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带着血腥气息的甜腻腐烂的风吹拂过月亮马戏团的天鹅绒座椅。
繁复的爱奥尼克柱被镀了层金,直嵌入高高拱起的穹顶——上面绘制着那场著名的诸神黄昏,尼德霍格啃咬着世界之树的树根,耶梦加得掀起滔天巨浪,芬里尔张开了足以撕裂诸神之王的狰狞巨口。
穹顶之下一盏盏仿佛燃烧着一千根蜡烛的宫廷水晶灯将剧院照映的犹如白昼。
——啪!
在人偶师和他那些胸口还在微微起伏呼吸着的‘人偶们’退场后,所有的灯光都熄灭了。摇曳的烛火被看不见的风呼的吹灭。
在等待最终场演出的间隙——
罗斯柴尔德家的公子神色颇为傲慢地捋了捋他灿金色的头发,低头转着手腕上不知道多少个万定制的百达翡丽手表,用德语抱怨着:“又是什么无聊的杀人戏码?”
而更前排的那位伊诺克公爵已经和钟塔侍从交头接耳了起来。
“阿加莎,你今天喷的香水真好闻。是Diptyque那瓶‘水中影’吗?”公爵闻了闻自己的腕子,露出一个嫌弃的表情:“比我母亲为我挑的这味好闻多了。”
“Your royal highness,”钟塔侍从礼貌又疏离地微笑:“真遗憾,这是我自己调制的香水。不过Diptyque的水中影,的确是最接近的味道。”
那位声名赫赫的东京执政官,北原晖人放下了手中空空如也的酒杯,转头若有所思对自己的副首领说:“彭格列和加百罗涅有自己的家宴应该不会来了。Port Mafia呢?”
“之前听那位的意思似乎是会直接在百乐宫等我们一起吃晚饭。”说着这句话的副首领,不动声色转动了自己的领带——下面别着的小型传声器。
一片阴影笼罩的黑暗之中,北原晖人看不见他素来信赖的副首领脸上那一抹几乎称得上快意又恶劣的笑,转瞬即逝。
他点了点头,正准备高傲的说些什么,就在这个时候,最中央那一盏最大的,仿佛层层叠叠盛开的黑色玫瑰花似的水晶吊灯骤然亮起——
那座只在梦里反复出现的华美金笼从高空中被放下来了!
那是一座镀金的‘鸟笼’,栏杆上面雕满了各式各样闭合的花,又以五颜六色的宝石点缀。
摇曳的绚烂烛火下,就在攀缠着栏杆的花苞倏然绽放的那一刹那,笼中的少女展开了她的翅膀!
她颤抖着踮起脚尖,将两只纤细洁白的胳膊像祈祷似的向穹顶展开,而她背后那对浸着鲜血的白羽像天鹅的翅膀,随着每一次的振羽她都无法遏抑的发出一声甜美婉转的痛吟。
这些傲慢的观众们罕见的默契地发出震惊的低呼声,震动着空气的气流传送在整个圆形剧院。
就在笼子底座咔哒打开的几乎同一秒——
绚烂的室内烟火‘咻的’在穹顶的至高点怦然绽放,一朵又一朵五彩缤纷的烟火铸的靡丽的花怒放后凋零,紧接着一朵颜色更绮丽诡谲的烟花盛放。
她在漫天烟火中与绚丽如流星的余烬一同坠落。
***
有点不太妙。
当我看见了那几个傲慢的德国人衣领上佩戴着的罗斯柴尔德家族族徽,还有金发的钟塔侍从头上那顶标志性的贝雷帽,我就知道今晚无论如何不能用一个简单粗暴的【审判】来结束这场游戏了。
尽管这个污秽下作的月亮马戏团我是无论如何也想要一把火彻底把所有罪人,连带着这位东京执政官一同烧成灰烬,然而现在不是最好的时机。
既然是一场不能将其余势力牵连进来,也不能让任何人怀疑到港口黑手党头上隐秘的暗杀,那么我最需要的便是耐心。
幸好,我有的是耐心,也有的是……毒-药。
延迟发作、痛不欲生、九死无生的剧毒。
笼子打开的那一秒,我任由自己下坠,不动声色的控制着微小的空气风向,恰好,坠落在了那位东京执政官的面前。
他看着我,那眼神仿佛一个狂热又痴迷的信徒在寻觅多年后再一次找寻到了自己的神明。
我闻到了他灵魂深处散发出来的味道——
让人想起阴湿腐烂的巢穴浸泡着无数鲜血和残肢骸骨,却空无一人也空无一物,那样可悲的气息。
他小心翼翼捧着我的手,低下头,吻了吻我的手背。就像教徒在礼拜时跪在教皇面前亲吻冕下的手背。
我低头温柔的伸手捧住他尚且温热的脸孔。
我在心里安静的默数着,毒-药渗透他肌肤的时间。
一秒——
两秒——
三秒——
我看着他的呼吸骤然急促,那是毒药开始生效了。
顺着他血液的流走而迅速侵蚀着他的五脏六腑,像腐蚀性极强的硫酸,让他身体内部每一寸都开始灼烧的融化,无论是脆弱的胃壁,细小的肺叶,还是狭小的喉管。
我打了个漂亮的响指。
就在他捂着喉咙惊恐地即将嘶吼出声时,烟花放到了尽头,穹顶那盏巨大的玫瑰枝型吊灯轰然砸落!
