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怎么?我近日可没去勾栏瓦舍,谁又参我?”风吟灵活的躲开杨陆羽要抓马鞍的手,然后绕着杨陆羽转圈圈。
杨陆羽都要被绕晕了,他指着时停云:“你说,跑去卫尉换了九公主府前看守侍卫的是不是你?”
“九公主和陌二小姐已经被叫去问话了,你……”
“?”时停云不闹了,冲杨陆羽扯起一个很假的傻笑,道:“嘿嘿黑,不跟您老人家玩了,要挨骂咯。”
杨陆羽:“真是你干的!”
时停云已经扔下风吟往承德殿跑去了。他怕某人一气之下对皇上出手,赶紧飞奔去护驾。
“你慢些!”杨陆羽肯定是追不上了,这会还想起旁边还有个太子,“太子见笑了,老臣还有事要忙,便先行一步了。”
“丞相无需讲这些虚礼,先生是有些孩子气。”楚秋谨拱手回礼,道:“孤该去向父皇复命了。”
杨陆羽擦了擦额角的汗,“去吧,你倒不必真的喊他先生,他可当不起……”
本要走的楚秋谨忽然道:“您说笑了,先生写得一手好字还肯教孤。如今小半年过去了,孤没什么长进,先生却仍有耐心,从不斥骂嫌弃孤,让孤如何能不唤他先生呢?”
杨陆羽替时停云尴尬,他勉强笑了笑,不敢驳了太子。
“你做什么去了?”皇帝问道。
时停云:“接太子。”
皇帝一甩袖,道:“好,那时大人就解释一下,庭尉何时能管卫尉的事,做卫尉的主了?”
时停云吭吭哧哧半天:“庭,庭尉……做不了,可是太子殿下能……”
皇帝气的来回踱步,指着楚舒厌骂道:“你给朕跪下,既然你不满禁足,那你便在此处跪上几天!”
他说完张公公就领着楚秋谨进来了,楚秋谨便见到殿内跪着的九公主和那位死而复生的陌二,还有他的先生。
楚秋谨来时已经问清发生什么事了,他默默打量了一番陌妤。
皇帝:“太子?好啊,太子你来说,是你派人去换掉舒葶府的守卫好方便让她溜出去?”
楚秋谨:“……”
还真是天降大任于斯人也。
他正要开口,楚舒厌却出声道:“父皇不想牵连旁人吧,既然儿臣都跪在这了,还管是不是太子做的有何意义?”
“不如早早跪完早早放儿臣回府。”
大约是皇帝从没对她动过手便多了一分胆量,楚舒厌没有想到幼时慈爱的父皇如今动怒时会往自己脸上扔茶盏。
楚舒厌没反应过来时茶盏便被陌妤用衣袖拦下,保下了她的脸。
摔在地上的茶盏四分五裂,溅起时一块碎片划伤了陌妤的手腕,茶水多多少少烫到了她,却并未伤及楚舒厌一分。
楚舒厌怔怔看着地上的碎片,事已至此,她的脸有没有伤到已经不重要了。
没有区别了。
“皇上这是要毁一个闺阁女儿家的脸么?”陌妤草草确认楚舒厌没伤便抬眼看向皇帝。
被迫成时停云共犯的楚秋谨:“父皇,舒厌大病初醒身子骨又弱,又在宴上中了毒,儿臣便在前往洛州前向先生提了一嘴,叫先生多多注意舒厌避免再遭人毒手。”
“若是要因此责罚舒厌妹妹,那也该是儿臣受罚。”
可狠话放了出去,皇帝自然不会收回,所以楚秋谨默默给皇帝搭上台阶。
皇帝:“中什么毒?”
“太医令丞孙吴两位大人皆认为宴席那日福庆身上携带的熏香有奇毒,对常人有迅速起病之效,而对……”楚秋谨顿了顿,掂量了一下措辞,继续道:“对舒厌这样的病患来说,更是致命的,具体的儿臣不通药理,还请父皇待明日亲自召太医令丞询问一番。”
“荒唐,你怎么知道人家身上什么熏香?”皇帝反问道。
时停云险些笑出声,洋装咳嗽蒙混过去,嘴角还是憋不住想笑。
楚秋谨:“……”
“是宴席结束后发现福庆掉落了帕子,本要叫宫人归还,却觉得香味古怪,就送去查验了。没料到只是接触了一小会,便高烧不退,其严重性不言而喻!”
皇帝绷着脸,别开了眼神不去看楚舒厌,转而去问时停云:“所以此事全然与你时大人无关?”
“有无关系臣都是做了,陛下您知道的,臣素来不喜替人背锅,也不喜让旁人替我受罚,故,请陛下放了九公主吧。”时停云看他没反应,也跟着跪了下来。
皇帝指着他半天没说出话,最后憋出个:“强词夺理。”
楚舒厌一言不发,紧攥着陌妤的衣袖。
最终,皇帝谁也没罚,怒气冲冲地离开了承德殿,临走前颇有深意地看了一眼陌妤。
殿内只剩他们四人。
楚秋谨很重地叹了口气,掐着嗓音道:“臣素来不喜替人背锅,也不喜旁人替我受罚~”
时停云:“你在那阴阳怪气个什么劲?”
