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燃星火 第13章 第十三章

浮阳靠近湘城，是个山水秀丽的小城，湿润的气候与白砖青瓦的建筑交相辉映，赋予了这座城市闲适怡人的气质，尤其是这里的度假村，引得很多家庭来此度假。

徐天全回到故乡浮阳，直奔城郊的殡仪馆，在殡仪馆一排格子的尽头，他打开格门拿走光秃枯萎的花束，换上刚刚购买的鲜花，驻足了一会，看着那两个名字，匆匆走开。

他每次回来，都会执行这个任务，他渐渐猜到了这其中的奥秘，任务因此变得隐晦而神圣。

他脑中不由自主地回想苏玉恒那句话“抛弃亲人的感觉怎么样？”，他努力脱离人世烦扰，脱离能让他产生感情的人和事，但是他现在算什么呢？他在包庇着什么？在为什么而努力着呢？那些在他脑中仿佛根深蒂固的信念现在浮萍一样的无依无靠着。

徐天全走在马路上，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快要走到道路中央，一辆车疾驰而来，狂按着喇叭，他如梦初醒，急忙躲闪，

“好好看路!”司机没好气地大声喊叫着，扬尘而去。

苏玉恒回到家，陶若卿已经在沙发上侧倒睡着了，书本摊在腿上，黄昏的霞光在她脸上洒下和煦的光晕，苏玉恒把她腿上的书拿起来，将她的头挪到旁边的靠枕上。

苏玉恒看着陶若卿酣然的睡颜，刚刚心中筑起的冰雪渐渐消融了，她伸出手挡住耀目的霞光，不让陶若卿被晃到眼睛。

“啊，你回来了。”陶若卿突然醒了，还带着懵懂看到苏玉恒，一下就把她抱住。

苏玉恒的脖子被陶若卿紧紧箍住，腰费力的弯着：“喂……你松开点……”

陶若卿意识到自己太用力了，赶忙放开苏玉恒：“你这么晚没回来，我等着等着……就睡着了……”

“我没事的，你别太紧张了。”

“所以试探出来什么了吗？”

“根本就没有试探，他看到我们跟童言童语在一起了，而且他知道童言也是实验体。”

“那……”

“我们的方法不奏效，他对他之前的生活避之不及，全程都是优越高等。”

“但……如果是他真正在意的人，真正珍视的感情，他总会接受的。”

“对于真正冷漠的人，情感牌或许并不奏效。”

“今天小可去星旗医院了。”陶若卿看到苏玉恒吃惊的眼神，连忙补充道，“是星旗医院总院，她乔装打扮了一下，没有告诉方开洋。”

“所以，她还有这个能力？”

“是啊，你有没有看过她的仿妆视频？”

为了缓解苏玉恒的心情，陶若卿点开肖可冉发给她的苏玉恒仿妆的视频，直到完成的那一刻，苏玉恒一言不发，放下手机，说道：“化的挺好的，但是她这是要仿照谁啊？”

轮到陶若卿张口结舌，她默默地说：“你啊。”

苏玉恒瞪大眼睛，重新看了一遍：“这么高傲的眼神，我有吗？”

“……没有。”

“我们一会去接肖可冉吧。”

“她这个视频只是化着玩的。”

“我的意思是我们去了解一下情况。”

看陶若卿还在费劲地寻找共享自行车，苏玉恒推着自行车到她身边：“我可以载着你。”

陶若卿顺着苏玉恒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讶异的发现，在苏玉恒那辆价值不菲的自行车原本光秃秃的后轮上，架上了一个折叠座位，它仿佛本来就是与自行车一体的，完全没有突兀感，看陶若卿不知说什么好，苏玉恒抱怨地说：“你跟我在一起，只能骑车，你又骑得那么慢，这回就不怕找不到你了。”

“……是给我装的？”

“快上来吧。”

陶若卿坐上了后座，风飒飒地吹过来，但她一点也感觉不到冷，苏玉恒捉起她的手臂揣在她的腰间，陶若卿快乐地似乎马上要腾空飞起来。

很快到了总院门口，两个人寻找着肖可冉的身影，一个清洁阿姨模样的人慢悠悠的走过，又折返回来，拍了拍陶若卿的肩膀。

“小可？！”

肖可冉做了个“嘘”的手势，示意她们先走，手机沟通。

“这肖可冉保密工作倒是挺在行的。”

“她说她在街角的咖啡厅等我们。”

过了一会，肖可冉恢复了她青春俏丽的装扮迈进了咖啡厅，她不顾苏玉恒和陶若卿惊异的眼神，点了一杯美式，到两人身边坐下。

“你还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技能？”

“少来了，我只是扮演一下人畜无害，热心倾听的知心大姐。”

“有什么信息吗？”

“徐天全的过去可比他现在精彩多了。”

“这种小道消息可信吗？”苏玉恒不置可否。

“听听也不妨嘛。”看见苏玉恒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肖可冉不由分说地将苏玉恒拉近自己。

