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抵是她自幼便无父母管教,见状多质问了几句,却没注意到陌妤的不对。
所谓的旧疾,不是意外所致,是楚舒厌的生母亲手‘赐’予的。
屋内一阵死寂。
祁月晗嘱咐了陌妤几句。然后二人便看着楚舒厌在幻觉中挣扎,陌妤制着她的手,把人紧紧搂在怀里。
祁月晗的银针几乎将她扎成了刺猬。
收了针后楚舒厌渐渐清醒,只是木木的发愣,像个迷路的孩子一般无助,她边哭嘴里还念念有词。
陌妤向祁月晗道了谢,拿上她给的方子便当着她的面躬身将楚舒厌横抱起来离去了。
单她回来这些日子里便见了楚舒厌两回发病,叫陌妤如何不气。
祁月晗:“……”
她本就无意隐藏她与楚舒厌的关系,祁月晗嘴角抽了抽,一时不知该震惊还是欣慰。
他们都知这人心中可是有个藏了多年的人,痴情的不得了。据说她在泱都要那么多田产铺子就是为了心上人。
有人劝她哪有男子吃软饭的,劝说她擦亮眼睛找个合适的。
陌妤将人藏的好,没透露过什么。
祁月晗实在震惊,此事太过荒谬……换了旁人她或许还反应不过来二人的关系,可抱起那女子的不是旁人,是她啊。
她看着怀里痴痴傻傻的楚舒厌鼻间酸酸的,不知道楚舒厌究竟被逼着喝下过多少次那种药……
穗敏竟到死都不愿放过楚舒厌!
她怨楚舒厌,可……倘若楚舒厌忘的干脆还会受这么多苦吗?
陌妤的自责歉疚毫无用武之地。
“我明日再送你回府。”
楚舒厌由着陌妤抱着她走出小巷,陌妤将她小心翼翼的放了下来,抹去她眼角的泪后轻描淡写道:“我并不介意一路都跑着小公主,这就如抱了只兔子一般轻,好像是从不食五谷般。”
楚舒厌:“……”
郁闷。
楚舒厌是很想为自己辩解几句,她若不食五谷她抱着的应该是冰凉凉的尸体,可看着比自己高半个头的陌妤……
罢了,让她说去吧。
谁叫自己不但清瘦还体虚体弱,哪像陌妤,抱着同她一般大的女子大气不喘一个。
楚舒厌垂下脑袋,忿忿道:“传言说,陌小姐虎背熊腰,若总爱一言不合就抱起人来,可便坐实传言了,陌小姐当心再也嫁不出去!”
“……我哪有一言不合就抱人?”陌妤气笑了。
她的名声看起来很不好,本以为那些人也就说说罢了,竟都传到这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九公主耳朵里了,这叫她如何能忍?
楚舒厌头越垂越低,陌妤只能看见她‘呼哧呼哧’的羽睫。
……心痒,手也痒,很想碰一下。
她不吭气,陌妤好耐心的继续耗。反正狐裘在她身,又不怕冻着。
陌妤兴致盎然,问:“传言还说什么?”
楚舒厌抬头冲着陌妤眨了眨眼,说:“陌府得圣心,陌家小姐自然也尊贵,日后成了家可有的笑话看。比如陌小姐为人粗鄙,定是天天要拿着鞭子‘伺候’那位倒霉夫婿了。”
陌妤:“……”
这回轮到陌妤不吭气了,陌妤拿她没辙,失语了一阵又开始问:“再比如呢?”
一见陌妤没生气的样子楚舒厌胆大了起来,把芸枝同她所说的照搬了出来:“陌小姐那般野蛮,那未来夫婿定是被逼婚的,指不定得出去偷腥,再被彪悍的夫人打出人命官司来。这一来二去克夫的名声可就传远了,谁还敢娶这么一位娘子?”
楚舒厌说的绘声绘色,若非那主人公正站在这听她胡诌,陌妤自己都要信了七分。
她分明还是个如花似玉的姑娘,怎么到了那些人嘴里都给她把七老八十的日子如何都编了出来。
楚舒厌有些无力,她靠过去抱着陌妤,眼皮感到沉的慌。
“好了,就此打住。公主去编话本吧,如此人才,放在公主府实在可惜死了。”陌妤怄气把狐裘斗篷帽子掀了上来将喋喋不休的人遮了个大半。
楚舒厌安静了一小会,大概是缓过气来了又开始继续说:“所以陌小姐现在欺负我,就不怕我钻进那群碎嘴子里凑个热闹?再说几句坏话,什么陌小姐口味独特,不喜欢英俊潇洒的公子哥,她喜欢奇丑无比的……唔!”
陌妤一只手过去,彻底将她遮了个严实。头疼道:“假的!都是假的,公主别听了别信了,更别再讲与我听了,我并想听到关于自己的坏话。”
“不过看小公主有力气编排我了,哪里像是病入膏肓的?”
楚舒厌眨了眨眼,可怜兮兮地说:“疼,疼的啊,我浑身都疼。”
陌妤一把将她揽入怀,笑问:“那哪里不疼啊?”
