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生何事了?”皇帝皱眉询问。
“父……”
“父皇,福庆不知又对小九做了什么,还请父皇快快传唤太医来查看!”琼华抢在福庆前答道。
“你!”福庆瞪大眼睛,想说什么,可混乱中皇帝看不仔细,琼华的侍女趁乱捂住福庆的嘴。
“晚婷……”
周遭乱作一团,在吵闹中,楚舒厌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叫了一声自己的闺名。
是谁?父皇?
陌妤在她倒地前抱住了她。
楚舒厌死死抓着陌妤的手腕,紧的都要掐出血了。陌妤脖间青筋突突跳,而她现在只能在旁安抚她,却连把她抱走找大夫都本事都没有。
冒然做事会惹麻烦,遭殃了牵连的是陌家,她只能等着皇帝传来的太医。
一群人围在楚舒厌四周令她透明不过气,美其名曰:担心。
一盏茶的功夫衣裳都被汗水渗透了,楚舒厌去身体抽搐个不停,唇色发青。
芸枝让他们离远点却无人听到,他们无动于衷看着笑话。
她只能朝着皇帝喊道:“陛下!小殿下旧疾复发等不及太医了!殿内太闷,请许陌小姐带她出去透气!”
皇帝扶着额,醉意上头了,昏昏沉沉的根本听不清看不见大殿发生着什么。
“带小公主先走,我去找太子。”陌错从袖间掏出了个小瓶子,给楚舒厌喂了一粒药丸。
陌妤立即把人打横一抱,注意到福庆难看的不知道是不是心虚的脸色,她轻飘飘道:“福庆公主好手段。”
被抱入怀中的楚舒厌一直紧咬牙关,喉咙一痒,边咳边吐出好多血。陌妤的衣裳被都她染脏了,她浑身发冷听不清周遭任何声音,只觉得有人抱着她 ,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离开了闷热吵闹的大殿。
这样出去必然着凉,陌妤让芸枝解下她的披风,然后盖住了楚舒厌。
“旧疾复发是什么意思?”
到了马车里,陌妤终于得空问道芸枝。
芸枝道:“比起提雨山那次可不知好了多少,您还是省省力气赶紧跑路吧,莫非就不怕小殿下想起什么?”
大殿——
皇帝摆驾回宫,说亲一事彻底搅黄,太子接盘处理此事。
楚秋谨散了宴,将楚舒厌和陌妤用过的食物送去太医院查看,看着还未离去的琼华他问道:“琼华公主还有事?”
殿内只剩下了几个打理的宫人和楚秋谨的人。
琼华露出袖子里藏着的帕子,细声道:“这是染上福庆姐姐今日身上熏香的帕子,妹妹见这香味奇特,想让太子殿下看看有何不妥。”
楚秋谨接过帕子扔给了东宫的太监,“若有不妥孤会禀告父皇。”
见琼华还有话说,他问:“还有?”
“还有一事相求,若香味真的有异希望太子殿下莫提是妹妹今日透露的。”琼华行了一礼,补充道:“母妃在后宫不好过,福庆姐姐又气性大。”
楚秋谨答应了,“孤知道了,时辰不早了,琼华公主快些回宫吧。”
琼华行了一礼,道:“谢太子殿下。”
踏出大殿门,却见陌家世子跟门神一样等着,琼华步子略顿,看了眼便快步回宫去了。
陌错见人终于走干净才进去见楚秋谨,他开门见山道:“臣希望殿下回禀时说,是您下令让陌小姐跟去照顾九公主的。”
楚秋谨仿佛听了个笑话,“孤为何如此?”
钱太医火急火燎地冲来舒葶府后,凝神把脉足足看了一刻钟。
陌妤与芸枝一个静默垂眸看着楚舒厌,一个心急如焚满屋子走。
少顷,他拔出银针,道:“是中毒了,好在公主服下了陌小公子的药,缓解了痛苦焚身的症状,如此醒后便无事了,只是公主体虚,还需将养好身子,否则再伤几次,恐天神下凡也难救。”
陌妤怀疑道:“陌将军庆功宴,大庭广众之下如何能中毒?”
钱太医解释:“是一种自西域来的香料,此香会诱导公主旧疾发作。症状便是如此——浑身发冷,却汗如雨下,历经焚身之苦,最后意识坠入梦境之中被锁,直至力竭而亡。”
陌妤:“难道太医院无人治得?”
钱太医看了一眼她衣裳上的血渍,颇为烦恼,大约是没遇到过这么难治的病人,“你看这血,并非全是因毒香,却也脱不得干系,只是个引子罢了……老臣曾在宫外看诊无数,与九公主相似的病不是没见过,只是……只是……”
钱太医吞吞吐吐的性子非要等人来催,芸枝只好应承道:“但说无妨。”
“……记忆缺失,神经衰弱,意志扭曲,本是失心疯,可,可……这香又做了引子。”钱太医转头看着芸枝,一脸愁容。
“还有一事,不久前姑娘送去太医院的药渣,可是公主所服用过的药?”
