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这一天,江池芜原本以为程叙言不会再来,没想到对方越战越勇,俨然一副不原谅他就不离开的做法。
结果程叙言听了他的总结,笑眯眯说:“错了,原谅了我也还在这里。”
刚化疗完的一周比平常虚弱更多,江池芜没有办法闻到隔壁床吃饭的味道不反胃,只能死死拉着只起到间隔作用的的帘子,把脸埋在被褥里,小心呼吸,他会时不时由于空气稀薄而昏睡过去,但是醒来的时候总是会被平摊在床上,一睁开眼睛,就是程叙言那张熟悉的笑脸。
江池芜躺在被子里,用手挡住程叙言的脸,便只能听到对方带着笑意的话:“怎么啦?这么不想见到我啊?”
江池芜不出声,把手微微向下放,视线里便出现程叙言那双眼睛,那眼睛眯了起来,只能模模糊糊见到一点深色的瞳孔,看不出一点笑意,江池芜再往下放,便是鼓起来的苹果肌和两边高高挑起的嘴角,怎么看都是一副笑意嫣然的样子。
江池芜突然一阵反胃,他趴到床边便是止不住的干呕,程叙言及时递过来一个盆子接着,实际上却什么也没吐出来,浑身颤抖着伏在床沿,脑海一片空白,腹部的内脏似乎紧紧缠绕在一起,在他的身体里缩小、再缩小。
程叙言还是第一次面对这种情况,他想起网上说的化疗副作用,把手放到江池芜背上轻轻抚着,对方却不适地扭背,想要把这只手从背上移开。
程叙言有些不知所措,他慌忙撤开手,有些焦急地问:“怎么了?!”
缓了好一会,江池芜才把头扬起来,用那双泛着红血丝的眼睛望向程叙言:“你的手,好重......”
重吗?
程叙言看着自己的手。他刚刚根本没有用力,却没想到就连轻抚也是一种折磨。
看着旁边准备好用来漱口的矿泉水,程叙言最后决定由他来喂,江池芜的手虚虚搭在上面,漱口的时候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像个松鼠,相比之下却是他现在过分瘦削的脸和苍白骨感的手指,程叙言在帮人擦嘴的时候不着痕迹摸了把对方的脸,是软的。
下一秒,江池芜皱眉看着对方,面露不愉:“我可以自己擦脸。”
程叙言便熟练道歉:“抱歉抱歉,我一时手快,原谅我吧!”
“下次不许。”
程叙言点头如捣蒜,心里想的却是:下次我还这么做,你脾气这么好,一定会原谅我的。
他最近这几天恶补了胃不好的人能吃什么,不能吃什么,带去的水果也仅限于香蕉、木瓜、以及蒸熟的苹果这几样。刚化疗完的人时常会感到虚弱反胃,如果他不在,江池芜甚至会做出大半天都不吃东西的举动,程叙言便每天一得空就来住院部看他,反倒是那个送江池芜来的妈他一次也没见过,似乎就这样丢下不管了。
程叙言从前就感到世态炎凉、人性凉薄,年少时期的他总是一个人生活,又大又空的家里永远只有他一个人,为此他很害怕寂寞,为了尽可能在自己的生活中增添一点人气,他去了学校当老师,每天有说不完的话生不完的气,长此以往他居然在面对这样的生活的时候感到了幸福......
但不管从哪一方面来讲,缺少父母陪伴的童年至少从来没有过物质上的匮乏,少数几次生病的时候也都有人陪伴在侧,所以程叙言才会疑惑,难道这个母亲从来没有过想要来看望一次自己生病中的孩子吗?难道只是送过来就一了百了吗?况且......化疗的人没有住院的必要,明明可以把江池芜好好接回家照顾一段时间,却就这样将人径直丢在了医院,不来看人就算了,难道连一个护工都请不起吗?
