埋藏 第62章 真相

陆齐晏沉默不语，陆仍铭说了什么他听不进了。

他什么事都可以顺着对方，不管转了多少次学，受了多少次伤，失去了多少份爱，他从来没有抱怨过一句。

每次无意间看到陆仍铭带着其他人在小卖部前买玩具时，他坐在长椅子上不吭声，呆呆的望着。他妈走后，陆齐晏没多大。跟着陆仍铭上下巡逻，曾经看过陆仍铭找过无数个走失儿童都会给他们买糖果，陆齐晏也只是扯着他爸的裤子静静的等着。等什么他也不知道，像是在等什么时候可以回家，什么时候才能看会电视。他不吵也不闹，乖乖的坐着，站着。可背地里他也会偷偷的躲在房间的角落里哭泣，趴在窗上看着那道背影悄悄离去。

“这件事没得商量。”这句沉重的话语猛得将陆齐晏拉回情绪。

“为什么?！”陆齐晏原以为他爸可以接受，可以试着去更近一步了解他，理解他以及认同他。

可他想错了，彻彻底底的想错了。

“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陆仍铭挣脱开了邓琴抓住他的双手，面目狰狞的瞪着人。原本就因为前两天陆齐晏逃课的事气没消尽，现在又听到这质问的一句话，瞬间点燃陆仍铭心中的火药桶，指着陆齐晏身后的人怒道:“那我就明确的告诉你，他，你所谓的想在一起的人，的父母，是，贩，毒，的！”

几个字，一字一顿的砸在几个人的头顶上。

一霎那，陆齐晏惊愕的睁大眼睛，脸上的情绪一下就凝固了。

不止他，邓琴都呆呆的捂住了嘴巴。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

陆齐晏回头看着赫染，少年脸上没有其余的表情，嘴抿成一条直线，平静得比突然间有个微笑还要渗人的心。

赫染垂在身侧的双手已经紧紧握着，依旧没发言。

“不可能。”连陆齐晏他自己都不相信，为什么这么狗血的情节为什么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阿染说过他是孤儿的。”

赫染明明说过他是孤儿的，这是陆齐晏记得最清楚的一点。怎么可能一个孤儿会突然蹦出亲生父母来，而又让陆仍铭给捅出来。

“他确实是孤儿。”陆仍铭冷冰冰的声音响在耳边:“在冰上阳区福利院待了十三年。期间被人收养了三次，但都被退养了。他现在有养父母，只怪那两人没把他退回去，他才没能回到原来的地方念书。现在他的养父母在旅游呢，不过一年内也会多多少少打点钱给他吧。当初他亲生父母因为欠债就走上了贩毒这条路，因为违法了所以要逃命。可惜不幸的是他母亲怀孕了，把孩子生下来后为了不拖累他爸，也就是当年被我一枪击毙的赫章令。他母亲没死，带着他逃到了娘家在半路被……”

“你别说了!”陆齐晏在陆仍铭还想继续说下去的时候已经走到赫染身边，把人的耳朵给堵住了。

陆齐晏不知道是他的手在轻微的颤抖着，还是赫染听了那些话受了刺激。

可能连赫染也不知道他的亲生父母是这样的人吧，陆齐晏觉得自己耳朵这几天肯定是出现问题，这事赫染根本没跟他提起过。

“被赫章令的人带走了，迫不得已把他一个人丢了。”陆仍铭冷静的站了起来，继续逼近两人道:“你知道你妈是怎么牺牲的吗？”

“就是被那群人给害的!被赫染他母亲给害死的!”最后一句是他爸指着他身后的少年撕心裂肺的吼出来的。

当时那把刀明明是刺到他头上的，却被言方淑给挡了刺到对方胸前，紧接着那人在他开枪之际的最后时刻扣动扳机一枪毙命在他妻子的头上。

陆仍铭眼睁睁的看着女人在他面前对他微笑，不到三秒时间倒在地上，眼角滴下泪水。

陆齐晏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使不上劲，惊奇的像半截木头般愣愣的戳在原地。

他捂住赫染的手如尖针一样，**裸的疼，直到被拔了出来才脱力的垂下。

不可能。

怎么可能会是这样，陆齐晏不相信。他不相信自己喜欢的人的亲生父母是害死他妈妈的人，更加不相信像赫染这样优秀的人的父母是毒贩。

赫染愣了下，眼底闪过肉眼可见的失望，语气却冷得像冰：“我没有那样的父母。我就是我，出生就是孤儿。”

“可事实就摆在眼前，你的亲生父母是害死我前妻的人，这是无法改变的。”陆仍铭的声音也冷得让在场的人静了一分，他恶狠狠地瞪着眼前的少年。

“那是他们跟我有什么关系！”赫染压抑了一天的情绪也掩不住了，“我是他们的儿子……”他自嘲的笑了声：“没错，但我又错在了哪?”