“是……那药真有问题?”看着太医的神情芸枝哪里猜不出答案,穗敏皇贵妃留下的恐怕不止这一手。
“药渣里多的是寻常药材,比如菖蒲、牡砺、茯苓这些老臣的方子里也出现过,可它里头掺着格格不入的生川乌……”钱太医骇然,这味药太医院都没几个人碰得,一个弊大于利的药若未妥善处理,便是害人的毒。
“生川乌可是名副其实的大毒,怎么,开方的人都不曾告知你生川乌需煎制再入药?”
“……不曾。”
芸枝知道。
如果不是非用这方子不可,她又怎么会去查这副药渣。
钱太医走后屋内陷入了一阵死寂,最终芸枝妥协:“改日必登门道谢,若不介意,奴婢去拿殿下的衣物您先换上,便不多留了。”
没了外人在场,楚舒厌也陷入昏迷,陌妤便不再装什么样子了:“芸枝姑娘管着嘴,自然不会出事,若还如当年一般鬼迷心窍,她可不会再失忆一次。”
芸枝将衣物递给她,假笑着说道:“同样的话不也适用于郁小姐吗?”
二人针尖对麦芒的较劲,打着谁也听不懂的暗语,互相揭短。
陌妤与楚舒厌的身量差不多,她的衣裳穿在身上还算合身。
更衣后便碰巧见芸枝打算给楚舒厌宽衣解带。
感觉到陌妤眼神的芸枝眼皮一跳,果不其然,陌妤假惺惺道:“替我跑一趟,城东有条巷子,最深处有家荒废的医馆,买包马蹄糕放在那台阶上就行了,劳烦芸枝姑娘亲自跑一趟了。”
芸枝:“……”
天色彻底黑了,大可明日再去的事非要她现在去办。
陌妤补充道:“没什么必要支开你,我大可把你一掌拍晕,更省事。”
想问是不是在故意支开她的话卡在嘴边。
“……”略顿片刻后她又接道:“先让慎雅来把殿下脏了的衣裳换掉。”
陌妤说:“我会告诉她。”
芸枝还是亲自去跟慎雅说了。
皇上一下令让她回来便开始继续来缠着小殿下,芸枝心道皇上这是放虎归山,为何就不派人盯着陌妤,好让她老实些,莫要连累小殿下。
“姑娘,你的马蹄糕。”老板娘又叫了一遍。
芸枝接过马蹄糕后按照陌妤所说的地方去了。
另一面舒葶府,陌妤俺暗骂自己怎么就像个流氓似的。
楚舒厌衣领半敞,肌肤如雪,胸口起伏隐隐窥的见些许风光……陌妤揉了揉烫的跟火炉一样的耳垂。
小巷后面的医馆早已废弃。芜秽萧条的乞丐都不曾有一个。
芸枝迅疾将糕点放在台阶上,跑着离开。
匆匆一眼,她瞧见医馆上方的牌匾还在,写着仲壶馆。
牌匾破旧不堪,好像风一吹就会砸下来。芸枝愈发确信陌妤就是要支开她。
而在她消失在拐角那一瞬,一条黑蛇悠悠爬了出来,嗅了嗅糕点后又回去了。
不久,那间所谓闹鬼的医馆里走出一个黑衣女子,她蹲身捡起糕点,心情不错的挠了挠黑蛇的头,迎着寒风轻轻吐出一句话:“见光咯。”
楚舒厌醒过来时已然寅时过一些了,屋内只留了一盏烛火,所以睁眼时没那么灼眼却能看清周围。
陌妤侧着跪坐在脚踏上趴在床榻边缘,虽闭着眼,却并没有睡着,楚舒厌一动弹她就知道人醒了。
“醒了?可还哪里难受?”
楚舒厌迷迷糊糊,一时没反应过来这么晚了陌妤为什么还在府上,张口答道:“就是头疼……我,睡了多久?”
“四个多时辰。”陌妤贴心地将她扶起来揽着,然后把手放在她额头摸了摸,道:“还热么?还是冷?”
楚舒厌下意识摇着头。
陌妤:“我去给你热碗粥。”
楚舒厌看到黑黢黢的窗外,低声说:“你怎么没回去?”
窗外的黑夜好像要吞噬了她,楚舒厌收回目光,悄悄揪着陌妤的衣角。
“我担心你,芸枝姑娘好像对我有点不满,我回去了她便不会告诉我你的情况,所以…”陌妤抿着唇,顿了顿道:“空着肚子多难受,等我一会。”
见她起身,楚舒厌忙说:“那顺便叫芸枝来吧,我有话问她。”
陌妤又坐回来,凑近说道:“可他们都睡了,是问今日……哦不,昨日之事么?我应该也是知道的,问我。”
楚舒厌:“……”
陌妤深知‘点到为止’四个字,她递了台阶给楚舒厌:“没什么不舒服我们就去小厨房说吧,好吗?”
楚舒厌点头。
陌妤给她披上了斗篷,捂严实后故作镇定地拉上楚舒厌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