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卫黎说得还真没错,海胆同志现在正舒服地卧在豪华住宅里,每顿吃30块钱的幼猫专用进口主食罐头,在暖气片旁边或美女香软的床上呼呼大睡。
叶明夷虽每天忙得脚不沾地,对小朋友的一举一动却从没少了关注,茶水间闲聊时,都有人笑问她为什么总去梁致浩办公室附近晃悠。
卫黎经常大中午的草草扒完饭就拿着猫粮下去找猫,过于明显,叶女士早就知道了海胆的存在。
眼见北京的气候一日比一日寒,就算再放十块爱马仕大围巾,两三个月大的小猫也挨不住冻。
她没做太多心理建设,当小黑猫用它那圆溜溜的脑袋亲热地拱蹭她的手时,本就是“childless cat lady”的叶女士心软得像一团融化的棉花糖,瞬间决定将它带回家。
于是,本性很无计划的她,非常粗放地找保安要了个快递纸箱,手套都没戴一个,直接将浑身是灰的小煤球捧了起来。这做法,简直近乎一时兴起。
小煤球只是咪咪叫,甚至连伸爪伤她的念头都没起过。那又软糯害怕又柔弱亲人的样子,再铁石心肠的人看了都心软。
叶明夷心里高兴,想:第一关过了,接下来如果它乖乖进我家门,不吵不闹、适应良好,我就养它。如果它实在不喜欢住室内,天生爱自由,那就原样将它送回来,罐头照喂就行。
带小煤球上车时,她还有几分不好意思,跟司机老许说了三四遍,保证不会让它爬出来弄脏车里。
老许却笑呵呵的,说他家闺女也养猫,还建议小叶总赶紧带小猫去宠物医院,先做个检查、驱驱虫,再进家门。
叶明夷却是一时脑热就不管不顾的性子,心想它爱不爱在我家待着还不一定呢,也没说非要剥夺猫身自由,对什么叫寄生虫更没概念,仍是兴兴头头地带猫回了家。
小煤球一路在车里还不安地叫,进家后,不过半分钟就安静了,在客厅巡视一圈,尾巴已经翘得高高的,还在叶明夷手里吃东西、主动爬上她的腿,呼噜打得震天响。
一切都发生在进门10分钟之内,何止是适应良好,简直不要太舒服。
叶明夷乐得跟什么似的,用热毛巾给猫擦擦灰,就抱着它一通猛亲。
晚上睡觉时,小猫黏人地追着她睡,还非要卧进她脖颈,呼噜响得像小风扇,更让叶女士如老母亲收到孩子的第一份礼物一样,激动得心直跳。
第二天下班,老许接她和猫去宠物医院体检。医生说流浪猫一般都有寄生虫、贫血等问题,它现在还不到三个月,没到打疫苗的年龄,身体也虚弱,不建议现在抽血做全面检查。这些项目,小猫都得在家里好好养一阵子,才能进行。
最终医生只给小煤球做了外驱,主要作用是杀灭血液里的螨虫和跳蚤,内驱则要错开几天才能喂药,让叶明夷好好观察,过几天再来。还千叮咛万嘱咐别让它着凉,否则很可能活不过这个冬天。
叶女士听医生说小猫总体还比较健康,心就放了下来,这么一放就大意了。
从第三天起,连着一周晚上都是开会或应酬。顾韶瑾留在美国应对尚未发酵的官司,梁致浩主持国内事务,叶明夷更成了顾韶瑾在公司里的代表。
一桩接一桩的急事,竟叫她分身乏术,自己都没空喘口气,更别提带小猫去医院了。
等到终于有空的那晚,一回家她就见小猫蔫蔫地趴在窝里,早上放的粮和水压根没动一口。
摸摸耳朵,热热的,更叫她惊慌起来,网上一查,很可能是感冒发烧了。
最叫人心态崩溃的,是猫窝里、沙发上多了很多米糠般的黄色颗粒,甚至她自己的床上都有。
她拍了照片,给医生发消息,得到一个十分惊悚的回复:这是猫肚子里的寄生虫,节片成熟后排出就是这样。小猫可能着凉了,甚至是猫瘟发作,不吃不喝一天已经很危险,需要赶紧带来医院诊断。
即使是见惯大风大浪的叶女士,也只觉恐怖得要命,一面心疼惊慌,一面觉得家里好脏好恶心,简直想拍门就走。
刚好今天又是生理期第一天,是她最容易头痛和痛经的时候,这一下就叫她太阳穴一鼓一鼓的刺痛,随即整个颅顶都疼得像被放进了高压锅里压着。
可小猫不能不管,是她将它带回家却没有好好照料,没有及时给它带去医院做内驱、做检查、打猫瘟疫苗……
小煤球还十分信任地将脸搁在她掌心,欢喜天真地呼呼着。
叶明夷一边自责得要命,哭得满脸眼泪鼻涕,一边柔声哄着,拿勺给它喂水喂饭,它却都不吃,只用湿漉漉的大眼睛看着她。
她再也忍不住,勺子一丢就嚎啕大哭。
这么放肆一哭,就什么都顾不上了,她满脑子只剩一个念头:要赶快带小猫去医院,让医生救它……
随即,她拿起手机拨卫黎的电话。
卫黎今晚倒没加班,已经在回去的地铁上。叶明夷的电话骤然冒出来时,她愣了几秒才接。
叶明夷打的是电话,不是微信语音,按照社交礼仪,除非十万火急的事情,大家都尽量发消息,不会打电话。
卫黎心脏震得很重,只怕她出了什么事,接起后自己也很慌,只能拼命端着镇定,如常说声:“叶总,什么事?”
