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是想象的动物 第28章 水妖

其实这一晚还真挺精彩的，卫黎也在Rosewood内的酒吧，陪客户喝酒聊天。

至于那位客户么，当然是裴总了。

这还真不是卫黎没拒绝掉富婆的“诱惑”，是Jocelyn给她发消息让她到Lounge来一下。她还以为是工作上的事，没想到是因为那晚“英雄救美”的渊源，叫她陪裴珩聊天。（Lounge：酒廊，可以理解成酒店内置的喝酒聊天的地方）

起初，卫黎乖巧老实地在一旁装鹌鹑，听了两耳朵就明白了，Jocelyn之前在美国工作时和裴珩打过交道，那时裴珩还是Korus美国负责战略的总监。

两人本就认识，又因NovaMuse更加聊得到一块去。Korus有意和极动合作，利用极动的推荐算法和Korus在文娱领域的成熟经验，在中国市场甚至国际市场打造出更成功的音乐或影视IP。因此，极动洪总有意拉Korus入局NovaMuse项目，而Korus还在观望中。

对于Ardentis来说，跨国巨头Korus也是母公司合作多年的优质客户，因此争取中国区负责人之一裴珩的认可，是两家公司都希望的。借Jocelyn与裴珩的“老相识”关系，让她来试探试探裴总的心思，也就顺理成章。

卫黎来之前，裴珩已听Jocelyn介绍过她的基本情况，得知她是Q大的在校生，来Ardentis是做summer intern，倒也无几分惊讶。

三人聊天就从Q大话题开始，卫黎说得不多，完全是一副谨慎而得体的好学生姿态。

聊了一圈，裴珩突然笑着问：“明天安排了游艇海钓是吗？你们公司全员也去？”

Jocelyn把她话中意思听得分明，犹豫了一下，还是答：“我们公司去的人不多，主要是顾总、黄总，以及陪同客户的ED和VP。行政的同事都不参加，我级别也还不够。”

裴珩看了一眼埋头装鹌鹑的卫黎，“嗯”了一声，听不出情绪，又开玩笑说：“你们也真是够黑的啊，高材生都大老远拉过来打杂，Riley同学心里肯定觉得自己是大材小用了。”

她都点名了，卫黎只好抬头微笑答话：“裴总，您不知道，更黑的是搬砖还不能停，晚上我们还得给Jocelyn交作业呢。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到哪敲电脑不是敲？在酒店还挺有度假感的。”

她没有按套路说“不敢当，都是公司给历练机会”，而是明贬实褒，看似抱怨，实际意思是这一趟并不是裴珩口中的“打杂”。

裴总笑得开心，端起酒杯，卫黎于是也拿自己的酒和她碰杯。

这一聊并没什么营养，有一搭没一搭的，拖到11点多。裴珩仍兴致不减，卫黎却开始困了。

那鸡尾酒调得又不咋样，不知放了什么东西，齁甜。她心里默默跟海鸥James的手艺比了比，觉得差远了。

裴珩就笑：“果然还是小朋友，都想睡觉了。”却还没表示出放人走的意思。

Jocelyn瞥了卫黎一眼，说：“我给你的任务真的太重吗？有压力，你也可以向上管理的。不行你就早点回去休息吧。”

这话分明是将去留的口子留给卫黎自己定，她听得明白，心里也有些感激这位看似冷漠、实则还挺公私分明的mentor。

于是卫黎顺着话茬，做个抱歉的表情：“不好意思啊裴总，我是不太能喝酒。您和Jocelyn慢聊，我先回了？”

裴珩看着她，笑了一下，反而自己先起身：“明天出海集合好像挺早的，咱们就都撤吧。这酒不行，下次找个好地方再聚。Good night.”

“Good night.” Jocelyn和卫黎也回了一句，目送裴珩走远。

卫黎主动拎起Jocelyn的包，先送她回房间。

两人走进电梯，并无其他人，Jocelyn冷不丁说一声：“你恐同吗？”

卫黎吓得酒都醒了，斟酌了一下，答：“不会。”

就见一向冷面的Jocelyn笑了，好像实在忍不住，摇头说：“这么紧张干什么？我们公司很international，何况做这一行，又不是传统企业，原本就没那些条条框框。”

卫黎尴尬得要命，谁愿意跟上司讨论这事情啊，只能乖巧地“嗯”一声。

“不用担心，今晚你没做错。”Jocelyn边出电梯边说，“不愿意、不喜欢的，拒绝掉就是，天塌不下来。维系客户也不是你的责任。都是个人选择而已。”

