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停云:“……”
“听说你抱来了个姑娘?哪拐的?”时停云一时没忘别处想,以为陌妤又在哪捡来个姑娘给他玩。
“只是一个朋友罢了,并不是要带下去的。”陌妤一眼看穿他在想什么,低声骂道:“你以为你哄轻禾上树的事我不知道?再有一次我打断你的狗腿。”
轻禾不过十一岁,是养在酥尔楼最小的丫头,陌妤觉得她有几分像楚舒厌便一时心软带了回来,给她安排去学堂,让时停云照看。
旁人忙活的事多,只剩时停云这么个闲人,但她万万没想到去了一趟北疆回来轻禾膝盖摔青三处,胳膊磕破一处,头上还顶着两个包。
更不要提大大小小的旧伤了。
陌妤把他扔出去便关了门,不给他狡辩的机会。
时停云只得悻悻而归,走了几步抱怨道:“……明明是你非要跟着我跑。”他看向长廊尽头站着的轻禾,磨了磨牙朝她走去。
小姑娘无亲无故的,是陌妤收留才得以好好站在这,将她送来酥尔楼后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轻禾难得有机会见到陌妤,可跑上来时陌妤已经关了门。
她满脸失落的坐在楼梯上,问时停云:“郁姐姐的朋友是谁啊?”
“你看我像是知道的样子吗?”时停云戳了戳她的脑门,道:“是不是你跟她告的状?”
“我已经三月没见到郁姐姐了!”轻禾不服气,试图摆着指头给他数。
“行行行。”时停云不耐烦的捂住她的嘴夹着她下楼去,边走边打击她:“你的郁姐姐已经把你扔到这,代表她不想管你,懒得理你!你何必去烦人家。”
轻禾:“……”
翌日一早,陌妤从柜子里拿出一套干净的衣裳放在了楚舒厌枕边。趁楚舒厌还没醒,她先去找时停云。
恰巧今日不听学,轻禾便起了个早,然后蹲在陌妤门前守株待兔。
陌妤看见她诧异道:“你怎么在这里?”
这间屋子在三楼长廊尽头。不消说,是来找她的。
三楼屋子虽不少,却并非是给客人住的,而是陌妤的地盘。陌妤不许客人上来,也不许自己的人踏足。
时停云这人本就喜欢肆意妄为,且得陌妤信任,自然随意的很,而轻禾就不同了。
陌妤按耐住脾气,不轻不重地问道:“有事找我?”
本就没什么事,只是想见陌妤,轻禾张着嘴不知道怎么说。
陌妤道:“带我去找你停云哥哥。”
轻禾点了点头,带着陌妤走到了天字一号厢房。陌妤转动机关的时候轻禾才怯怯开口道:“是轻禾哪里做错了吗?为什么郁姐姐这么久不来看轻禾……”
陌妤皱了皱眉,她还是不习惯应付小孩子,只道:“我有我要做的事,轻禾被带到这里也有自己的任务,待何时有了自保的本事轻禾是去是留我们不会阻拦。”
轻禾一惊,陌妤的答非所问不由让她以为是自己听学不认真,又跟着时停云惹祸被知道了。
“我说过,你拿停云当亲哥哥就好,至少七年之内你都是归他管。”陌妤补了一句。
言罢便拉着轻禾走下楼梯。
轻禾于她来说不过是随手捡来的孤儿,可她敏锐的察觉出轻禾似乎对自己这个“恩人”过于依赖,这样的性子又怎适合待着这种地方。
恐怕是当年官场斗争波及到的后院吧,她这性子属实像哪家千金养出来的。
估摸不到七年便得送去他处。
酥尔楼并不似寻常酒楼,此楼无论是酒肉饭菜还是酥饼点心,皆是泱都一绝。
既如此之大,手底下生意自然也不少。
随着曲曲绕绕的楼梯越走越亮,周围布置也愈发奢华,隐隐听见有人弹着琵琶轻吟。
天字一号的暗格是为客人所用,轻禾面前陌妤也不想用另一处的暗格,那处暗格是可直通酥尔楼那位神秘老板,而那房间外挂着个特殊的牌子,叫作望穿秋水。
轻禾指了指那所谓的神秘老板的房间,正想与陌妤一起进去时却听她说:“我有事同他说,轻禾帮我去给屋里的姐姐送些吃的吧。”
轻禾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是昨夜同陌妤一起来的那位。
她欢欢喜喜答应后便跑的没影了。
“我呸!”
时停云瞪了一眼来人,随后烦躁的把手中的纸揉成球扔过去。
在桌上满满当当摆着写满字迹的纸张,潦草的字迹却又带着果决、锋利的气势。
陌妤轻飘飘扫了眼时停云后,将他皱巴巴的纸打开,只见上头写着:
兀自赏月,合欢花露头却不见先生。
故探问先生枯树新芽是何故?
