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巫是无法真正死去的。而无法真正死去的我,也绝无可能看着太宰治就这样死在我的面前。
我不记得我是怎样把他、把我自己从火海里救出来了,也许是被烈火灼烧的疼痛尖锐的就像无数刀子剐过骨缝的痛,而我因为痛到意识模糊所以反而记不清晰。
只是模糊地记得我强迫他喝下我的血,我的身体被近乎彻底地摧毁、就连心跳都停止了以后,那些烧焦的血肉、融化的器官、又在血肉模糊的一点点长回来。
而血肉生长的过程,比死亡本身还要痛。
皮囊总是最先修复好的。新生的细胞因子迅速在肌肤表层繁殖,焦黑坏死的组织像生锈的铁皮那般剥落,新长出来过度娇嫩、脆弱、苍白的肌肤,怕冷怕热,一丁点触碰都会痛。
因为眼睛看不见,也无法进食,甚至连下地走路都会像踩在刀尖一样痛到发抖,在‘复生’的那一段时间里,我终于如太宰所愿——
彻底成了他一个人的共生体。
他很喜欢我因为器脏在内里生长的绵延尖锐的痛而无法入睡,痛得瑟瑟发抖地蜷缩在他怀里的样子。
只有他的气息可以安抚我因为疼痛而暴虐的灵魂。
哪怕我会在意识模糊的时候,在他的怀里,一遍遍叫着另一个人的名字——在最开始的时候。
“中也…对不起……我把戒指弄丢了。”
在某一个下雨的夜晚,我揪着太宰的领子,没有眼泪流出来一滴却仿佛哭到浑身颤抖那般打着哆嗦。
“中也,我的皮筋呢?”
在某一个淋浴后的下午,我一边被身后那人用干燥柔软的毛巾擦着头发,一边下意识地问出了口。
“中也,我想喝冰镇芒果汁好不好嘛。”
在某一个‘胃’终于生长完全的午后,我雀跃开心地脱口而出。
而听着我在无数个不经意的时刻叫着另一个人名字的太宰,从来不会流露出任何‘生气’或是‘愤怒’这样失控的情绪。
他所有的情绪都深沉而浓郁,像静默翻涌在夜色下的积雨云。
太宰只会不厌其烦的吻我,温柔而潮湿的吻,用他的指尖描摹过我每一寸新生的肌肤,我眉眼的轮廓,锁骨的线条,而后在心血来潮的时候,在每一个他想要留下烙印的地方,留下吻痕。
哪怕我叫着另一个人的名字近乎歇斯底里的砸碎了手边的所有。
哪怕我恶狠狠地咬着他的嘴唇,咬得鲜血淋漓,温热咸涩的铁锈味弥漫在我们的唇齿间。
他都从始至终用那般无动于衷的绝对温柔对待着我。仿佛这个‘复生’的我,是一个只为他而存在,独属于他的贮藏品,所以再怎样任性发疯都没有关系。
“那就开枪吧,无论诗音对我做什么,我都不会反抗哦?”
他用梦幻般的鸢色眼眸静静地望着我,仿佛我和他正身处在一场不会醒来的梦的深处。
他把我蜷缩成拳的手指温柔地一根一根掰开,而后把冰冷的枪支放在了我的手里,握着我的手,轻放在扳机上,枪口紧紧地抵上了他的额头。
他的手很稳,仿佛指尖下一秒要扣动的不是手枪的扳机,而是画笔。
反而是我,又惊又气,气到指尖发抖。
可我依然无法恨他。那种激烈的极端的负面的情绪,每当有任何一点窜涌而上的苗头时,都会在他那双冰凉而潮湿的鸢色眼底熄灭。
他总是在微笑。那种轻轻的笑,有时甚至称得上明朗轻快。可是他那似乎下一秒就会流出眼泪、眼底却是干涸的神情,总是会让我想到孤独又倔强的小孩子。
我想他的确很难过,可是流泪这样属于人类的情绪,对于他,对于我,居然都是那般艰辛。于是很多很多的类似于悲伤这样的情绪就像无法落雨的云,沉甸甸地堆积在心底。
最后当然是没有开枪的。就像是我摔碎了一地的玻璃杯子、瓷器、他抓起最锋利的一片握紧在手心里鲜血淋漓的问我想不想划伤他的时候——
他知道我永远不会真的伤害他。就像我无法接受无法忍受他在我面前死去。
在彼此互相折磨到濒临爆发的边缘,我们会在那间首领办公室的任何角落做-爱——在我疼痛难忍的时候、躁动不安的时候、想要用滚烫的鲜血和尸体来抚慰我的时候。
而他会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的让我叫出来他的名字。
他会捉着我的手像在教一个牙牙学语的婴孩写字那般,用我的指尖去描摹他精致的面孔、温热的嘴唇、和滞涩苍白的绷带下那些让我心惊又心疼的伤口。
直到每一寸肌肤、血肉、器脏终于生长完全。而我也从里到外都烙上了他的印记。
从此口中不经意间叫出来的名字,终于不再是另一个人了。
他以最自毁般无畏冷酷的方式,让他的名字,成了我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像呼吸,像心跳,像血液流淌过血管。
那就是我的某一次死亡,和死亡后的复生。
荒唐、糜烂、湿漉漉而鲜血淋漓。
***
——梦的尽头是什么?
