叶明夷自然跟着。可这等苦地方，她怎会去，顾韶瑾也不忍累着“娇妻”，于是让叶明夷一人在家过五一假期，安心等她回来便是。

她闲得无聊，看看家里东西又乱了，就给小茴发消息。

其实普通家政哪有一小时三百的天价，叶明夷再败家，也是晓得的。

她和小茴认识，起因是一次ACG画展。小茴虽只高中毕业、没受过专科训练，板绘作品笔触也还生涩，却有一股天生的灵气。

那朴拙到近乎儿童绘本的风格，不知为何深深吸引了叶明夷，只觉在这一幅幅用色简单、透视也不完美的水彩画里，有一种明亮、温暖、无拘无束的浪漫。

只是，艺术圈也是个要拼靠山、混圈子的地方，叶明夷虽有点人脉，小茴却拒绝了，天性做不来逢迎之事。

叶明夷也不勉强，听说她做家政、打零工支撑北漂，就提议日后打扫卫生的活都给她，价钱开得也比市面上高。

起初，她只是瞧这孩子孤苦清正，惹人疼爱，为理想孤注一掷，画画上又确实有天赋，便当作做慈善，资助未来的艺术家。

处着处着，两人倒成了朋友，叶明夷生病了、宿醉难受了，就借做家务的名义，让小茴来陪一陪她。

这么多年，她和顾韶瑾始终保持着“包养”关系。这豪华地段的高档住宅是顾韶瑾的财产，那些昂贵的奢侈品，都是顾韶瑾在她身上得到满足后，她张口要来的。

只要挨近她香软的身体，顾韶瑾的精力似乎就无穷无尽。许多次连夜赶年终大汇报或者大项目交期，两人都连续熬了几天几夜，顾韶瑾也不肯放过她，非得做够才肯歇，即使叶明夷都昏睡过去，也不罢手。

两人默契地以金钱和身体互换，从不谈感受和情绪。叶明夷也习惯了用钱从小茴这里买来一点关爱，熬过那一次次头疼、胃疼、痛经、宿醉时的苦楚。

她从小茴那里听说，卫黎和她认识多年，一同从县里到市里读书，如今又都在北京。

只不过，卫黎是考上Q大的天之骄女，小茴本来成绩也很好，却在高中期间大病退学。

家里本就拮据，为给她治病，花光积蓄还背一屁股债，她那重男轻女的老爹早就不乐意。做北漂、追逐画画梦想，其实也是对那个家庭心灰意冷，主动逃离。

前几天，小茴说自己得好心人资助，可以免费参加封闭式培训，是央美老师开的班。这一训就得小半年，叶明夷难免寂寞，转而打起卫黎的主意，也是顺理成章。

何况，这么养眼、利落、能干、靠谱，兴许还能哄骗她唱歌给自己听的小朋友，本就打着灯笼都难找啊！只用一小时450，其实还是姐姐赚了。

社会人老阿姨的算盘打得噼啪响，卫黎却哪能知道她心里弯弯绕，早在手机上查起菜谱，逐一对照购物袋里的食材，检查有没有缺的。

她是一旦做起事就百分百专注的性格，叶明夷托腮看了她半天，她也没知觉。

大约过了二十分钟，核对完毕，卫黎写下一张单子，说：“缺这些食材和调料。”

叶明夷凑近了看，见小朋友写得一手好字，更添几分欣赏，嘴上却挑刺：“虾仁我买了啊！还有笋干、金华火腿，冰箱里有现成的。”

卫黎问一句“可以打开冰箱看看么”，得叶明夷点头，就将每个隔层细致翻看一遍，拈出那笋干和火腿，说：“都过期了。”又说：“至于虾仁，需要河虾，你买的是海虾。”

叶明夷咳了一声：“刚好我也想出去走走，一起上超市吧。”

卫黎在客厅坐着，等叶明夷打扮出门。一等竟是四十多分钟，她只好在手机上看书打发时间，心里无奈：两小时900，就这么浪费掉？算了，做好饭再走得了，这次不跟她计较。

终于等到叶明夷出来，卫黎把托尔斯泰都快看完一章。可见着她骤然从卧室深处走出，卫黎只觉呼吸一滞。

北京春末大升温常发生在五一附近，今天最高气温骤然跳到将近三十度，叶明夷自然穿的是夏装。

她换了一身复古风格的黑裙，纤腰盈盈一束，唯有白色的领口向两边敞开，如海鸥的两片洁白羽翅。珍珠项链与耳环成一套，簇拥着那张完美无瑕的脸，衬得肌肤晶莹柔润，如有月光照耀一般。头发用卷棒卷过，盘了发髻，越发显出天鹅颈的娇美动人。

