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是想象的动物 第19章 City of Stars

那群人正在唱伍佰的《Last Dance》，待一曲终了，就见眼前多出两个不认识的人，刚刚跳上石舫。

走在前面的，是个身姿曼妙的女人，社会人士，夸赞他们唱得好听，又指指身后那人：“想借你们的吉他唱首歌，可以吗？”那语气大大方方的，一点不好意思都无。

美女在哪都是美女，即使此处光线昏暗，看不真切，也能感受到她身上的“美女光环”，谁又能拒绝如此美人的娇软请求？

几人纷纷笑着说“欢迎”，那男生坐在地上，将吉他递到卫黎手里。

卫黎只用听音色，就能辨出那大概是一把国产面单板的吉他，品质不错，使用有些年头，“开声”效果挺好。

乐手都珍爱自己的乐器，有人就会不愿意借给生人。她在音准方面有洁癖，听得出有两弦调得稍有不准，却不想当着原主现场调音，显得在挑剔人家的技术和耳力，也只好忍下。

她又问那男生借了拨片，随手轻划了个和弦，问叶明夷，也是问在场诸位：“有想听的吗？”

叶明夷笑眯眯说：“你唱什么都好听。”

那原本站着唱歌的女生性子开朗，主动邀请：“《City of Stars》会吗？咱俩一起？”

这是近十年来最广为人知的爱情电影《爱乐之城》的名曲，卫黎当然熟悉，在海鸥也表演过多次。

于是她点点头，起个调给那学姐，两人相视一笑，一段醇厚的吉他低音前奏缓缓流泻。

City of stars 星光之城

Are you shining just for me? 你是否只为我而明？

City of stars 星光之城

There's so much that I can't see 太多事我目不能及

Who knows? 谁知晓

Is this the start of something wonderful and new? 这是不是瑰丽全新之事的开始

Or one more dream that I cannot make true? 还是又一个无法成真的梦境？

卫黎才唱了两句，围观的几人就知是行家，纷纷鼓掌欢呼。

开头一段，她唱得温缓低沉，好似自言自语的茫然惆怅。那“瑰丽全新之事”，抑或“无法成真的梦境”，倒也恰恰契合叶明夷之于她的意义。

唱至首段将近结束，人人已沉浸在歌声中，安静得只余草虫唧唧。卫黎递眼神给那学姐，邀请她加入。学姐会意，清亮的女声响起。

City of stars 星光之城

Just one thing everybody wants 人人渴求的唯一

There in the bars 在酒吧里

And through the smokescreen of the crowded restaurants 在拥挤餐厅，烟幕之中

It's love 是爱

Yes all we're looking for is love from someone else 我们所求不过是某人之爱

卫黎默契接上，二人轮唱，高高低低，错落有致：

A rush 是一次悸动

A glance 一瞥目光

A touch 一瞬碰触

A dance 一支舞蹈

吉他声转为舞步般的行进，学姐的声音纤细柔美，卫黎则低调地和音衬托，正如一段双人探戈，她担起稳住舞伴腰身的角色，却也主导整支舞的节奏。

A look in somebody's eyes 是一个人眼中的光

To light up the skies 让天空为之明亮

To open the world and send it reeling 让世界为之一新旋转不息

A voice that says "I'll be here" 是一道声音，说着“我在这里”

And "you'll be alright" 以及“会没事的”

学姐微笑示意卫黎，下一段请她来唱，于是那一直托底的声音，骤然放出光彩。

I don't care if I know 我已不在意

Just where I will go 自己将往何处

'Cause all that I need is this crazy feeling 因我只要这狂热感觉

A rat-tat-tat on my heart 要我的心怦然跃动

这几句冲破了一直以来的低调克制，带着奔向渴望之事的坚定与热切。那句“rat-tat-tat”，唱得节奏明快，如奔跑的脚步，亦如悸动的心跳。

而这一切，终究转入一句如泣如诉的缠绵。她在这首歌中，在带着水汽和夏夜草木气息的黑暗中，第一次目光灼灼地看了叶明夷一眼，垂眸笑了笑，轻轻唱出：

Think I want it to stay 我愿它永远停留

这一句饱含的深情，人人都听得明白，就连那合唱的学姐都一时忘神，还得卫黎加重吉他声来提醒她。

两人最终一人一句唱这段尾声，曲速越来越缓，如仰望满天繁星，渐渐入梦：

City of stars 星光之城

Are you shining just for me 你是否只为我而明

City of stars 星光之城

You never shined so brightly 你从未如此闪耀

最后一声拨弦音渐归平息，人人耳中却余音袅袅，久久回味，好半晌才爆发出喝彩鼓掌。

卫黎笑着起身，将吉他还到那男生手中，客气地说了好几声“谢谢”，才牵住叶明夷的胳膊，护着她回地面上。

这姐姐听得满足，嘴上抹蜜地把小歌手夸赞一番，脚下滴滴答答，几乎走一步蹦两步，显然心情大好。

卫黎被她吹彩虹屁吹得都不好意思了，看湖边终于空出一张椅子，就不着痕迹地将她引过去，两人并肩坐下。

今夜月亮只一点芽，落在水面上，只剩几片散碎的光辉。她们凝视着那摇曳的光点，好一会儿没人说话。

卫黎悄悄侧头看叶明夷的神情，见她那张美丽的脸仍带着笑，却好似有些忧伤缅怀。

她静静地望着水光，就像在看回不去的旧梦。

许久，叶明夷骤然伸了个懒腰，舒服地长叹一声：“好久没这么开心了，年轻真好啊。”