先生答曰:死而复生。
陌妤立马把纸攥进手心,死死捏着。
“他胡诌!再者说,我怎么知道他居然连这个都查?”时停云低吼道。
他又说:“泱都哪来的合欢?唯一一颗还是我亲自去江南运过来的,况且……大冬天的它开哪门子的花?”
纸上句句意有所指。
陌妤眼皮一跳,须臾,她松开紧攥的那张纸,镇定道:“他究竟是何意?若凭此威胁我是不是太过可笑?他可不会蠢到不曾猜想皇上是否知情……”
时停云瞪大眼睛,“你傻了?看不出来这厮已经知道你我的关系,说不准从洛州一回来就来查酥尔楼的底细了。”
陌妤陷入沉思。
良久,她幽幽问道:“区区一个酒楼罢了,明哲保身就是,在意它做什么?”
时停云:“……”
她叹了口气,一点一点把那团纸抚平,还给了时停云,道:“稳着,切勿连累自身职权。”
时停云收起顽劣的表情,本本分分让了位子,站在一旁,问道:“你这次从回来不必再去那鬼地方了吧?”
“时日到了,再命我离开泱都就别怪我抗旨。”陌妤拿来纸笔低头写着什么。
“罢了,反正你也不说你曾在宫内遇到过什么,我就不问了,但你若遇着什么棘手的事瞒我……”时停云略顿,还是不敢威胁陌妤。
陌妤:“嗯。”
『知你与那人有仇未报,舒厌无辜,亦不会阻你任何。我只一愿,她身子弱,无人可医,望你尽所能。——郁』
陌妤将信递给时停云,“祁月晗。”
“那姐姐也和我一样是孤儿吗?”
陌妤推门的手一顿,她听见轻禾的声音了,那丫头没走,还和楚舒厌聊了起来。
里头声音又响起:“……算是。”
陌妤下意识朝后看了看,心说这大逆不道的话皇帝九个子嗣就楚舒厌敢说,也不怕把自己脑袋作没了。
“哦……”轻禾悄咪咪贴近楚舒厌道:“看来你也要被扔在这里了,我们以后搭个伴吧,我跟着你混。”
轻禾一副小大人的模样,拍了拍楚舒厌的肩:“停云哥哥要是欺负你,我帮你去告诉……”
门忽地被推开,轻禾吓得立刻噤声。
“下次再来,我们走了。”陌妤伸手拉起楚舒厌,又跟拍皮球一样拍拍轻禾的脑袋,说道:“我忙完手头的事自会回来安置你。”
轻禾目送二人离开,自言自语道:“看来是郁姐姐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才不会被扔来这里。”
急着离开倒不是怕轻禾说漏什么,只是有些事她希望时机到了自己亲自告诉楚舒厌。
在这之前若有哪个蠢的暴露了她的姓名岂不白费心思隐藏。
马车里陌妤早已派人装满了各种口味的酥饼茶点。
楚舒厌从马车里探出头问道:“都是我的?”
陌妤:“嗯,喜欢就把厨子给你送去。”
楚舒厌:“……”果真是豪气,那真要被她绑了也不亏。
“先生大忙人怎么还有空来迎孤?孤受宠若惊啊。”楚秋谨勒紧缰绳,叱影止步后还去蹭了蹭时停云的照业玉狮子。
楚秋谨:“哟,一见钟情。”
这两匹马一黑一白,真挺般配。
时停云:“……”
不知道陌妤知道他骑着她的风吟招摇过市还哄骗了别家小公马是何表情。
……还是太子家的。
“谁说我是来等你的?”时停云狠狠磨着牙笑眯眯地拽着缰绳往前走了几步,去找被甩在后面的六皇子楚秋瑟。
洛州算不得远,可楚秋瑟经不住一路骑马,逞了一路能后在洛州大病三天三夜,什么也没做成。回来的路老老实实坐着马车跟在楚秋谨后面。
时停云看着他病殃殃的样子,嘴角一抽,客套道:“六皇子受累了,一看没少吃苦头。太子也是,怎么也不帮帮您?”
楚秋瑟脸色如同吃了苍蝇般难看,洛州一行是他单方面给楚秋谨找事,知府贪污一案全是楚秋谨一人所查,他倒是想去先一步安抚百姓,结果……结果被那群刁民砸石头,身上至今还疼着。
他还险些毁了最重要的账簿,连番受挫他更恼,便私自带人去缉拿县令,可惜出师不利差点被楚秋谨当贼当场射杀。
受苦?
楚秋瑟剜了一眼时停云后索性帘子一盖装晕。
“走吧?先生。再耽搁六弟要撑不住了。”楚秋谨依旧一副儒雅的样子,没纠结时停云到底是不是来等他的。
宫内便不能再骑马坐轿了,时停云送到宫门便掉头想回庭尉去,却被人拦住了。
“时大人,时停云!我的祖宗哟……”杨陆羽小跑过来,才见楚秋谨也在,连忙行了礼冲时停云道:“陛下召见你!还不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