“小黎……”一听到她声音,叶明夷再也绷不住,哭得越发惨烈,“小煤球病了!我,我一个人没法带它去医院……”
其实是没勇气亲手抓一只身上有寄生虫的猫,更怕它真的得了猫瘟,简直让人不敢想后续。
卫黎听她哭,心里也疼得厉害,却又觉得,平时叱咤风云的叶总竟会为一只奶猫哭得这么惨,实在太可爱了点。
她更高兴于叶明夷终于肯主动跟她说话,尤其惊喜的是,海胆原来是被她带走了。
女大学生几乎掩不住那份高兴,低头笑着说:“我就来。”说着立刻在最近的地铁站下车,跑上地面叫了辆出租,直奔叶明夷家去。
叶明夷给她开门后,简直想直接扑到她怀里再哭一场,却只能扮好成熟稳重的大人,拿纸巾吸着泪,转身带她去看“犯罪现场”。
卫黎跟在她身后,看到家里熟悉的“脏乱”,会心一笑。又见这姐姐低头哭得一抽一抽,不时呜呜地擤擤鼻涕,只觉可爱得让人心都化了。
再看到那些吓坏大小姐的“小颗粒”,卫黎瞬间就明白了叶明夷崩溃的原因。
她自己倒镇定得很,毕竟是穷人家的小孩,又在广东长到七八岁,从小就习惯了和飞天大蟑螂斗智斗勇……
海胆见到她,高兴得呼噜声更大了,虽然病得虚弱,仍摇摇摆摆站起来朝她走,蹭她的裤脚。
卫黎听叶明夷三言两语说了情况,摸摸海胆的耳朵,确实很烫,就问:“航空箱、尿垫都有吗?最好带上它平时吃的粮和冻干,用过的药物也带上。”
叶明夷一边吸鼻涕,一边小跑着将东西都找齐,一一摆在客厅里。
卫黎寻个小毛毯,把小猫一裹抱在怀里,利索地将它放进航空箱。
海胆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傻愣愣地被关在里面,不满地叫了一声,只能可怜巴巴地从“铁窗”后面伸出爪爪,拼命牵住她的手指。
“海胆乖啊,咱们去看病,病好了,你就能吃能喝长壮壮啦。”卫黎一面哄小猫,一面对叶明夷说,“车有吗?钥匙给我。”
叶明夷在玄关的杂物箱里刨了半天,才把车钥匙找到。不是那晚顾韶瑾出格后补偿她的保时捷,只是一辆几乎不开的沃尔沃。
卫黎一手提起航空箱,一手接过钥匙,笑道:“叶总要换衣服吗,还是咱们就走?”
“不换了。”叶明夷哭得鼻子都擤破了皮,说话时火辣辣地疼,“你会开车啊?”
“反正驾照是考了,还是高考后爱心人士免费送我的驾校课程。”卫黎故意东拉西扯,好转移她注意力,“叶总要是信不过,咱们打个车。”
“苏苏要是有事,我也不活了。”叶明夷吸着鼻子,干脆破罐子破摔,“你开就是了。”
卫黎奇道:“它不是叫海胆吗?”
“它是煤球!煤渡り(Susuwatari)!《千与千寻》里的煤球小精灵!”叶明夷跟她大叫,“什么海胆啊,听起来好扎人,不可爱。”
“男孩女孩啊?”
叶明夷稍犹豫了一瞬,倒没骗她:“医生说是男孩。”
“男孩叫什么苏苏?太不阳刚了。”卫黎往门外走,还不忘故意跟她斗嘴。
“去你大爷的你才阳刚!!!”气得叶明夷狠狠地拍了她几掌。
卫黎心里乐开花,嘴上叫痛:“哎哎哎别打,万一我手滑了航空箱摔坏了,海胆就跑出去了!”
“它是苏苏!”
“海胆啊,姐姐带你上车,你别怕……”
一上车卫黎就把暖气开到最大,还把自己的羽绒服脱下整个罩在航空箱外面,既是为了保暖,也是为了让小猫看不到外界变化,这样能减轻它在车行驶时的恐慌。
女大学生开车虽不快但稳,至少比叶明夷开保时捷那酒驾般的表现安全多了,很快就到了之前去过的那家宠物医院。
下车后,卫黎连外套都不穿了,全给海胆罩在航空箱外面,连这几步路都怕它冷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