“多谢太子殿下解围。”楚舒厌低头道谢。被陌妤扶起后依旧抓着她不放,向楚秋谨道谢后要拉着人出去时被时停云拦住。
时停云笑说:“小丫头,你怎么不谢我?”
楚舒厌:“也多谢时大人相助。”
她急着走,抓着陌妤衣袖的手越来越紧。陌妤挣开她的手,猝不及防叫楚舒厌愣了愣,不过下一秒一只修长的手牵起了她,轻轻的就控制了那颗不安的心。
时停云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楚秋谨站在他面前堵住了他的视线:“先生,这几日孤都在好好练字,从未偷懒。”
时停云立马变了副脸,不屑道:“你多大了还要我夸你?”
“孤今年才十九。”楚秋谨一本正经道。
时停云推开楚秋谨,边走边说:“都快弱冠了还小?说出去不怕未来太子妃笑话。”
楚秋谨低头看着满是泥泞的鞋,半晌,他问道:“小先生,你今年二十有一,却未成婚,是心仪的姑娘娶不到么?”
时停云抬眼,他生来就是个断袖的,这话无疑实在捅他伤口,楚秋谨是试探也好,嘲讽也罢。左右再过几年,他便会被一把火烧‘死’家中,英年早逝。
楚秋谨是太子,太子啊,她默认让他接近太子。这会带来不少的便利,也容易适得其反……
楚舒厌扯下衣角一块布料包扎好了陌妤的伤口,马车驶向舒葶府,她心底却泛起一阵后怕,现实是不会永远以自己想象中的走向来发展的,
“管我做什么……”她自语道。
“可我只是在给公主撑腰,如若不拦下……”陌妤轻抚过她的脸,打趣着说道:“这张…如花似玉的脸就该毁了。”
是令我魂牵梦萦的一张脸啊。陌妤心道。
“我这张脸不值什么,你的手若再伤重了连笔都握不住,还怎么提剑。”楚舒厌避开陌妤的眼睛,将她的手‘还’了回去,转身,垂眸,靠在角落好像不打算理人了。
真怕自己那自私的想法暴露无遗,她补道:“他若因一时之气而毁了我的脸,事后必然愧疚,也再不会逼我什么,且日后一见我脸上的伤口就会失理。”
陌妤沉默不语看着她,不知何时,她已经习惯性的拿自己的伤痕去博取一些毫无价值的东西。
楚舒厌一直以来见到的都是善面的皇帝,自然觉得幼时疼爱她的父皇事后会心疼她;但,倘若皇帝还有恶面呢?楚舒厌受得了吗?
尽管她想斥骂楚舒厌这种荒谬的想法,可嘴上还是放柔了声音说道:“以卖惨装乖博取他人怜悯实在愚笨,且还得看他是否在意你。”她向楚舒厌的位置挪了挪,忽然将楚舒厌整个人都掰回来面向她,又抹去她眼角藏得很好的泪珠:“于不在意你之人面前玩弄这些小伎俩,犹如跳梁小丑。”
楚舒厌她垂下眼眸,想要避开陌妤的视线。
这人又不吭气了,陌妤被气笑了,终究还是不忍再说重话,她愿意和自己耍这套,愿意与自己示弱卖乖就随她吧,总比逞能咬死不说的好。
“那你答应我一件事可好?”陌妤默默给楚舒厌顺了顺毛,徐徐道:“今日起,不要在外人面前与我过于亲近,宫里有人不喜,时不时的有双眼睛跟在我身边。”
在宫中就算是个老鼠也该习惯低头做鼠了。所以牵扯到宫中的告诫楚舒厌不问为什么,默默记住就是了。
“所以我若突然变了个人,还望小公主莫要怪罪。”陌妤笑笑,见她心情不好也不再逗她了。
马车已经停在了舒葶府,她就不再进去了,最后嘱咐楚舒厌道:“那日中毒一事全推去你那个三皇姐身上,不用怕他们,我会保护你的。”
楚舒厌愣了愣,还是点了点头。
陌妤见状忍不住宽慰她:“不必担心我的手,我一介女流,提不提剑,握不握笔有什么大不了的?”
楚舒厌却认真道:“可我觉得你不应该被困在闺阁之中,你这样的人…该是自由洒脱的,不可以被束缚。”
“与男女何干?那些富家子还不如你。”
陌妤挑眉,“我与他们比,当真是我好?”
楚舒厌不解她为何如此问,轻声答道:“……这有何可比,你是最厉害的。”
陌妤揉了揉她的脸,没接话。
“就让我私自做主一次,我想把祁月晗暗中送到你跟前,她懂岐黄之术,至少能保你不再被人下毒。”陌妤笑说,“养好身子就能配合我绑架公主了,不然半路被逮住就不好了。”
楚舒厌点了点头,欲言又止。
绕是再傻也看得出陌妤过分关心她了,只是不知陌妤到底想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