蜡烛点燃了华美的天鹅绒。
诸神黄昏的火焰开始燃烧。
我终于可以被提拔成为干部大人了吧?我因这个想法而兴奋到差点笑出了声。以至于我居然忽略了那位执政官身边,一直在窥伺我的,藏匿在暗处的‘毒蛇’。
在一片火光混乱中,从背后骤然袭来一记稳准狠的手刀直击我的后颈。
在陷入昏迷以前,我似乎隐约听见谁语调兴奋到颤抖地说:“这才是送给那个人最好的礼物。”
***
我被安娜轻轻晃醒。
我们被关在了另一座笼子里。
仿佛真的成为了一群被圈养的金丝雀。脚上铐着冰冷的铁链,脖颈上也被更细一条长链栓在栏杆上。
而我被戴上了珠帘坠着的面纱,和封住了我嘴唇的口枷。
该死的——
笼子覆着一层朦胧的黑纱,看不清外面的人影和光景,只能将交谈的声音听得真切。
我试图发动异能——
却有些诧异地发现这条铁链似乎有着封禁异能的能力。
无论是【审判】还是【裁决】我都无法发动。
不过一个合格的mafia是绝对不会因为被‘剥夺’了异能就任人宰割的。只要我想,我自身即为武器。我在心里暗自做好了用手指将任何试图侵犯我的人撕裂的心理准备。
“我们要死了吗?”那个穿着真空芭蕾舞裙的少女轻声哭泣着问道。她好像是叫……吉娅?
“圣母玛利亚也救不了我们了,吉娅。”安娜的眼神空洞而绝望。
笼子外面飘来上好的牛排的香气。唔,似乎还有鹅肝香浓的油脂味。
‘不会死的。’
我在心里应允着她们。目光没有看向她们,而是安静地隔着黑纱凝视笼外。
我听见了数个酒杯清脆碰撞的声响。
一个陌生的阴沉沉地男声慢腾腾地开口:“如果不是你提供帮助,这一次我们Circus的‘政.变’可没这么容易。异能许可证的事情,放心好了,这次回去就会放在种田山头火那个老家伙的办公桌上。”
空气安静了几个呼吸的瞬息。
不知道他在和谁说话。
听起来,似乎是我这次暗杀成功了,Circus首领的位置被另一个人篡夺,其中有着其他势力的手笔?
也不知道这个另外的势力是谁。
不过这个人说话的语气,还真是轻慢呢。听起来似乎很不把说话的对象放在眼里呢。
在这安静的几秒钟,连空气里流淌的钢琴音符都停滞了一瞬,似乎那个演奏着钢琴的乐师瞥见了什么而不自觉的瑟瑟发抖,手指无法流畅地敲响琴键。
“啧。真是让人火大啊。”
——子弹上膛的声响清晰地穿透了所有人的耳膜。
这个倨傲又冷漠的声音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随着他的开口,紧接着是‘噗通’一声有谁被他踹跪在了地上的闷响:“谁允许你站着和boss说话了?别忘了是谁扶持你上位了,蠢货。”
……啊不是……这个说话的语气,这个语调,这个声音???
不会是我那个脾气的确不怎么好把Port Mafia真当家的前男友吧?!他怎么可能在这里?不过如果他在这里的话,那么森首领也在这里?
这个始料不及的发展打的我措手不及。但是还算在我的掌控范围内。我已经在心里开始为提拔干部这件事打草稿了。
不过如果是森boss的话——
“没关系的。把枪放下,中也。相信伊藤君并不是故意的,对吗?”清越冰凉的嗓音含着不带感情的笑开口道,有着少年人的明净质感,却被剥夺了少年人所有应有的人性。
……完全不属于森首领的声音。
我怀疑我出现了幻听。
或是被塞进了一场可笑的捉弄我的幻境里?怎么可能——
“是在下冒犯了。属实抱歉。”那个阴沉的男声咽了口唾沫,假笑着说:“这是送给您的礼物,算是给您的谢礼,也算是赔罪了。中村,把她们带过来。”
黑纱被静默地掀开了一隅。
最先被拽出笼子外面的,就是一直在啜泣的吉娅。
然后是安娜。
最后,是我。
原本就因为恐惧而浑身软绵绵的安娜和吉娅甚至不需要Circus的恶徒踹向她们的膝盖骨,她们已经瘫跪在了地上。
硬骨头似站着的,就只剩下了一个我。
我仿佛乖顺的低着头。
面纱,和被染成了玫瑰色的头发遮住了我的面孔。
我没有抬头,也没有下跪。
那个似乎篡位成功的Circus新首领倏然伸手拽向了捆住我的铁链。
“这是月亮马戏团压轴演出的宝贝。我想,您会喜欢的。”
他顺势伸手一拉,靠着引力的牵扯强迫我因为失重而猝不及防地下跪:“异能许可证、海域管辖权、还有她们——都是我送给您的礼物。”
他将铁链的那一头递到另一个人的手里:“合作愉快。Port Mafia的首领大人。”
这章是在飞机上写的,还有差不多十二个小时就落地东京啦www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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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第三十五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