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时候,比如说这一刻,我会直观地感受到五条悟和太宰治的相似之处。
有那么一个心跳节拍,我几乎确信他的理智在濒临崩毁的边缘。那双漂亮绚烂却又过分冰冷的苍蓝色眼眸,像蛰伏在夜色里紧盯着猎物咽喉的狩猎者,用着那般相似的致命眼神凝视着我的颈项。
我无法确定他是想像折断一根芦苇那样,折断我脆弱的脖颈;还是像某种鲜血淋漓的情事那样,用撕咬的力度吻上我的咽喉。
对于我这一类人来说,似乎爱一个人的方式就是占有他,摧毁他,在一起毁灭崩坏的尽头用一个最后温柔的吻来盖章定论。莫非我这位男高dk好友悟君,也和我这种不正常的疯子是一个种类?
我的身体下意识想要退后一步、两步、三步……直到彻底远离龙卷风的中心。
在那样冰冷又略显残酷的视线下,就连呼吸都变得滞涩。
我用着绝对的意志力站定在原地,迎上他的目光,盈盈一笑。
“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我会以为你想对我做很不好的事情呢。突然好可怕哦,悟君。”我用着玩笑的口吻若无其事地说。
别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啊,悟君。我会以为……
我会以为,你会想要吻上我的嘴唇,是那种炙热潮湿而鲜血淋漓的吻。
我会以为,冷冽绝情地撕裂我的身体,再柔情缱绻地吞吃掉我的器脏,像从皮囊被剖开蚕食的猎物,直到我从里到外都濡湿沾满了你的气息,融进你的温柔又炽烈的呼吸里、血液里,灵魂里。
他没有动,也没有笑,在短暂到只有两下或是三下心跳的间隙我们对视着,他就用那般仿佛纯真却又暴虐的冷酷视线,似笑非笑的晦暗神情,谛视我。
我真的很想知道五条悟在这种时刻到底在想什么。
我总觉得这一刻的他似乎也像某些时刻的我,被突然而然地拽回到了一段或是许多段回忆里,在回忆的漩涡中在溺毙的边缘,找寻着呼吸的节拍和熟悉的氧气。
——那是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点燃焚烧摧毁的视线。在某一瞬间。
冰冷而残酷,像超脱于世俗的无情神祗,而这一切都那般隐晦深沉。
为什么一个JUMP热血漫的高中生会流露出和‘热血’完全不沾边的眼神?他到底有过怎样的过往?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这样抓心挠肺的好奇简直快要把我逼疯了,就像他扼住我咽喉的视线一样。
在那辆车牌并不属于太宰的迈巴赫绝尘而去以后,他忽而笑了。
半晌,他终于悠悠然移开了视线,漫不经意地看着一列渡鸦飞过雨过天晴的苍穹。
——然而即使他没有在看我,那种被冰冷而致命的眼神锁紧的感受,依旧那般清晰,仿佛无论他看向哪里,我从来都只会是他隐秘的视线唯一中心。
“说起来,诗音酱不觉得人类真的是一种很奇怪的生物吗。”
我们沿着一排微光莹莹的参道灯笼,穿过朱红色的西楼门,抵达了我京都攻略上位列前茅的第一站,八坂神社。
他忽然开口,语调仿佛无事发生般的悠哉轻快。
"奇怪?像我,和你一样奇怪吗?"我歪头看了他一样,指尖又蜷了蜷——糟糕,想杀人。
无论走到哪里都是众人视线焦点的五条悟重新戴回了他的墨镜,可即使如此那张轮廓漂亮锋利的面孔依旧惹人注意。不少女孩子偷偷打量着他,就像不少男孩子偷偷打量着我。
而他显然早就已经都各种各样的视线和眼神习以为常。我却自始至终对于人类本身有一种天然的厌弃和嫌恶。
我往他身边悄无声息挪近了一步,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尽可能让他那好闻的夏季落雪般的气息将我紧密缠绕着,不被那其余人过于纷杂浑浊的味道所侵袭。
“你猜,前面那个闭着眼睛祷告等待抽签的女孩子,她想求什么?”他笑嘻嘻地低头,在我耳边压低了嗓音悄声说。
我顺着他示意的方向扫了一眼。
那是个一眼看过去就清高而家世不凡的女孩子。高中生的模样,一身价值不菲的高定,站在她旁边的男孩子拎着的女士手提包明显是她的。她一边双手合十祷告着,一边小心翼翼掀起眼皮偷瞄了一眼那个男孩子。
可那男孩虽然耐心帮她拎着包,视线却看没有落在她身上哪怕一眼。他似乎在和谁发着短信,打字的手速飞快,脸上笑意鲜明。
那女孩的神情的一下子就阴沉了下去。用着咬牙切齿的力度晃动着签筒。
我笑出了声。
“她还能求什么?无非就是,爱情?”我不屑一顾地嗤笑。
这可不就是典型的神女有意,襄王无心。这世间的爱情总是当局者清,旁观者迷。而人求的无非那就是那世俗的老几样。
“对吧对吧,我也这么觉得诶!”