对啊，赫染又错在哪了。

四年前，初三准备中考前几天，他收到了一封信。信上的内容就是关于他亲生父母的资料，是找人查的。

他只不过是个孩子，又怎么会不想念父母。只是这个真相和身份，让赫染接受不了。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就没想过自己会有亲生父母这件事。

心里那个梦想在发芽，让他遇到了正在发光的陆齐晏，才肯定的，毅然决然的想跟那人一起考同一所大学。

而陆齐晏在他妈牺牲之后，那一颗**就越发强烈。当兵保卫祖国，保护他想保护的人，保护需要他的人。

一个怀着真心，一个怀着热血。

这就是两人的闪光点，与不同点。

“我接受不了你跟陆齐晏走在一块。”陆仍铭冷声道:“我不想看到任何一个人的家庭是贩毒的成员。因为这样让我觉得厌恶，我不知道你接近陆齐晏的目的是什么，是不是因为是我亲手送了你爸上路，还是其他原因。不论是什么，请你远离我儿子。我没有任何理由抓你，所以你走吧。”

赫染没有吭声，可是眼眶还是红了起来。

其实命运挺不公的，让他这般狼狈。

他不知道陆齐晏在听了这些话是什么样的感受，对他又是什么样的态度。毕竟他所谓的亲生母亲，杀了自己想跟很久很久的过一辈子的人的妈妈，这是极大的打击，也是极大的考验。

也曾未想过，这种事情会出现在他自己身上。

他不敢抬头看陆齐晏，因为他害怕，紧张和恐惧。

至于为什么会有那么多情绪，赫染也不明白。

陆齐晏太好了，可又好到他不敢多碰一下。

赫染的拳头死死的紧握着，有点疼，好像是抠破了表皮。他强忍着不去多看陆齐晏一眼，忍着心里难受得快滴血的思绪，犹豫再三还是转身。

“别走。”陆齐晏抓住了赫染的手腕，把人带到自己面前，声音静得可怕：“我没让你走，你不准走。”

“陆齐晏！”他爸喊了他一声，“你是要跟害死你妈妈的人过吗!”

“陆仍铭，你别那么大声吼孩子！”邓琴已经快看不下去，眼睛都红了一圈。她是心疼赫染的遭遇，更可怜陆齐晏。

“陆大人，请你冷静点。”陆齐晏抓住赫染的手腕松了，半把人搂在怀里淡淡的对他爸道:“赫染没错。没有任何人可以不分青红皂白的去说他，骂他，误会和讨厌他。害死我妈妈的是那个女的，这跟赫染无关。他当时还那么小就被抛弃，他能知道什么?一个还不会说话的小孩，被人捡到带走。他甚至还不知道他的名字叫什么。他承受了那么多，为什么不能让他来证明自己不是被那两人的事迹给玷污的人呢？人的善恶跟家庭无关，更不是受别人牵连的。他是我喜欢的人，是我想保护一辈子的人。”

最后一句话是压着哽咽的情绪说的，是早就想的。

陆仍铭惊讶的看着他儿子，这一点确实和他很像很像，也是一样的坚定。

陆齐晏不希望任何人都拿赫染当做坏人来看待，因为这不是赫染。

他的赫染，乘风破浪，熠熠生辉。

为什么，因为他亲眼所见。一个明明过得不尽人意的少年，在一天夜晚坐在路边啃着白馒头。一瓶矿泉水立在他脚边，灯光很暗，机车也骑得飞快，人更是模糊。

但眼睛却骗不了他自己，少年把一半的馒头分给了一只无家可归的流浪狗。

泡面每次都吃得很干净，弄掉的一粒米都会捡起来吃掉。也正是这样的人，才会小心翼翼，会吃便宜的路边摊；会给他存钱买那么贵的乐高，会熬夜给他做笔记，自己明明吃不饱还会选择分出那一半馒头。

你说，那么好的一个人凭什么让他受委屈。

“你要跟我作对吗？”陆仍铭冷下了脸，不可思议的盯着他儿子。

“不是，”陆齐晏低头瞥了眼静静靠在他肩膀上轻微颤着身体的人，一直紧邹的眉头又深了个度，平静的回答他爸:“我只是站在了没错的一方，我并不觉得这是在跟您作对。”

“你就是着了他的魔！”陆仍铭气在头上，走去抄起柜子上的鸡毛掸子就要打下去。

陆齐晏抱住赫染想躲，却没想到那人硬生生的抬起手给他抗了下来。

很响的一声，用尽全力的打在了棉衣上擦出声音。把一旁的邓琴给吓坏了，立马伸手抢走鸡毛掸子指着陆仍铭叫道：“干什么啊你！你是想把孩子打残吗!”

陆仍铭的力气陆齐晏是清楚的，哪怕对方穿着棉衣，赫染的小臂肯定是要肿了。

他慌张的捞起赫染的袖子，被赫染阻止，转过身对陆仍铭说：“如果打我能让你解心头之恨，我无言以对。”

陆仍铭愣住了，他没想真正的打陆齐晏，但一想自己的儿子这样来看他就觉得刺心。更没想到赫染会这样做，其实陆仍铭并不讨厌赫染。

只是看到一张跟害死他妻子的脸长得有几分相似，他惭愧的心紧迫了。

如果他想赶赫染走，早在陆齐晏开口的一瞬间就让对方滚了。

可他还是接受不了陆齐晏跟一个男生在一起，但他也是从来没见过陆齐晏这样关心一个人，这样说这些话。

陆仍铭面不改色，乏力的坐到了沙发上，他需要冷静几天：“赫染，你走吧。”

“我带他走。”陆齐晏揽住赫染的肩膀，头也不回的带人离开了。

“走了好。”陆仍铭低声自语道，困倦的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