程叙言突然想起之前江池芜和他母亲的对话“等你来给我收尸”,他刚听到的时候还觉得说出这样的话是否太过极端,但是现在看来,他们竟真的一点也不关心自己的孩子。
学期期末马上就要过去,寒假的到来也可以掰着指头一天一天地算了,只可惜程叙言今年带的高三,寒假只有短短十天,期间还要备课写教案,忙得灰头土脸,但他还是放心不下医院里的江池芜,索性搬着一堆书跑医院里面办公去了。
之前的护士小姐姐见到他也早就见怪不怪,有时两人得闲了聊起江池芜,说他今天多吃了一点,胃口好像恢复了一点,也有力气在医院周围散散步了。
前两天还一路小跑着过来,眼睛笑眯眯的说告诉他一个好消息,不用打“升白针”了,血小板含量上升了,也不会稍微一磕碰就出现淤青这类东西,不过吃的食物方面还是要多多关注,苹果、梨这类的水果可一定要蒸熟再拿来吃。
程叙言一一点头答应,问还有多久做手术?
护士小姐姐沉默了一下,摇了摇头。
摇头是什么意思?程叙言心停了一瞬,脱口而出。
护士小姐姐叹了口气:“反正就是情况不太好,之前检查发现已经扩散了,所以人家家里人早就放弃了。”
程叙言转头去看躺在床上玩手机的人,没心没肺的样子,好像对什么都不太关心,身上撞伤了也一句话都不说......
再要过没几天程叙言就又要回去上班了,以往对于上班的热情居然变得浅薄,他是头一次想要逃离热闹的学校,去陪在江池芜身边。
程叙言有时候很疑惑,他在江池芜心里的身份是什么?一个陪伴在他身边的朋友,还是一个随时会离开的滥好人?
要真计较起这件事,程叙言想这大概是需要他自己去判断的问题,江池芜一直都在这里不会跑,到最后只看他自己能够坚持多久。
程叙言看了眼坐在病床上小口吃果泥的人,蓝白条纹的病服不知道被穿过多少轮,已经洗得发白,和江池芜脸上显现出同一种苍白来,第一面见到的绿衬衫被放进了柜子里,程叙言再也没有见到他穿过。
——
江池芜有时候会要求他给自己讲故事,在旁边人都睡着了的时候推醒他,用很轻的嗓音在他耳边说:“我睡不着,你和我讲故事好不好?”
难为程叙言是一个睡眠很好的人,半夜被喊醒的时候对上那双亮晶晶的眼珠子,一时之间什么火都发不出来了。
好任性,程叙言想,他白天去给高中生上课,半夜还要给幼儿园同学讲故事哄睡。
程叙言这时候就会学着江池芜的样子,直起身来凑近人:“你想要听什么故事?”
江池芜这时候就不说话了,把头埋在被子里,眨巴一双眼睛等待。程叙言无奈一笑:“那我就随便讲了......”
江池芜会在他开口没多久的时候竖起食指,做出“嘘”的样子,超小声说:“你吵到别人睡觉啦。”
程叙言依言放低了声音:“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住在小木屋里面的快乐、温馨的一家......”
江池芜又从被窝里伸出一只手,推推他:“你声音好小哦,我听不清。”
程叙言定定看了他两秒,确定对方没有在恶作剧自己,从陪护床上起来,用极快的速度钻到江池芜的床上,掀开被子把自己塞进去,搂住对方后,也用气音回答:“那这样可以吗?”
江池芜趁对方在黑暗中看不见,红着脸点点头。
程叙言不依不饶:“点头是什么意思?可以还是不可以?”
江池芜抿嘴,向前倾身扒住程叙言的肩膀,凑到对方耳朵旁边,温热的气流吹拂:“可以。”
程叙言眯了眯眼,轻笑一声:“我这样说一晚上,你还能睡得着吗?”
“我会睡得着的呀......”江池芜低声回答。
冬天,病房里空调开得很高,毫不费力程叙言就出了一身汗,江池芜埋在他肩上睡得很香,手上还紧紧攥着他的衣袖,像是害怕人离开。
吓没招了,没保存差点从头重新写。。。
其实我还没想好是he还是be[菜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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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