——是无法再分清是不是另一场的梦的现实。
记忆的画面像戛然而止的梦境在眼前终止,而这是不可思议的第一次,我竟然完整的将这一段遗失的记忆留存了下来,而不再是像睁开眼就遗忘的梦。
我握紧了那个红丝绒小盒子,我记忆的锚点,将它小心翼翼地拿在手上。那些荒唐又燃烧的画面依然深刻入骨,铭镌在海马体的深处。
我有好多问题想要知道答案。可偏偏,可以解答我所有一切问题答案的那个人,也是我现在最不知道要如何面对的那个人。
太-宰-治。
我用嚼碎一块冰那样令人牙酸的力度,缓慢地咀嚼他的名字。
我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他,因为我想到他时第一个浮现出的画面居然是那双悲伤的似乎快要流泪的眼睛,可他那张精致隽美的面孔的的确确浮现的却是一个轻若无物的微笑。
在我想要去心疼他的时候,下一个想到的画面却是那场熊熊燃烧的大火,和我似乎最后都没有捡回来的婚戒。在那一瞬间我想我是有些恨他的。
可是我,作为一个自私又享乐至上的女巫,的的确确没有办法真的去恨一个和我曾经有过无数次肌肤相亲的那个人。我会无数次在与他**的缠绵中沦陷。
我许久未回的东京的家里,静默地沉思了好几天。
我哥会一边嘲笑我像发霉的蘑菇,灯也不开地窝在沙发上,一边投喂我完全吃不完的美食像个总觉得我会饿死在街头的老父亲。
——我又把手机关机了。
不过我还是通过电视得知了一些啼笑皆非的事情。譬如说那天我哥把我从晴空塔接走后,晴空塔发生了小规模的坍塌,塔顶损耗尤其严重,仿佛经历了地震般碎裂崩塌的彻底。
记者给出的报道是电路损坏引起的火灾导致的坍塌。
等等……
所以太宰和中也这两个某种程度上一样手下不留情的双黑不会真的对我的两位高中生好友下手了吧?思之与此我终于从长蘑菇的阴郁状态抽身而出。
鉴于我依旧还无法恢复平常心去对待太宰和中也,我并不准备立刻回横滨,回到Port Mafia。
可与此同时我也并不想再待在东京。因为扩张的港口黑手党势力显然已经在东京也扎根至深,被发现且‘捉回去’是迟早的事情。
说起来,现在高中生应该还在放暑假吧?
——虽然说起来有些不可思议,但是,明明只是高中生的五条悟真的在一些方面……像极了太宰治。
都是男孩子,而且性格方面也有些诡异的相似点,我想也许我的这位好友可以给我一些指点和建议?
不想回横滨,不想待东京,似乎整个关东地区现在都有着港口黑手党的势力。
北海道太远,福冈太无聊,那么似乎最适合此刻我散心并且重新约见好友最适合的地方是——京都?
我打开了新买的手机,小心翼翼斟酌着措辞,毕竟一言不发的仿佛人间蒸发似得消失了好几天,最终还是敲下了一行字,给我的白毛dk好友发出了一则短讯。
他看起来人还怪开朗活泼的呢,应该不会生气吧——关于我消失好几天这件事情。
【すみません悟君,被我哥哥接走以后发生了一件小小的意外,这几天在处理那件事情。你还在放暑假吗?要不要一起去京都旅游呢~】
我迅速的在这条短信后面又加了一条——
【实话不瞒你啦,其实遇见了感情上的一些困扰,我觉得也许现在只有你是最适合解答我困惑的那个朋友。毕竟男生最了解男生嘛,所以你一定能很好的代入他的视角来看待一些我无法理解的事情。】
我把东京站前往京都新干线的票截图发给了他,发了一个笑眯眯抱着萝卜的兔子表情包,敲下最后一行短信——
【知道你作为高中生经济应该比较紧张吧?没关系到时候我请客哦。不许拒绝!京都见=w=】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29章 第一百二十九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