他过于活泼地应声,笑靥灿烂地看着我:“就像诗音酱你一样吧?”
仿佛之前感受到的深沉、晦暗、冷酷,统统都是我的错觉,就像之前无数次的错觉一样。
活泼的如此真实、炙热、这一刻的五条悟完完全全就是一个和年龄相符的高中生。
可越是如此活泼灿烂,那种阳光投下的阴翳在脚边悄无声息蔓延的晦暗感越发清晰鲜明。
我怔愣了一下。
“喂喂喂——怎么话题又绕回到了我身上了?”我挑眉,半分不挑破浮动在空气里那股冰冷又晦暗的气息。
他笑吟吟,眼神却像剑尖轻扫而过我的面颊:“让聪明的大帅哥五条悟来猜一猜好啦——诗音酱现在唯一想要知道的答案,是你到底应不应该和那个家伙在一起吧?”
那个家伙。五条悟这样称呼着太宰。有种连名字都不屑于说出口的傲慢。
他拉着我的手,不容分说地跨步上前,墨镜悄然滑落,他用那双璀璨到无法直视的眼眸再一次望着我,淡漠低垂的雪白睫羽浓密而纤长,他握着和我的那只手筋骨有力又漂亮,我们就这样仿佛命运纠缠般十指相握着一起拿起了签筒。
一根细长而古朴的木签像是预设好的程序,就那样恰好地掉落而出。我伸手接过,看见上面雕刻着——
【水中月影,虽近尤远;心随波动,难见真形。】
“我最讨厌这种哑谜了。”我看了一眼——看不懂,没耐心的把御神签塞进五条悟的手心里,笑意盈盈地抬眼:“这也算是悟的签吧?靠你来解读啦。”
他伸手漫不经意地扶了扶快要滑落的墨镜,高挺精致的鼻尖在低头的那一瞬间轻轻擦着我的面颊若即若离地划过。温热的触感和鼻息让我不经意间又开始颤栗。
我却没有等来五条悟明显着准备信口开河的解读。
——那名据说极少露面的已经年迈的神社巫女,在一片众人的惊呼声中从百盏灯笼后徐徐现身,视线穿过了众人,就这样直直地朝着我和五条悟的方向走来。
准确来讲,是我——
我从来没有来过京都。也从未来过八坂神社。我更是从来没有见过她,这位用漫长的一生侍奉在神社内的老巫女。
可是她望着我的眼神却热切的像是佛前将熄的烛火等来的点灯人。
“她不会是来找我们的吧?”我蹙眉,不确定的轻声询问白毛dk。
我总觉得五条悟知道些我不知道的事情。他整个人就像一团捉摸不透的云,漂浮在遥不可及的天边,仿佛有着确切清晰的形状,以为踮起脚尖就能触摸得到,真的伸手去碰却只能触碰到冰冷的捉摸不透的空气。
他顺着我的视线看向了那名步伐匆匆、神色复杂又热切的老巫女,唇边勾着一抹笑,拉长尾音饶有兴趣地摸着下巴笑了。
可他什么也没有说。却半点惊讶也没有。
可是他攅住我的那只手却握得更紧。骨骼都快要被他捏碎了那样,开始痛了。
年迈的巫女银发如霜,眉眼间刻着岁月留下的痕迹。她的眼神扫过五条悟时俨然一颤,仿佛不小心瞥见了什么不可直视的存在那样低下眼眸迅速移开视线。
但当她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时,那双浑浊的眼瞳猛然睁大,像是看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
她盯着我,眼中闪过一丝震惊、怀疑,甚至是……敬畏?
“抽签不可两人同行。”她站定在我身侧,微微俯首,语调没有丝毫波澜起伏地说着,重新拿起了签筒:“请重抽。”
我皱眉,第一次听说有巫女干涉旅客抽签这样的说法。
“心诚则灵,抽吧。”五条悟玩味地笑着说。
我没再迟疑,低头轻轻摇动签筒,竹签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最终,一支细长的木签跌落在我掌心——
“第一番……大凶。”
五条悟瞥了一眼木签,笑意不减,甚至带着些许幸灾乐祸:“哦?大凶啊。”
他的语气仿佛事不关己,然而指尖却不自觉地收紧了一分,攥住了我的手腕。
巫女接过木签,视线在上面的字句间流连,忽然低声喃喃了一句:“果然是您……”
她的声音很轻,轻到几乎被风吹散,可我仍然捕捉到了其中的惊愕。
“您在说什么?”我微微皱眉。
巫女收敛神色,抬眼看向我,迟疑片刻后,缓缓开口:“姑娘,您……曾来过这里吗?”
“没有。”我摇头。
她沉默了片刻,像是在权衡什么,最终只留下一句意味深长又匪夷所思的话:“或许,有些执念,太过深重,是跨越时间和宇宙也无法消散的。请务必小心身边人。珍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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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章 第一百三十五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