好看是好看，可去超市买个菜，用得着穿成这样？

要是女大学生知道这是3万块的YSL春夏新款，更不知要作何想了。

卫黎忍不住腹诽，眼睛却诚实，一时看呆了，移不开。叶明夷见状得意，面上淡淡的，拎包就走。

至于那导致今日见面的“找不见的面霜”，出门前卫黎主动提起，叶明夷只淡淡地说一句：“哦，不用找了，我想起是加了购物车还没买。”让卫黎又是大无语，倒也验证了小茴的话，“丽子姐自己都闹不清买了什么”。

超市就在小区附近，800米路。卫黎老实走在后面，瞧着叶明夷袅娜纤细、摇曳生香的背影，听那高跟鞋一声声叩在大马路上，只觉目光无论是落在她颈后、肩头，还是腰间、腿上，皆不对。好在她看不见她脸红。

进超市后，叶明夷却不知为何兴奋了，几步快走拖出一辆购物车，高跟鞋在地板上轻快地哒哒哒，风流妩媚的桃花眼也笑眯起来。

她也不嫌脏，手包朝车里一丢，俯下身，两肘撑住购物车把手，双腿一勾就挂在车上滑了出去，裙摆荡漾如翼，飘飘欲飞。

卫黎看得惊讶又好笑，这姐姐真有点疯疯癫癫，永远料不准她下一步要干嘛。也就是她轻，动作又巧，否则非给那秀气的小购物车压翻不可。

紧接着，她又本能地嫌购物车脏。再怎么不懂行，卫黎也认得出她那手包是爱马仕。她实习领导有个同款不同色的，每次都小心翼翼放在桌上或座位里，就差套个防尘袋用。这位女士却真当个买菜袋子，随手丢。

待看见商品价格，女大学生又惊掉眼珠。原来这是面向附近有钱人社区的有机超市，且大多是进口产品。

一颗花椰菜就要50块，抵她一周在学校食堂的饭钱。经过水果区时，卫黎拣了一串没见过的葡萄，心里猜了个价，翻过来一看标签，好么，翻倍，是我保守了。

更不提那些全是洋文的肉类和奶制品，语言丰富得恍若联合国开会，价格简直像是点错小数点，看得卫黎心惊肉跳。

叶明夷却是娇娇地两手一摊，一副“我不懂啊”的天真懒散：“你看着挑就是啦，应该能买齐吧？不行咱们再上别家。”

卫黎内心痛骂**的上层阶级穷奢极欲，好在反正不用她掏钱，面上镇定自若，有条不紊地在每个分区挑选缺的食材。

起初，她还想认真挑一挑，后来发现压根不用。这里的每颗果、每片叶都精神矍铄，洗得干干净净，包裹在保鲜膜中、安躺在盒子里，在灯下闪烁着完美无瑕的光芒，仿佛挺着胸脯无声在说：配吃我们的人，都是不看价的。

叶明夷跟在她身后，只顾着荡购物车玩。转到金华火腿所在的冷柜区，温度骤低，她似是觉得冷了，微微发抖，时不时抬手抱住裸露的胳膊。

卫黎见状，就说：“要不你去结账处等我，很快就好。”

叶明夷点头一笑，竟丢手把购物车朝她一推，转身就走。撞得女大学生身子轻轻一歪，无奈侧头皱眉看她，却又追着唤：“哎，你的包。”那爱马仕还躺在笋干和鸡毛菜旁边呢。

这姐姐“哦”了一声回转，从她手里接过包，总算哒哒哒地走了。

卫黎哭笑不得，只觉她看似精明，又傻得离奇，明明是风情万种、熟到极致，却又常无意识露出少女的娇憨天真。

说她傻吧，用美人计威逼利诱穷苦大学生就范，一套一套的。说她精吧，包和手机就这么傻愣愣丢在这儿，如此不设防，还真以为她卫黎视金钱如粪土啊？要不是怕给母校丢脸、上社会新闻，她早把这包拿走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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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面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