“徐天全，不，徐海鸣原来是星旗医院最年轻有为的脑外科医生，他得体稳重，医术高超，是很多女医生和护士的追求对象，但是他非常清高，拒绝了很多追求他的人。”

“后来他遇见了他的妻子，一个刚刚毕业的医学生，他没来由地完全陷入进去，可能是他的妻子像他一样清高，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可能是他从没经历过其他人对他置之不理，总之……”

“这是你自己添油加醋的，还是别人真的这样说？”苏玉恒疑惑不解地问。

“……总之，一年后他们结婚了，后来有了一个可爱的儿子，但是三年前，徐海鸣医生突然辞职了，他们询问他妻子他的去向，但她却一直遮遮掩掩。现在已经众说纷纭了。”

“所以那个在监控里的孩子有可能真的是他的儿子。”

“肯定发生了什么。”

“对了，你们没有告诉刘恺军吧。”

“没有。”

“那就好，他太紧张了。”

“他是担心你吧。”

“好了，我先回去了。”

肖可冉慢慢走远，陶若卿毫无防备地被苏玉恒抱上自行车的后座，一股暖流包围了她,她想起小时候自己也是这样被爸爸抱上后座，眼前是那个值得依靠的后背……

她们悠悠地骑行在夕阳的余晖里，音乐广场的喷泉旁边，有很多年轻人围在一起，陶若卿看到有个年轻人在喷泉边上跳着popping,周围的气氛被点燃，喝彩声不绝于耳。

“能停一下吗？”

苏玉恒停下来，她们入神地看着张扬跋扈的青春火焰燃烧，一舞终了，苏玉恒回过神来，左右环顾却找不到陶若卿，人群中又涌起一阵喝彩声，苏玉恒看到陶若卿已然到了人群最前面，她将自己手机放在一边，绵长悠扬的歌曲流出来，是那首《春夏秋冬》。

“我今天要跳一支舞送给我的爱人，这首歌对她来说也许是不愿提及的伤疤，但我希望我是那个春夏秋冬，每时每刻都在场的人。”陶若卿在人群中搜寻着苏玉恒，她们的目光相遇了，苏玉恒绽放出了她迄今为止看到的最温暖的笑。

“冬天该很好，你若尚在场—”

音乐响起来，慵懒的风，欢声笑语，然后一切戛然而止，小男孩带着恐惧和依赖的眼神再次刺痛了她，她竭力睁大眼睛，不想错过过去的每分每秒，也不想错过现在的每分每秒，陶若卿今天身着栗色的毛呢大衣，虽厚重却不拖沓，每个节拍，每段旋律都是那么贴合，她向着霞光安静地伸展着，好像盼望着梦幻般的邂逅，然后动作渐渐变快，她极力奔走着，追赶着，探求着，向着苏玉恒的方向，她伸出双臂，小心翼翼地托着什么，放到心口，一呼一吸，万分珍惜。

这一刻，泪水盈满苏玉恒的双眼，她读懂了陶若卿如泣如诉的舞，奇怪的景象出现在苏玉恒的眼前，时空在她面前折叠了，伴着《春夏秋冬》，她视野中出现了一辆疾驰的汽车，在马路上，歪歪扭扭地行驶着，然后坐在驾驶座的那张脸映入了苏玉恒的眼帘，之后一声剧烈的撞击声，画面黑了。

苏玉恒再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陶若卿的怀里，很多人低着头看着她，她连忙坐起来，握了一下陶若卿的手说道：“我没事。”

人群渐渐散去，陶若卿扶着苏玉恒站起来，担心地说：“我们歇一会再回家吧。”

“不用了，谢谢你若卿。”

“……但你错过了我的结尾。”苏玉恒第一次没有全名叫她，她的脸瞬间就红了，目光移向别处，带着遗憾说出这句话。

“今天你已经很让我惊喜了，我们有时间。”苏玉恒轻轻把她的脸扳回来，直视着她的眼睛说。

此时喷泉合着音乐，水流一跃而上，苏玉恒凑近陶若卿，轻巧地在她唇上轻轻一点，然后是炽热的幽深的吻，像陶若卿执拗地幼稚地闯入她一板一眼的生活，像她挣扎着死命地想要逃离自己虚幻的生活，却唯独想留住陶若卿，她们回味着她们每一分每一秒的温暖，笑意慢慢漾开来。

“我要记住你的样子，像鱼记住水的拥抱—”到了歌曲**，水柱落下来，在苏玉恒和陶若卿身边荡起迷蒙的水雾，迷离梦幻的灯光透过水雾，万千个水珠都有了生命，此时此刻宛若梦境。

苏玉恒拥住陶若卿走出水雾，一个拿着相机的人走过来，说道：“不好意思，我是摄影师，刚刚那一幕太美了，我拍下来了……如果你们在意……”

陶若卿为难地看着苏玉恒，她预感苏玉恒会勒令摄影师删掉那张照片。

“没关系。”苏玉恒只是拉着陶若卿匆匆走过。

“我三个月之后就在这里办摄影展，你们记得来看。”摄影师向走远的两人喊道。

陶若卿抬头望着苏玉恒的脸，默默地抱紧她，无比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