“谢谢姐姐，我明白了。”卫黎听得懂她话里的关照与保护之意，更知这是职场前辈的肺腑之言，心里十分感激。

Jocelyn点头，仍是淡淡的，从她手中接过提包，说：“明天客户都出去玩了，你们也可以放松一下。周末是自由时间，可以跟宇泽他们约着四周逛逛，注意安全就行。”

她进房间前又补一句：“当然，你凌晨交的那版模型还有点小问题，晚点回你邮件。Good night.”说着就把门关上。

卫黎回房间时，还没刷开门就听见两个女生说笑尖叫的声音，推门见周颖然正趴在床上敲电脑，点的奶茶就这么放在床上手边，不时拿起来吸一口。

至于另一个声音，居然来自多日不见的薇薇，也在周颖然床上跟她闹着玩，边喝奶茶边干扰她干活。

见卫黎终于回来了，薇薇跳下床扑过去，兴奋地说：“我们约好明天去海滩看日出，一起来啊！”

卫黎只觉自己被她吵得头都大了：“夏律怎么大驾光临了？”

“我在深圳出差啊，周末没事，反正隔得近，干脆来找你们玩喽。”富家女当然不在乎一趟机票钱，猛摇她胳膊，“去嘛去嘛，这个酒店沙滩很出片的！”

卫黎本想敷衍一句“免了，我宁可多睡会儿”，转念又想，或许可以录下视频给妈妈看，最终还是“屈从”了。

她自顾自进卫生间洗漱换衣服，出来简单收拾了睡衣和要用的东西，把手往薇薇面前一伸：“要不你房卡给我，今晚你们在这儿睡，聊到几点都行，我就不打扰了。”

薇薇瞪大眼说：“我没订房间啊，跟你俩挤挤不就行了吗？”

卫黎才不想跟直女“挤挤”，简直一个头两个大，又没钱再开个房间，只好问周颖然：“你OK吗？”

“OK啊。”周颖然哪会不明白卫黎的心思，憋笑得要命，故意说，“床挺大的，我们三个又都瘦，睡得下。”

随即她眼珠一转：“就是我睡相不好，容易打人。薇薇你跟黎子一起睡吧。”

薇薇简直巴不得一声，张牙舞爪往卫黎身上扑，吓得“恐同”的卫黎同学简直要逃出房间，最终还是周颖然笑得打滚，把薇薇拉了回来。

这一晚卫黎简直被她俩折磨死了，两个小姐妹根本奔着通宵去的，从初恋经历开始聊，把历任男朋友都吐槽了个遍，还拉卫黎一起玩真心话大冒险。

在05后的卫黎看来，俩学姐还玩这种老掉牙的游戏，简直太复古太纯情了。

后来她实在顶不住困，坐在沙发里睡着了，倒有种“死也不跟直女睡一床”的美。

闹钟响时，俩学姐睡得昏天暗地，反倒是顺便凑数的卫黎过分靠谱，叫了她们三遍，都起不来。

这么一折腾，她自己也睡不着了，看看天马上就要亮，拿上房卡下楼，给妈妈拍视频去。

盛夏的黎明，Rosewood酒店静悄悄的，只偶尔有服务人员静默穿行。花园里，园丁正在修剪花枝、用水壶细细浇水，养护那些娇贵的植物。

天空被洗刷得澄净而透亮，像一块巨大的天鹅绒，由远及近地，从深邃的黛蓝色逐渐过渡到柔和的鱼肚白。空气带着海水特有的潮湿与微咸，清新而又凉爽。

远方，海面仍笼罩在夜的深沉中，泛着一层幽蓝色的微光。在东方的天际线，一抹浅金色的光晕正悄然升起，仿佛是即将到来的日出投下的第一道预告，宁静而又充满希望。

卫黎一面拿手机拍着，一面缓缓向海滩边走去。那处是她这几天去过不止一次的，有一片干净柔软的沙滩，以及较为平坦的礁石群，很适合安静坐着想心事。

她录着录着，突然发现镜头里有一个她日思夜想的背影。

海风吹拂，天地宏阔。镜头里叶明夷的身影，被天与海衬托得那么细瘦伶仃，小小一个。

若非她是卫黎放在心里默默爱着的人，就凭画面里那模糊的几点白色像素，也很难确认是她。

卫黎放下手机，看着遥远处的她，不由得想起许巍的一首歌，《水妖》。

叶明夷出现在她生命，是庸常生活里的不可思议。是明艳不可一世的海后，是勾魂摄魄的水妖塞壬，也是这白日将出的寂静黎明之中，孤单地坐在海边抱膝而眠的小美人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