沿街一路吆喝声、欢笑声、小孩玩闹的嬉笑声、香气四溢的小吃、各样的玩具、还有不远处放鞭炮的孩子们……
楚舒厌趴在陌妤背上半睡半醒,周遭的声音比她梦中所想象的丰富百倍千倍。
楚舒厌忍不住从她身上下来,在卖糖葫芦的小贩那移不开眼。
陌妤这时悠哉哉凑到她耳边,道:“本小姐的私房钱可谓是金玉满堂,足矣养着十个小公主荣华富贵一生,怎么样?要不要跟我私奔?”
楚舒厌看着陌妤,什么也没说。
转眼都要过了三更,店家早已乏的不行,人少了便陆陆续续开始收摊。
临近过年,总归忙些。
楚舒厌老老实实靠在陌妤身上咬着糖葫芦,没说回府,也没说还想去玩什么。
陌妤问道:“喜欢酥饼么?”
楚舒厌点头,又跟着她往前走。
头上步摇随着女子的动作摇晃,那笑的如月牙的一双眼眸下,皆是她。
十多年前瘦弱胆怯的小姑娘长大了也没甚变化,那个用一块点心都能骗得笑容的姑娘现在也依旧。
陌妤眼神暗了暗。
年少一句玩笑罢了,开玩笑的人早已忘却,听者又何必死死记着,特寻来徒增伤感。
她孤身在屋顶看着夕阳西下,屋内是陌家人的说笑声,阖府喜气洋洋。
陌妤不愿破坏这氛围,于是拾掇拾掇自己来了舒葶府,本想着见一面楚舒厌就好。
可她贪心。穗妃已经殁了,皇上似有意废公主,或是想让她在这鬼地方待一辈子。泱都没有楚舒厌的靠山,就这么失踪又能掀起多大波澜……
见陌妤一直走神,忍不住问她:“你在想什么?”
陌妤侧头,温声道:“绑架公主的罪名我应该是担得起的,故而在想,什么时候动手比较合适,路途玩乐不能少。其实江南那带就不错,可要行水路就得先知道小公主怕不怕这个。”
她看向陌妤,好像是在探究她说的什么意思。
摊子几乎都关干净了,路上也黑了许多,陌妤抱着楚舒厌的步子稍快了些,没前面那样走的娟娟不舍。
她埋在陌妤颈窝,好像又要睡去了,但她忽道:“不怕。”
陌妤一僵,按耐住胸口都要跳出来的心,她没想得到回答的。
陌妤享受楚舒厌这样靠着她,她知道楚舒厌这是怕她冷,不过也不全是,她都要钻进自己怀里了,可能是真的很喜欢粘人。
她噗嗤一声笑出声,眼里阴霾顿时无影无踪,“我是好是坏有何目的你都不知,你虽疑心,确不问我,说要绑你,你也不问绑你做什么。小公主啊,不能这么傻。”
“好像不重要了,站在你身侧我莫名疲惫,什么都不想要,什么都懒得去想,什么也不怕……令我觉得,就是被你一刀捅了也无所谓了。”楚舒厌不遮不盖地说道。
陌妤勉强地笑笑,没答话。
她清楚,她明白,楚舒厌不是娇生惯养却娇弱怕疼,什么叫做被自己捅一刀也无所谓。
真是……傻到极致。
“客官里边请!”
酥尔楼门口小二摆着手迎她们走进。
楚舒厌觉得这店小二总在打量她,难道是因她被背着的缘故?于是轻轻戳了戳陌妤,催促她快些放她下来。
“上酒,随便炒几道菜。”陌妤好像没看见小二打量的眼神一样,“尽快。”
说罢轻车熟路的往楼上走去。
看样子是常客,楚舒厌默想。
她一路零嘴吃了不少,此时也没多少胃口,不过店中无名的果酒甚是美味,她便忍不住贪杯,不久已经不省人事了。
陌妤没怎么拦,看着她晕乎乎的倒在桌上后她才有动作。
她拿起了楚舒厌没喝完的半杯果酒,一饮而下。
“醉了么?”陌妤伸出手轻抚着楚舒厌的发丝,然后到她的脸颊,再到唇边。
楚舒厌发出几声梦呓,还往陌妤那处靠了靠。
陌妤支起她的脸,欣赏了一会好像不满意,便凑近闻了闻她身上的酒气。
二人离的很近,近到楚舒厌的呼吸全部都打在了陌妤的唇边。
她最终只是轻轻碰了下楚舒厌的脸颊。
门外有人拿扇子不轻不重地扣了扣门。
她叹了口气,把楚舒厌放在床榻上盖好被子后才轻手轻脚过去开门。
门外不是他人,正是白日与楚舒厌提到的庭尉府的时大人。
“有屁放。”陌妤见着他这一副浪荡子的轻佻样就来气。
时停云挑了挑眉,想趁她不备钻进去,却被一把揪住后领子。
陌妤淡淡问道:“确定要进去么?”