她还将腿向前抻去，高跟靴踢得草丛簌簌地响。

卫黎笑，眨了眨眼睛，突然很认真地说了一句：“姐姐原本也很年轻。”

“谢谢你啊，安慰我这老阿姨。”叶明夷抿嘴笑，捏捏她脸。

“哪里老阿姨了，只是姐姐而已。”卫黎被她捏得脖子一缩，边躲边说。

“说不准哦，兴许我是活了几百岁的老妖怪呢……”

说笑中，两人也都渐渐放松下来，从《爱乐之城》这部电影开始，散漫地聊起喜欢的书和电影。

经过一晚相处，叶明夷没再去想非凭自己的魅力拿下谁不可，卫黎也没了那些个瞻前顾后、小心翼翼，能如对平常朋友般和她相处。

而人最可爱的面貌，永远在轻松、自在、安全时才能展露。

直坐到9点多，送叶明夷出门时，老阿姨还依依不舍，卫黎也在心中默想：I want it to stay.

这个周末就这样愉快过去，周一一早，卫黎在电梯中遇见叶明夷，没再装不认识，大方地笑着打个招呼。

叶明夷也是一笑，随即神情一敛，把手中文件夹往她怀里一拍：“9点半802开会，叫你那三个小伙伴也来听。”

待电梯停靠在Ardentis所在的8楼，她步履迅捷当先走出，回身说一句：“负责人都在，资料好好看。”就风风火火地走了。

卫黎掀开那文件夹一看，是NovaMuse最新汇报的资料汇总，而叶明夷叫他们四个新人来听的，正是每周一早上的项目例会。

她到工位后转达了叶总的通知，只来得及用半小时快速过一遍资料内容，在笔记本上匆忙记几个有疑问的点，看看只剩7分钟，就抱着电脑往会议室去。

她到得早，会议室里只坐着个**头女人，对着电脑猛敲，有人进来也不抬头。

卫黎看了那人一眼，不着痕迹地将叶明夷给她的资料在正对门的桌上放下。果然叶明夷进来一眼就瞧见，自然而然地将它回收。

随即其他人陆续到齐，Jocelyn进来时，见着四个新人在窗边排排坐，还有点惊讶。叶明夷于是说：“是顾总的意思。”

Jocelyn这才点点头，低声叮嘱他们：“今天只用听就行。”

“姐，明白。”林皓言偏要多嘴一句，还做个“yes sir”的手势，看得周颖然又直白地翻个白眼。

9点半一到，顾韶瑾和梁致浩一前一后走了进来。未多寒暄，项目例会立刻开始。

NovaMuse已进入尽调中期，虽4月底时仍有许多棘手问题需要理顺，这几个月顾韶瑾亲自盯得紧，进度追回来不少。

目前财务、法务、税务大部分核心数据已拿到，上传到数据室，初步red flags已经列出来，正在解决或澄清。投行估值模型已有初稿，正在细化。投资人初步沟通即将开始，一般以teaser或非正式coffee chat的形式。（red flags：问题项；teaser：起预告作用的项目简介）

作为食物链最底层的“搬砖工”，卫黎四人正在Jocelyn带领下做数据整理、行业研究和ppt，不需要对估值模型的逻辑负责，只需要严谨地执行具体任务。Ardentis之前也少有实习生听负责人周会的惯例，因此Jocelyn起初流露出惊讶。

周会时间严格控制在45分钟之内，VP Ethan先过一遍今天要cover的主要问题，接着由财务、法务、税务、客户沟通等的负责人快速汇报进度和需协调事项。

这些内容的提纲，叶明夷给卫黎的文件夹里都有，而这也是她为顾韶瑾备的会议资料。卫黎见顾韶瑾顺手接过叶明夷递来的文件夹，一边听一遍翻，还能准确指出汇报者哪一处数据有误，分明看和听拆成了两套系统，心里默默佩服。

不过，第一次见到顾韶瑾真人，卫黎终于把她和那“卫生间play”的霸总对上号，本能地觉得有点尴尬。

与上一次不同的是，如今她对叶明夷的心思自是不一样了，看顾韶瑾就更加别扭。虽说教养使她不随便judge别人的私事，却总有点不爽。

不爽在于，她不喜欢那晚顾韶瑾对待叶明夷的方式，像是不需要考虑对方的意愿和尊严，只强横霸道地索取，以满足自己的**。

但既然周六吃饭时，叶总都亲自定性了，她和卫黎是“纯洁的朋友关系”，卫黎也没立场置喙。心里这念头一闪而过，就被她强压下去，专注于听会，尤其是Jocelyn的部分，和他们的工作息息相关。

Jocelyn汇报完后总结：“目前DD list已完成68%，剩余部分主要是税务申报表和供应商合同。本周我们继续更新了估值模型，DCF进度50%-60%，得出的估值区间是28-35亿。”（ DD list：Due Diligence list，尽职调查清单；DCF：Discounted Cash Flow，现金流折现模型）

“慢了。”顾韶瑾淡淡一句，“模型我看过，收入与成本的部分做得还很糙。关于毛利率差异，我下周要看到reconciliation，不要拖。”（reconciliation：对账报告）

“好的顾总。”Jocelyn立刻说。

接下来又讨论了对客户初步展示teaser的相关事项，时间大致定在9月第一周。算算那也是他们四个的summer intern即将结束的时候，想到成山成海的ppt即将扑面而来，不得不让人感到头皮发麻。

十点一刻，会议准时结束。众人正准备起身时，顾韶瑾突然将目光投向窗边四个鹌鹑，说：“你们几个，留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